第二十三回（总第89回）高恒卧底
铁小鬼押解着杨香武上山呐。
嗬！三步并作两步走。铁小鬼这心急腿就快，恨不得一步赶到山上，见师傅是去请功——您看这次，我这趟山下得是没白去。至于那个丢人现眼的事儿，那就不提啦。
正在兴高采烈，庄丁来告诉他，说不得了了！前边有劫道的。
“什、什、什么？！”铁小鬼一听，乐了！乐什么？“是不是早点吃多了，糊涂了！这什么地方！这是紫金山的地盘儿。站在山头眺望，四面八方，几百里方圆，都是咱们爷们儿的天下，怎么着？这有劫道的？”
“您过去看看去呀。”
众庄丁往两边儿这么一闪，铁小鬼腾腾几步就过来了。
他一看前边儿，果然这儿站着一人，真就不让他们过去，“一不要银子，二不要钱呐，就把蒙眼睛的那个人给我留下。”
蒙眼睛的？杨五爷。倒剪二背，蒙着他的双睛，你想看清楚东南西北，那哪儿行？他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走。杨五爷都要哭了。怎么回事儿？心里难过。你说我这六十来岁啦，闯荡江湖一生，这怎么了这是？现在他谁也不恨，就恨自己。我干嘛跟我家三哥黄三太挂这火？人家得件龙衣，海子红门伤猛兽，救了圣驾，我非得露这么一鼻子，畅春园盗取九龙杯，这都自己找的嘛这不是！他现在后悔不迭，没有用啦！现在杨五爷也站那儿了，看不见，听吧。
铁小鬼几步走过来，到这人跟前，他定晴这么一看呐，嘶！……激灵一下打个冷战！不由自己腾腾往后倒退了两步。
怎么回事？铁小鬼有点儿含糊。哎哟！这人怎么这么眼熟？看这位剑眉朗目，相貌也漂亮，小伙子也特精神，最乍眼的，就是他这两个上眼皮，带色（shǎi）儿的，蓝洼洼的，冒金星儿。
哎哟！铁小鬼想起来了，这不是碧眼金蟾吗？我？……我可不是他对手。这正是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怎么？怎么伸手，怎么躺下，怎么在这儿碰上他呢？你这……铁小鬼定了定神儿，暗叫着自己的名字，别太紧张了，怎么也得给师傅留点儿脸呐，那叫南阳王。“啊……呵呵，朋友，幸会啊。你看看，没想到，今儿在这儿又遇上了。怎么？朋友有什么事儿吗？尽管说。马高蹬短，缺少盘费，只要你说句话，我呀，是解囊相赠。”——这本身就含糊了。你不是劫道要钱吗？我给你，还不行么？
这位一听，唰，把外边儿的长衫一甩。
铁小鬼更紧张了。怎么回事？只见人家腰里头围着的那条龙又亮出来了。心说：我就怕这玩意儿。这玩意儿沾上，就一跟头。奇怪！它逮哪儿缠哪儿，逮哪儿绕哪儿。
伸手一掏兜。他干嘛？我这药镖呢？哎呀，现在铁小鬼可恨呐。恨谁？恨那老太太。心说：你怎么把我毒药镖给我收回去了？这怎么办呐这个？就这么点儿降人的玩意儿，这还没了！
“啊……少王爷，我跟你呢，无冤无仇，你呀，从这儿走，我也不想把你给拦阻到这儿。只有一样，就把蒙眼睛那人给我留下。因为什么呢？我们两个是老朋友了，我们两个有个小过节儿，我有点儿对不住他。所以今儿个呢，我想回报回报，就把他解救了就算了。”
铁小鬼这么一听，“我说朋友，要什么全行，金银财宝，随你张口说吧，我绝不能驳你的面子，唯独要这人可不行！你知道他是谁？赛毛遂杨香武，这是我师傅的仇人。”
“我不管跟你师傅有没有仇，我说把他留这儿，就得留这儿。咱们最好，别找麻烦。你看怎么样？”
嗬！铁小鬼紧着四外撒摸。他踅摸什么呢？哎呀，谁来助我一臂之力？我说，那老太太哪去了？他想起来铁扁担击碎九龙杯那老太太，您老人家到这节骨眼儿，您倒露面儿。您想办法，把这碧眼蟾给治住。就知道训我们，跪在您跟前说了多少好话，总算留下我们这么一条命。现在您哪儿去啦？这怎么办呐这个？他瞅了瞅这帮庄兵。
这些庄兵一看，奇怪，怎么？他们见过几次这位少王爷，好家伙，那派头儿大了！今儿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不就他一个人嘛，只身一人，他就想把人给劫去？岂有此理！“上吧，咱们！”
“慢！”铁小鬼一摆手，心说：上什么？你们哪个是他的对手？啊？我……我也够呛！这怎么办？怎么也得打两下子，铁小鬼一想，要不这太难看了这个！
他欻往前一纵身，人家不慌不忙，叭，扑棱地这么一下，把那条龙解下来了，就往手里这么一提。
铁小鬼一想，我留个面子吧。怎么留个面子？给自己留点儿面子。这回头噼哩啪嚓叫人家来回这么一摔，这些庄兵就这么瞅着，这有点儿太难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要把人给他，这更难呐这个！这怎么办呐这个？他愣在这儿，都要哭了。
这位好，大模大样，提溜他这条杆棒就过去了。干嘛？直接去解这绑绳儿。
那些庄兵能干吗？啪一下，拧枪就刺。
这枪刚这么一晃，只见人家一抬手，那棒嗖地一下就把那脖子给缠上了，啪（piā）……一甩就一跟头。
啪啪啪，这杆棒上下纷飞，那些庄兵噼嗵噗嗵……人家也真会调度，怎么会调度呢？有俩躺着，有俩站着的。反正这几个，总有躺着的。这几个就摔蒙啦！
哎哟，铁小鬼一看，算了吧，怎么？“咱不是他的对手，赶快回庄去搬兵。”借个台阶儿，他打了一声唿哨儿，第一个，他纵出圈外，他先跑了！
那些个唿啦一下，尾随背后，全逃了。
这位微微一笑，唰把棒往腰里这么一缠，过来把绑绳儿给松开，给杨五爷松绑了。
五爷一抬手，把蒙面的这块黑纱解下来，往旁边儿这么一扔，他上下一打量这位，不认识，没见过。
“杨五爷，你太冒险啦！实不相瞒呐，你一个人，想上紫金山，那可太难了！等于飞蛾投火。您呐，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赛毛遂，我比您小，我不敢多说什么。可有一样，这险您冒不得。如果您想要进山也行……”这人说到这儿，往四外看了看，“您必须是如此这般。请您不要耽搁，是立刻下山。”
“哦……多谢！请问，义士尊姓大名？”怎么？点水恩还打涌泉报，您这救了我一条命，你杨五爷——杨八爷也得跟人客气，您给我留个名姓。
“呵呵，不必啦！咱们见过一面，我有对不住五爷的地方。”
“呃……在什么地方呢？”
“那就是你三盗九龙杯的时候，你杯子已经到手啦，我呢，一时逞性，也就算是年轻吧，冲动，我从您身上把杯拿走了。到现在杯也毁了，使我追悔不及。”
哦！……杨五爷猛地想起来了。想起什么来了？我在王府盗杯的时候，那鸡鸣五鼓暗中助我一臂之力，明明那是三更天，但是呢，他学那小鸡儿叫，让王爷误以为是五更了，结果把王爷给糊弄了，王爷打亭子里出来，我才把这杯得到手里，把它揣在兜里。就在这时候，有人摸我这么一把，当时我就动弹不得了——后来知道这是让人点穴，把我给点到这儿了。原来就是他！“哎哟！义士，别看你呀把我点穴给点过去了，但是呢，我很敬佩你！请你一定要留下真名实姓。为什么？以后我能够到了京城，见到神力王，我好有个交待：这个杯究竟让谁拿走了，让谁盗走了，他姓什么叫什么。”
这位哈哈一笑，“行啦！今天我算回报你杨五爷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有一句话，请五爷按着我说的去做。还有一样，那就是请提醒各位不要小看这座紫金山！告辞了！”说完，啪，噌，这么一抖一转身，进树林子了。
嘿！杨五爷望着这好汉的背影，了不起呀！我怎么办？我还真得听人家的，别在这儿耽误啦，怎么？逞什么能？连个小小的道姑我都打不过人家——只见人把拂尘轻轻这么一摆，我就糊涂了——还探什么葫芦峪，还找什么孙氏老太太？行啦！杨五爷特别灰心，越想越没劲，赛毛遂大掉脸，转身来路下山。他往回走，跑回七义渡，来见高恒。
好，这儿正着急呢。着什么急？进山的腰牌没了。反正也知道了，杨五爷盗腰牌走了。哎呀，急得几位直跺脚。怎么？这明明去送死。如果要是个年轻人儿，说挂点儿火，这我得露一鼻子，怎么怎么回事儿，这也可以。这么大年纪的，这是何苦的呢？快去找吧。——找什么找？追到山上能找着。——追到山上，恐怕杨五爷就已经被金翅大鹏给杀了。正在着急上火之际，嗯？杨五爷回来了！嘿！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事。
“哎呀，惭愧，惭愧！”五爷赶忙拱手施礼，“别的都甭说了，我呀，虽然这么大年纪了，一时糊涂，争强好胜，我不应该盗腰牌，让水上漂送我过河上山。这一下闯了祸，是有这么这么这么回事。没人解救，我就完了，回都回不来，现在早已经到紫金山，把我给交给金翅大鹏。”他把经过简单说了说，“现在要想这么硬攻硬打，这都不好使。怎么办？碧眼金蟾指点，那必须得派进人去，到仲荣庄葫芦峪前去卧底。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
黄三爷这么一听，看来孙氏老太太的这个邀请我们是不能赴约了。敢情这是人家一计！可是卧底？这麻烦了。怎么？都是熟脸儿，谁卧得进去？这主意出得倒是不错，进去说安下眼线，那多好。但有一样，谁去？就咱们这些个？你说是凤凰张七、红旗李煜，有一个算一个，这能行吗？
杨五爷说着话，看了一眼这位，然后又聊别的，随后又看一眼这位。
他看谁呀？鱼眼高恒。只有这位是最恰当的人选。因为什么？紫金山正在争取他。
鱼眼高恒就明白啦，“呵呵，行了，五爷，您不用用目示意了，我明白。既然碧眼金蟾暗中指点，说明这是一位高人，他已经在紫金山这一带，活动非只一天了，可能他摸到了些个底细，所以他点醒你五爷，最好派人前去卧底。谁去也不合适，只有我！因为什么？因为我这儿本身就是紫金山的眼线，我既没辞掉，也没推脱，但是我也没完全答应。借这个因由，我就前去卧底。但有一样，我有个要求，您得把我儿子高通海带走。就说我父子反目，高通海投奔了彭朋，我一气之下养了这么个孽子，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他不听我的了。怎么？我怕七义渡所有的秘密完全泄露，所以我只好上山。这么办才是一个万全之策。”
“嗯……”三爷一听，“好主意！”
“三哥，你还得给我派个助手。”
“派个什么样助手？”
“我身边得有个人呐互相照应着点儿。可有一样，这人不但得精明强干，足智多谋，还得是生脸儿。”
“嗯……”黄三太想了想，“这好办。有个最恰当的人选，我回开封府之后，立刻就把他给你派来。”
“谁呀？”
“一枝桃谢虎，红旗李煜的弟子，小伙子精明强干。”
“那好吧。事不宜迟，别耽搁，您二位赶快走。我这儿也就立刻收拾，然后我亲手把我这庄子烧了。就这么几间草房，我就不要了。一把火烧了之后，让紫金山派人来调查，可也查不出什么来。”
“好！”黄、杨二老一看，“您给我们备一只船，我们立刻回开封。”
黄、杨带着高通海回开封府之后，让谢虎收拾收拾，立刻赶奔七义渡。
一枝桃来了之后，高恒一看，“哎……你来得正好，孩子，收拾收拾，咱爷俩一块儿走一趟。可有一样，这次不亚如探龙潭虎穴。要是好喽，咱们能平安无事，要是闹不好，呵呵呵，孩子，你可别紧张，恐怕……”说着，高恒把胡须托起来了，“咱爷俩儿是有去无还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