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敢方言与缅甸语

作者：王子瑜

许多来自其他华语地区的华人，到了果敢都表示听不懂果敢方言。很多人因此对汉语地方方言的多样性感到惊讶，并以为果敢方言仅仅是汉语的另一种发音而已。殊不知，果敢方言之中已融汇了许多缅语、傣语和其他当地少数民族语言，不再是纯汉语。本文试图把果敢方言当中参杂进去的缅甸语拣选出来稍作注解。以便帮助其他地区华人到果敢时，方便理解果敢人所说的话。

缅甸语对果敢方言的影响以地名和物名据多。关于地名，大多是按原语音译，原意难考。本文仅挑选出一些生活中常用名词和动词进行解释。

比如：我想给小孩买点蒙（缅语mong，意指糕点）。

请给我一“可儿”水（“可儿”为连读音，缅语kue ，意指一杯）。

你家有几“刊”房间（缅语kan ，意指一格或一间）。

去提一“泵”水来（缅语bon，意指一桶）。

我要一根“摆”管（缅语bai , 意指塑料管、喝冷饮用的吸管）

这块木板有几碑（缅语bei ，度量衡、一碑有12英寸）。

上面举例的这些果敢话，如果不经解释，果敢地区以外的华人即便是汉语方言专家，也是无法听得懂的。因为这些句子里面都参杂了一个缅语单词。像这样的果敢方言，生长在果敢地区的果敢人，有很多虽不能说缅语，但他们却能听会说上面举例的那些果敢话。可见，缅语融入果敢方言中，时日已长，约定俗成，甚至很多果敢人至今已不能意识到，自己说的果敢话里，有些词就是直接引用自缅语。

下面就缅语被当作果敢方言使用的单词略作解释。

名词类以食品据多，兹不赘述。政治类名词有：

马崩顶（缅语发音：ma ben din即“身份证”）

戛戈也（缅语发音：ga go ye即“自卫队”）

谬尼（缅语发音：miao ne即“市镇”）

勒马（缅语发音：lie ma即“票据”），

霸米（缅语发音：bami原出英文：permit即“营业执照”。因缅甸语中有很多直接音译自英语。）

套坎撒（缅语发音：tao kan sa即“许可证”）

痛房、坐痛（ton指牢房。这是一个缅汉混合词，房和坐是汉语、痛是缅语，大牢、监狱的意思）

过格、守格（ge，指关卡，这也是一个缅汉混合词，过和守是汉语、格是缅语，关卡或卡站的意思）

上雍（yon，意指办公所，这也是一个缅汉混合词，上是汉语、雍是缅语。上雍一般常指上法庭，或到某个政府办公所）

物品类的名词有：

笼基（缅语发音：lon gi ，缅族的男式筒裙）

草标（缅语发音：sao biea，指肥皂）

瘪撒（缅语发音：bai san，指钱币）

角角诶（缅语发音：kyaw kyaw ei，指塑料袋）。有些没有上过学的果敢人，你向他要塑料袋，他可能不知道拿什么给你，但你说你要“角角诶”，他立马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东西。

其他常用词句还有：

阿拉伽（缅语发音：a  la ga“差劲”或“没用”的意思）

赶摆、做摆（缅语发音：buei，意指参加庆祝活动，举办庆祝活动。这又是一个缅汉混合词，赶和做是汉语，“摆”则是缅语）

水果类的词汇大多受傣语影响，诸如：马课（枣）、马烂（木菠萝）、马饿（柚子）、马上坡（木瓜）、骂木（芒果）等等。

缅甸语中也有汉语影子，诸如：包子、油条（缅语称yuo zha gui油炸桧“音桂”）、米线、龙眼、老板……等等，但缅语词汇受英语影响较大。

从缅语对果敢方言的影响情况来看，可见果敢民族继承了华夏民族海纳百川的包容气度。接纳并融汇本民族的母语，创造了适应当地人民交流的果敢方言。从果敢民族在语言上与缅族的交融情况延伸来看，可以想见果敢民族在汉文化的基础上对其他民族文化领域的吸收均有创造性的演变，并形成了其独一无二的民族风俗与民族文化。

各种文化互相渗透、彼此融汇的现象世界各地都有，俯舍即是，本不足为奇。但这一现象却足以表明，没有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是完全独立的、或纯粹的。换言之，实行民粹主义无异是自抽嘴巴，自寻死路。中国愤青和大汉族主义者们，如果不使用汉语中从日文翻译过来的社会科学及政治类词汇，以及随着印度佛教传入，翻译西竺外来语形成的情感及哲学类词语，那么，他们将无法与现代华人交流。

本文并非在倡导果敢人脱离汉语去创造属于果敢自己所独有的语言。也不赞成人们去花精力编写一本“果敢方言词典”。事实上，这些果敢方言的形成并非某些人有意为之，而是果敢人民在长期的生活中，为了便于和其他民族交流而约定成俗形成的新语言。笔者无意对果敢方言的优劣妄作评论，谨希望通过本文表达和证明一个观念——民族之间的交融、互相影响是无可避免的。并希望提醒那些企图把缅甸建成“一种民族、一种文字、一种语言、一种宗教、一种文化”之国家的民族主义者们：民粹主义是条死胡同，这条路走不远，也走不通。这种一心怀着维护国家统一的良好愿望，因民族政策失当，结果只会给国家制造更多的混乱，甚至是灾难。这让我想起了一句值得玩味的话——“通往地狱之路，常由善意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