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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庆:季风真正的力量,源于在培养独立思考的人 | 季风时代20年

研究佛教史的上海大学历史系讲师成庆先生与季风结缘于2001年,至今已经16年了,早年他是季风的读者,近两年又成为季风人文讲堂上佛教课程,生死课程的老师。


在这里,成庆老师不仅是在谈论和回忆季风,也是在谈他作为一个文化人,对于书店、对于公共文化空间的期许和建议,言无不尽,语重心长。而且他非常乐观,仿佛季风从来不曾消失,只是需要自我转型,在你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延续这个民族未竟的文化使命。



季风真正的力量,源于在培养独立思考的人


口述 | 成庆  整理 | Lyre


书店里的古典音乐


流淌着古典音乐声的地铁里的书店


我记得很清楚,在2001年的5月份,我来参加哈贝马斯的演讲,这是我第一次来上海。来上海的旅行中要去找一个书店,于是就有朋友推荐要去季风书园。

 

本来我也不知道季风书园是什么样,然后去了陕西南路地铁站,从规模上来说,季风并没有给我很大的震撼,因为武汉的三联书店其实规模也不小。季风书园给我印象特别好的一点,是在一个闹市区;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里面的书籍集中在学术、文化、思想等种类上;而且我是第一次发现一家书店的背景音乐是古典音乐,我本身是一个爱乐迷,当时正在播放小提琴曲,忘记是门德尔松还是德沃夏克的了,音乐声音并不大,但让人感觉到季风想表达书店与周围的环境的不同,书店在营造一种文化的氛围,别的书店经常不知道如何营造文化氛围,甚至放一些流行歌曲作为背景音乐。

 

所以那一次印象非常好,而且对于已经打算来上海读书的一个年轻人来讲,初次的相遇让我感觉到非常惊艳。觉得上海有这样一个书店,让我觉得非常踏实,因为在我以前的印象里面,上海并不像北京那样具有文化底蕴,这是一个商业化的城市。那一次的相遇对我来说其实很匆忙,草草的看了一下就离开了,但却让我和季风有了非常深的结缘。当时已经打算来上海继续念书,季风虽然不是我来上海的决定性要素,但至少给了我一些安慰,在上海,我有一个可以驻留的地方。

 

其实我来上海之后,刚开始有段时间一边准备研究生考试一边在工作,那时候经常去的书店有两家,一家在上海师范大学旁边,当时叫企鹅书店,那是非常老的一家学术思想书店;另一家就是季风,因为我那时候在浦东上班,来往的时候坐地铁会路过,抽一点时间,或是跟着上下班的人潮,在季风看一看,因为工作的关系,所以在季风逗留的时间并不太长,但当时心里把季风当做一个驿站,希望能够在那里得到暂时的喘息,其实我对工作和上班族这样的生活一直都感到很厌倦,所以想继续读书深造,所以当时季风对我的角色,就是一个休息港湾与驿站。

 

还有一层就是我当时的导师许纪霖老师和季风创始人严搏非老师的关系。我对季风另一重认同就是,他们是我们的师长辈,是有共同文化理想的一群人,想在这里打造一个上海知识文化圈的代表性的地标,这当然就会使你产生其他文化意义上的认同。不管你在这里是不是专门去买书的,但你来到这里会有一种文化的认同感,而不是说我去书店只是为了买书而已。

 

这是事后的回忆,当时只是觉得,这是每个星期,或每隔一段时间一定要去的地方,但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去,也许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游玩,反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和朋友约在季风聚一聚,聊天闲谈,都是围绕在陕西南路那一段,说实话,我本来不是一个喜欢逛商业中心的人,但我对那一带非常熟,都是因为季风的关系。所以有时候回想起来,一个文化地标开在一个商业区自有其必要,因为这个商业区也会吸引对文化感兴趣的人,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业区域,只能在这里进行简单的购物消费。

 

所以这么想,季风其实是蛮特别的。

 

上海文化人已经没有自己的空间了

只能萎缩在书房里



后来改变这一切的,可能是电商的兴起。以前来季风不仅是为了与朋友相聚,确实是有买书的需要。后来朋友圈经常有人说,要去季风,要支持民营书店,但出于这样的目的,频率一定不会太高,回忆下来,去季风的次数应该是慢慢在减少的。但在那里还是有很多活动,包括一些读书会和讲座。我觉得季风那个咖啡吧应该改造成一个更封闭的空间,更有利于去办各种沙龙活动,当时我也知道季风存在续约的问题,后来就演变成大家都知道的状况。

 

所以我一直把季风定位为一个公共文化空间,事实上这是季风走到今天,非常矛盾的一个地方季风在上海成为一个地标,不是因为这是一个卖书的空间,而公共文化空间的这个角色,到最后又无法真正得到发挥,因为这样一个角色最后一定会受到种种的排挤。把时间再拉长一点,季风也是这三十年来公共文化的一个缩影,大家都想进入公共的文化空间里面来,大家都有很大的需求,但事实上这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限制的后果就是活动数量的减少,单单一个季风,无法撑起上海这么大的公共文化空间,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公共文化空间,实际上是培养不出这么多活跃在公共文化空间里的人,包括文化人,包括听众,光靠季风是不足以形成一个公共的文化空间的。但是正因为季风一直在坚持,所以又显得特别地孤单,因为其他的小书店要么规模太小,要么就无法长久地经营,那么季风办的活动越有影响,也反映了上海公共文化空间越来越狭小。

 

我在朋友圈里,很少看到学生会晒自己待在书店一下午,一般会晒甜品店、餐馆,但有家网红书店有一段时间形成了这样的效果,让人每天打卡,但这家网红书店其实是一个非常失败的书店的样板展示,这里的环境完全不是让你来看书的。

 

未来什么样的书店能够把初步接触阅读的人留在那里,其实这也是一家书店需要做的事情。最理想的状况是,既要有小众的甚至专业的书店,又要有大众的书店,这两种功能必须要区隔开来。但今天在中国,在上海这样一个商业化的社会里面,在这样地产暴涨的时代,现在的书店越来越难做到这一点了。

 

据我观察,这些开在shopping mall里的书店,氛围很奇怪,你走进去,没有哪个地方可以让你待下来,那里的灯光都非常炫目,你的注意力不会在书上面,你注意的是周围的环境,注意力是涣散的。

 

这其实与整个书店空间的设计非常有关系,我去日本的书店,你的注意力永远在书上面,因为书架上的灯光都打在书上面,不是刺眼的射灯,灯光非常柔和。你不会关注书以外的东西,就连那些咖啡桌也安排的非常巧妙,不会喧宾夺主。书店的主角应该是书,但是在中国的书店里,你的眼光,一定是涣散的,书摆的琳琅满目,但我看到的是一整片的书,而不是看到某一本书。

 

当年我们开始逛季风的时候,门口有一个书架,虽然灯光没有经过特别的设计,但不会让你觉得注意力涣散,你会想这个书架上的书有哪几本我需要特别留意。现在的书店的理念已经改变了,这是在展示商品,这样不可能让大家去尊重书,书变成了一个任人挑选的东西,而不会唤起你的认真对待之心。

 

这几年在上海的直接感觉就是,已经没有出去活动的地方了。朋友出去见面找个咖啡馆都很难,星巴克、上岛咖啡这种地方肯定是不会去的,太吵了。而其他的商场里的咖啡馆都是“流动式”的,逛商场逛累了,在这歇一下,喝杯咖啡就走了。这些咖啡馆一没有文化,二是不是一个让你能长时间驻留在那的地方,书店和咖啡馆本来功能有很多的交叉之处的,但到今天,咖啡馆文化还没有形成,特别没有形成中国文化群体消费的地方,咖啡馆越来越变成一个单纯的消费的地方。

 

而在西方,咖啡馆绝不止于此,日本也不是这样,日本的咖啡馆文化也受到欧美的影响,我在日本去过一家1917年开的肖邦咖啡馆,当时很多东京文化人都在那里,我是15年、16年去的时候还是老样子,一个中年男人躲在吧台下面,他把咖啡给你,那就是一杯没有什么意思的黑咖。这就是典型的老东京文化群体活动的地方,红得刺眼的沙发椅背,靠背上连头油的痕迹都能看得清楚,因为太长时间了,一百年了。这里为什么还能成为很多东京的文化人日常去的地方,那是因为有一种认同感,有文化呀。

 

我们会发觉,在上海文化人已经没有自己的空间了。最后只能萎缩在自己的书房里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在上海,所有我认识的老师,都要自己打造一个书房,都躲在自己的空间里面,最后人群被生生地分割了,交流也被阻隔了,所以上海按照现有的发展趋势,既成为不了东京,也成为不了纽约,永远成为不了,因为整个环境都是让文化人彼此不相干。

 

文化人或知识分子在什么地方可以相关联呢?在学院的体制里面,在各种学术会议上可以见面,但在那里,永远都是体制里的那一套话语,他们没有在文化空间里相遇的可能性,文化人没有自己的空间,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我到纽约看,我到东京看,那是一个文化人能找到自己呼吸、生活和成长的地方,到上海,则是自生自灭的地方。

 

我与很多出版社的编辑聊天,他们认为八零后和九零后的严肃思想的写作者、公共写作者基本上后继乏人。不是说八零后、九零后本来的素质不好,他们其实很聪明、知识面很广,但没有空间让他们成长,没有给他机会。你看所有的大的国际都市的文化人的成长,都是一个年轻人进入到一个群体之中,慢慢熏陶成长出来的,绝对不是自己在家里就能成为一个文化人的。中国现在的体制,是既培养不出好的学者,也培养不出好的文化人,这是现状,这样的危机,这样的困境,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但是,很少有人真正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而且在大学里出现了一个很强调学术化、体制化这样一个趋势,所以未来公共文化一定是越来越衰落,这是我的一个判断。

 

失去文化人的声音,

也会损害商业文化与官办文化



一个城市声称自己要做种种的文化的事业,但政府的文化政策都非常浮泛、空洞。政府不一定是压制某种声音,而是他不知道文化到底是什么。简单讲,今天整个的文化政策的核心问题就在于它并不知道文化的本质是什么。

 

文化的本质就是一个人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生活,文化要进入到每一个人的生活中去,首先在观念要接受,第二,文化要落实到行为上去。但是你今天看到的所谓的主流文化,包括一些文化活动,其实都相当于是一种周末的嘉年华,或者高高在上的表演,与老百姓是没有关系的。老百姓所需要的是在我日常的生活中就能表现出这种文化的特点,能够像这种文化一样地生活。

 

比如我去看一场电影,我对这个电影提出一些看法,并且反观自己的人生。但现在很多的文化活动其实是不能够落实回来的,不能形成反馈的,也就是说这种文化的消费不能成为文化的教育,也不能成为文化的启蒙。

 

就算季风这次被关闭,我觉得这个潮流也是抵挡不了的,未来一定会有其他的方式,使文化的空间再度出现。但是从短期的趋势来看,季风的关闭对上海会有一个很大的伤害,因为上海原本是一个多元文化交汇的地方,到未来,可能就变成一个完全没有文化人土壤的地方。没有文化人土壤的地方,就只能有两种文化存在,一种是官办文化,一种就是商业文化。

 

缺乏第三种文化人群体的空间跟文化的声音的话,说实在的,这两种文化一没有生命力,二也不可能有特别的价值得到人的尊重,因为我们今天所有的经典读物都不是这两种文化培育出来的。所以这件事情其实会反过来伤害官办文化和商业文化,在历史上这两种文化其实与第三种文化人的文化形成了某种互动关系。商业文化要靠文化人去牟利,没有文化人提供内容生产,其实也很难进入到商业操作,因为读者也是成长的,就像以前我们随便攒一本书就可以去卖钱,到现在攒的人多了,就要提高写作者的等级。

 

官办文化同样也是如此,官办文化固然可以不理睬群众的需要,但现在在国际化的背景之下,他要推出文化偶像、文化典型,每年在上海书展的时候你会发现,所有的官办出版社都会挑一些文化偶像,这些文化偶像有体制内的,也有体制外的,他们都有市场。但是问题在于,从长期而言,随着读者尤其是年轻人越来越不好欺骗了,除非你把网络完全禁绝,因为年轻人与国际的文化空间完全是串联起来的,他们知道什么东西是好的,所以对官办文化自己也是个很大的伤害,无法培养出自己的文化代言人。所以我个人觉得季风代表了第三种角色,就是文化人自己的空间和阵地,其衰落对前两者都是很大的伤害。

 

我不愿意把季风的离开理解为一个特别绝望的事情吧,这在短期对上海有很大的影响,但我觉得从长期来讲,这个需求依然抵挡不了。

 

我开始是季风的一个顾客,后来接触到严老师,自己成长,在媒体上活跃的时候,慢慢也成为了季风活动的参与者。我这十六年在上海,从公共文化的一个收益者、学习者,变成一个分享者,参与了一点启蒙的活动,其实依我自己的性格,对公共的活动并没有很大的兴趣,但这两年帮季风做一些事情,我觉得是有必要的,因为我个人感觉到社会对这个的需求是很大的,目前的空间限制也导致我觉得有必要去做一点什么,季风这样的空间对我有这样的帮助,未来的年轻人,能不能借助季风这样的空间继续成长为十五年后甚至二十年后这样一个公共空间的文化人,其实这不仅是书店这个公共空间要承担的,也是曾经在这个里面活动的人需要做的一件事,你必须要做一个培育者。

 

现在最可惜的是,这样一个空间里无法培育连续参与活动的年轻人,因为这个空间时常被终止,时常被打乱,这样一个节奏让我很担心,这样的空间不再能成为一个可以连续培养人的学校了。我在这个学校里十几年,能够慢慢成长起来,但是未来可能这样的学校的功能没办法继续延续,我对季风消失最担心的一点就是在于,公共文化空间里学校的这一面被完全的隔绝,这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扮演的角色,高校也无法胜任。

 

现在大学里面,年轻人受那一套陈旧话语方式的影响,变得越来越体制化,在公共的场合不会用日常的语言讲话。私下里讲的话又太过戏谑,公共场合说得话又太过官样,太制式化,就是因为没有季风这样的地方,他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公共表达,这是我最大的一个忧虑。

 

在大学里面上课,学生对你没有任何期待,在大学里面教书会更难。但大学可能是一个人能不能进入季风的前提,也就是说,如果在大学的课堂上一个年轻人没有感受到文化的乐趣,那是很难进入季风的,除非他个人有什么特别的机缘,所以季风更多是一个进阶的学校,如果没有大学的教育的话,季风是没有未来的读者的。

 

你必须要从大学开始,让他们觉得文化是有用的,文化是有魅力的,才会有人参与季风所提供的空间,所以这是一个良性互动。

 

书店的转型与公共文化空间的重构


成庆老师受季风之邀为季风人文讲堂的学友们讲解佛学


从一个读书人的角度来说,我逛诚品毫无乐趣可言。但是对一般人来讲,诚品是一个很好的读书环境的建营者。能够让你觉得读书也是一件非常时尚的事情,也可以在书店里待一待,找一本我能够读得懂的书,待一个下午,旁边就可以有咖啡厅,有可以吃饭的地方。其实诚品无非就是说,让一个受过教育的白领在每隔一段时间抽出一点时间去消费文化。

 

怎么样让一个民族成为一个阅读民族,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这么多年轻人,你放手让他去找书看,他们一定找外面广告声音做得最大的,媒体吹的最多的,他一定去看读书人不太瞧得起的那些书,因为那些都是资本运作、特别是网络推荐最成功的。为什么这些人无法进入更深层次的阅读?就是因为缺乏这些平台,诚品不是第一个特别好的文化精英的阅读平台,但是却是一个很好的桥梁,所以我觉得诚品模式没办法去否定。包括茑屋书店,茑屋书店学诚品书店,但是为什么更加成功,是因为我觉得日本有一个很好的写作群体和阅读群体,还有印刷出版群体。

 

早年在季风的时候,很多人会坐在那里一下午,但受陕西南路的空间的限制,所以不大可能有太多这样的人群。我觉得理想的状态是,一个不那么爱看书的人,来到这里,发现这里也能找到一些吸引他的地方,然后在这里读书是一件可以晒的事情。

 

季风绝对不代表季风自己,季风应该去面对大时代的转换。

 

我个人的认知,季风开办书店,因为严老师的关系,你可以看到,学术和思想类的书是放在突出的位置的,文化和生活类的书则是被压缩的。

 

但大概在2000年之后,学术思想类的书出现很大的一个瓶颈,因为新时代的年轻人已经很少去看学术类和思想类的书,生活类和文化类的书籍销量在增长,主流人群已经逐渐开始远离学术和思想,这是一个消费趣味的改变。

 

其实季风自己也面临这样的问题,因为在80年代,90年代的时候,那时全民都看思想文化类的书,那时不分你是知识分子还是普通人,甚至看不懂,也要放一本书摆在家里。

 

季风也开始了自己的转型,我看很多文化类的书也慢慢的开始出现,学术思想类的书每次我去看,发现积压率是很高的。也就是说,很多学生要买学术类的书可能也不一定来季风了,季风受到时代的变化影响其实是蛮大的,这几年季风慢慢的活跃起来其实不是书的原因,是活动的原因,季风请的这些老师慢慢的在做一件事情,他们不是在季风讲专业的课程,而是尽量把学术和专业的东西以一种公共的方式表达,或许有的老师本身没有这个自觉,但实际上就是在做这件事。

 

所以,我通常讲的一句很直白的话,未来的书店可能要慢慢变得更洋气一点,季风之前让大家有认同感是因为大家觉得这是一家读书人、文化人的书店,当文化在一个社会渐渐变得不值钱的时候,其实你要去做一些改变。

 

现在阅读市场,公共文化作者阅读的读者大量出现,专业书籍应该像欧美和日本那样,慢慢应该进入到专业领域,而不应该这么明显地暴露在一家公共的文化书店里面。当然严老师有着非常强烈的文化理想,他那一代人其实对专业的书籍非常尊重,他宁愿那个东西不卖也要放在那里,这是他那一代人的文化理想。但我想未来的书店,这只能做一个点缀,不能做一个主题了,这是一个大势所趋,我甚至觉得,未来的启蒙一定是公共文化的再启蒙,比如说从一个基本的文化趣味文化审美重新的反过来影响书店的打造,因为很多人已经不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那种学术的视角去看社会了,季风已经走到一个过渡的阶段,当然我祝愿季风能够有下一步的努力。

 

从以前少数知识人,文化人承担的空间教育启蒙普及这样一个角色,未来面对新的世代的时候,怎样自我转型,培养出更多对公共文化、审美观念起到学习教育和普及的地方。我个人的观点是,可能我们的师长辈更多的聚焦在一些政治议题上,那这些问题依然很重要,但未来的年轻人,就是我刚刚所讲的,从审美、从日常生活他们的需求开始改变,其实他们对政治的兴趣不大,但是对文化趣味,审美上很重视。有人看到这个趋势他可以赚钱,但对传播者或者文化行业的从业者来说可能要看到里面时代的变化,这甚至是不是另外一种启蒙?

 

这可能面临一个问题,未来的中国文化到底是以什么为基础,其实如果你们稍微留意的话,关于中国人文化底蕴的问题,其实已经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争论,政治上有新儒家、新左派等我们师长辈传承下来的一个讨论,但未来可能是在主流文化上表现为你是要做一个东方人,还是要做一个西方人?不一定是中国人,中国人这个认同其实是很模糊的,因为中国人现在没有文化认同,传统的儒释道对年轻人来说都很陌生,他们对这些传统文化的理解往往是出口转内销,借助日本的视角去看这些东西所以未来年轻人文化的底蕴是什么,其实未来会形成很大的一个趋势,我们到底是以日为师,还是以欧美为师?当然你可以同时接受这两者,当落实到你的生活方式的时候,你的行为还是有所选择的。

 

我觉得书店或者更为广义上的公共文化空间应该多元,让读者都能够充分地同时接受到东西方的思想资源,到最后一定有一个文化选择。看谁的底蕴能够翻新,一定不要说要做成一个什么“主流的”,而只是挑选一个读物放在这里,让读者自己去选择。以前我们不了解的亚文化,小文明,小文化群体都应该展示出来,这种展示应该更加公共化,容易理解,而不是成为一个专业的,博物馆式的东西,可能这也是书店需要注意的方面。

 

未来季风书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定位?季风不能做一个大而全的书店,未来还要寻找定位,可以走严肃思想文化的路线,也可以更符合年轻人的趣味。但季风走到这里是没办法按照过去的那条路继续走下去了,这不仅仅是政治的原因,也是顺应社会的变化。

 

我建议于总要在季风建立一个选书委员会,这个选书委员会里都是专家,选出这个领域里不是最专业的但最适合入门者阅读,别人一来,哪些是通识读物,哪些是入门读物,哪些是稍微专业的读物——到上面就没有了,到最专业就不需要了,那些可以到图书馆去找啊,到网上去订啊。如果你能够在这方面能做得好的话,是完全能够吸引到季风想要吸引到的群体,因为我过来一看,我对这个领域很有兴趣,什么是入门的,什么是进阶读物,他就可以一步一步学习了,书店就帮他提供了一个学习的可能。

 

好的公共文化读物,好的公共文化读物要分梯次,甚至我认为,一本好的漫画也可以是好的公共文化的读物,因为提供了让一个人了解这个领域最直接的方式。我昨天晚上还在翻谷口治郎的漫画,他的漫画很有特点,他的那本《去散步》以漫画的形式表现东方人家庭关系的主题。你说这是不是公共文化读物?而且的确很感人,那所以说这不在形式,而在于作者是不是真的为他的群体去写作,不说教育的作用,就是交流的作用,对一个写作者也是很高的要求。中国的学者大多不是为了这方面去写作,商业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去写作,像日本的司马辽太郎,他的定位就是给大众写小说,定位很明确。中国的定位就很奇怪,要么为了钱,要么就为了谋求体制内的东西,我想未来可能对写作者会有很高的要求,中国能不能提供这样的作者,其实这是很令人担心的。

 

其实我觉得一切都会改变的,不变的是文化的力量,这是没办法被压制的,从这一点来讲,季风的命运,不是这一次事件能够决定的,季风真正的力量就在于,他在培育一群独立真正思考的人。



季风书园暂别倒计时
164 Days
[2017/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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