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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唐代洛源钱监

洛源监是唐晚期比较重要的一个钱监,建中年间里,它曾经一监替代了江淮七监铸钱。


《新唐书》卷三十七.地理一:商州上洛郡,望。土贡:麝香、弓材。有洛源监钱官。


唐晚期,除了会昌年间某些州设置了钱坊,江淮七监:扬州的丹阳监、广陵监、宣州的梅根监、宛陵监、鄂州的凤山监、饶州的永平监、信州的玉山监。此外就只有郴州的桂阳监、蔚州的飞狐监和商州的洛源监这些钱监有铸造开元通宝钱。

 

建中元年九月,户部侍郎韩洄上言:“江淮钱监,岁共铸钱四万五千贯,输于京师,度工用转送之费,每贯计钱二千,是本倍利也。今商州有红崖冶出铜益多,又有洛源监,久废不理。请增工凿山以取铜,兴洛源钱监,置十炉铸之,岁计出钱七万二千贯,度工用转送之费,贯计钱九百,则利浮本也。其江淮七监,请皆停罢。”从之。【旧唐书. 卷四十八.志第二十八◎食货上】

 

新唐书记载大致一样。

 

建中初,户部侍郎韩洄以商州红崖冶铜多,请复洛源废监,起十炉,岁铸钱七万二千缗,每千钱费九百。德宗从之。【新唐书. 卷五十四 志第四十四◎食货四】

 

韩洄只是建议,其产量是预估的,其实际产量当达不到那么高。正常的10炉岁铸三万三千缗,七万二千缗得翻番还多。韩洄放了个大卫星,朝廷居然采纳了他的建议,停了江淮七监的铸钱。史书上没有记载洛源监后续的铸钱情况,但根据元和初铸钱情况分析,洛源监应该没有铸造那么多钱币。

 

元和初,天下银治废者四十,岁采银万二千两,铜二十六万六千斤,铁二百七万斤,锡五万斤,铅无常数。【新唐书. 卷五十四 志第四十四◎食货四】

 

每炉岁铸钱三千三百缗,役丁匠三十,费铜二万一千二百斤、镴三千七百斤、锡五百斤。【新唐书. 卷五十四 志第四十四◎食货四】

 

铜二十六万六千斤,全部拿来铸造钱币的话,也只能铸造约41400贯, 离七万二千缗颇有差距。铜产量不够,工效并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升一倍多,也就达不到省钱的目的。

 

(元和三年)盐铁使李巽以郴州平阳铜坑二百八十余,复置桂阳监,以两炉日铸钱二十万。天下岁铸钱十三万五千缗。【新唐书. 卷五十四 志第四十四◎食货四】

 

以元和年间的铜产量,远远铸造不了十三万五千缗。这里的十三万五千缗是虚估,四倍虚估,实际只有33750缗实钱。33750缗钱,需要10炉铸造。

 

《元和郡县图志》中,关于商洛的这卷,属于缺失的部分,也就缺少元和年间洛源监铸钱多少的记载。

 

元和二年,开红崖冶役夫将化为虎,众以水沃之,化而不果。【旧唐书. 卷三十七 志第十七◎五行】

 

红崖冶元和二年还在,那么洛源监那时候也是很可能存在。

 

“复洛源废监”说明建中之前洛源监曾经存在过。史书上找不到洛源监在建中之前铸钱的记载。

 

“周洮据上洛”

(义宁)二年正月丁未,隋帝诏唐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加前后羽葆、鼓吹。戊午,周洮降。戊辰,世子建成为左元帅,秦国公世民为右元帅,徇地东都。【新唐书. 卷一.本纪一】

 

武德四年,铸'开元通宝',径八分,重二铢四参,积十钱重一两,得轻重大小之中,其文以八分、篆、隶三体。洛、并、幽、益、桂等州皆置监。赐秦王、齐王三炉,右仆射裴寂一炉以铸。【新唐书. 卷五十四 志第四十四◎食货四】

 

(武德)四年二月,窦建德率兵十万以援世充,太宗败建德于虎牢,执之,世充乃降。六月,凯旋,太宗被金甲,陈铁骑一万、介士三万,前后鼓吹,献俘于太庙。高祖以谓太宗功高,古官号不足以称,乃加号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位在王公上,增邑户至三万,赐衮冕、金辂、双璧、黄金六千斤,前后鼓吹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新唐书. 卷二.本纪二】

 

武德四年秦王赐的三炉,很有可能就是洛源监。周洮隋末占据上洛,并投降了唐,商洛地区就成为非常稳定的根据地,李世民曾经掠夺东都洛阳土地,“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位在王公上,增邑户至三万”商洛地区很可能作为了李世民的封地。

 

武德元年(公元618年)改上洛郡设商州,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划归山南道,开元二十五年归山南东道。




秦孝公曾经将商洛分封给卫鞅,卫鞅也就称作商鞅。

 

商洛市位于600里商於古道中,唐时设有17个水路驿站,平均30里一个。关中称为四塞之地,是因为有东有函谷关、西有大散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武关正是商於古道中的重要关口。

 

600里商於也是张仪诳骗楚怀王的那600里之地。

 

《隋书.卷三十.志第二十五.地理中》:上洛郡,统县五,户一万五百一十六。

 

上洛郡是适合作为李世民的封地。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得找史料去印证。

 

武德九年六月,李世民玄武门兵变,继任皇帝,其赐的三炉当此时废罢。早期洛源监存在时间短,又是早期战乱时期,史书可能缺失了这些记载。

 

韩洄建中元年九月建议设立洛源监,那么建中二年,洛源监当已经筹建完毕,开始铸造开元通宝钱。

 

平头通的宝下星背上月、平头通通下星、平头通和低头通的元勾星、平头通和低头通的月晕星是这个时期铸造的钱币。具体哪个品种是洛源监铸造还是江淮七监铸造,有待今后进一步确认。从建中二年到建中四年,铸造的应该是平头通和低头通,建中四年后应该跟随桂阳监一样,铸造双月钱了。

 

【《唐会要》卷八十九】建中“四年六月,判度支侍郎赵赞,以常赋不足用,乃请采连州白铜,铸大钱。以一当十,权其轻重。”

 

我的观点,建中四年,铸造的是开元通宝背双月钱,大钱,只是大面值,而不是大直径。采连州白铜铸钱的当是郴州桂阳监。

 

唐晚期窖藏里,双月开元通宝的量跟会昌开元通宝差不多,甚至经常多一些。而建中年间铸钱的炉数非常少,不足以遗留下来这么大量的双月钱。

 

以《元和郡县图志》记载的钱监,宣州的梅根监并宛陵监5万贯、饶州的永平监7000贯、郴州桂阳监5万贯、蔚州飞狐监5炉18000贯。

 

饶州的永平监7000贯,算来是2炉产量,蔚州飞狐监5炉18000贯也是正常产量。

 

5万贯约需要15炉铸造,以元和时期的铜产量判断,梅根监并宛陵监和桂阳监都不足以铸造出五万贯钱。所以,我认为,这里的五万贯是虚值钱,10倍的面值或者4倍虚估。

 

如果按10倍面值算,2炉就可以铸造完5万贯。如果按4倍虚估算,则需要4炉才行。

 

元和三年五月,盐铁使李巽上言:'得湖南院申,郴州平阳,高亭两县界,有平阳冶及马迹、曲木等古铜坑,约二百八十余井,差官检覆,实有铜锡。今请于郴州旧桂阳监置炉两所,采铜铸钱,每日约二十贯,计一年铸成七千贯,有益于人。'从之。【旧唐书. 卷四十八.志第二十八◎食货上】

 

从《旧唐书》记载看,桂阳监只有2炉,那《元和郡县图志》记载五万贯当是10倍的虚值钱。

 

梅根监1炉、宛陵监1炉、桂阳监2炉、永平监2炉。元和3年的时候一共有10炉而蔚州飞狐监5炉是元和7年的事情。所以,元和3年,洛源监当有4炉存在。这4炉由于《元和郡县图志》某几卷整卷缺失而漏记。

 

双月钱铸造的炉数少,其铸造的时间必然很长。有可能在会昌之前,一直在铸造双月钱。

 

洛源监4炉,会昌年间应当还存在。即使不铸钱,也在铸造铜镜、佛像、兵器等,所以,宋初才能很快建成阜民监。

 

如果洛源监就是李世民所赐3炉的话,那么,洛源监就铸造过短头元正样、晚期的平头通和低头通、开元通宝背双月。会昌开元背上洛,也很可能是洛源监所铸造。

 

刘坤老师有个特殊的开元通宝挂件,商洛本地所出,很可能是洛源监铸造的民俗用品。五枚平头通,一枚压在四枚并一起的上面,是整体铸造而不是单枚钱币拼成。



(庆历5年)军兴,陕西移用不足,始用知商州皮仲容议,采洛南县红崖山、虢州青水冶青铜,置阜民、朱阳二监铸钱。既而陕西都转运使张奎、知永兴军范雍请铸大铜钱与小钱兼行,大钱一当小钱十;《宋史.卷一百八十 志第一百三十三◎食货下二(钱币)》


也就是说,庆历重宝当十铜钱,是阜民监和朱阳监二监铸造的。庆历重宝一版为旋读,一版为对读,正好分别为两监所铸造。


《关中胜迹图志》[清]毕沅撰 张沛校点. [M]. 2004 载,“唐,洛源监在商州东五十里孝野崖。宋,阜民监,在雒(洛)南县东南四十里。”

 

《一统志》商州卷古迹目“洛源监在州东,唐書地理志,商州有洛源監錢官。舊志,監在州東五十里孝野崖。又東十五里東原上有紅崖冶”

 

按《关中胜迹图志》理解,唐代的红崖冶和宋代的红崖山不是同一个地方。

 

丹崖山在州南,山皆赤壁,亦曰红崖山。宋庆历初,知商州皮仲容议采洛南红崖山,虢州青水冶青铜,置阜民、朱阳二监。《志》云:州东十五里东原上有红崖冶。其地产铜,旧有钱官。又三十五里有洛原监,亦宋时钱官也。朱阳监,今见河南陕州。【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四】

 

红崖冶,在州东十五里,其地产铜,旧有钱官,与洛源监通为采铸之所,监去冶三十五里【古今图书集成.方与汇编.职方典.第五百十二卷】

 

这两段记载都是清初的,大致相同,可能是引用的来源相同。得出的结论都是洛源监在州东50里,但红崖冶在哪就有出入了,尤其《读史方舆纪要》说在州南,又说在州东十五里,自相矛盾。按《读史方舆纪要》理解,洛源监就是宋的阜民监所在。


我认为,洛源监和阜民监在同一个地方,《关中胜迹图志》有可能把洛南监和阜民监搞混淆,阜民监先铸造铜钱,再铸造铁钱。洛南监只铸造了铁钱,洛南监熙宁八年才设置,阜民监和洛南监的岁额都是12.5万贯大铁钱。元丰八年,洛南监废罢,其铸钱时间最多只有10年,铸造的当为熙宁通宝大铁钱和元丰通宝篆书、行书大铁钱。

 

洛南县往东南40里,正好在丹凤县蔡川镇范围内,我猜测,洛南监大致在蔡川镇皇台村。皇台村有铸币的民间传说,并有一些遗物遗迹。蔡川镇有红铜沟、七宝山等均产铜、铁等矿,唐代以唐太宗李世民的双步(左右脚各迈一步)为尺寸标准,叫作“步”,并规定三百步为一里,一“步”的五分之一为一尺。唐代一尺约30厘米,一里大约450米。现代正常成人步幅也约在75厘米左右。一步也就是1.5米。百步穿杨距离是150米。

 

清光绪时期一里约为576米。古人的一里跟现在的一里相差不是太远,或长或短一点。夜村镇东边是棣花镇,也就是唐代的棣花驿站所在。

 

夜村镇西边不远,有个叫乐园村的地方,王国伟老师考证这里是唐代的洛源驿站故址。乐园村在丹江南岸,正对丹江的北岸有唐代天文学家僧一行制作的铜佛龛遗址。



乐园村离商洛市区大约20公里,离上雒古城大约5公里。

 

乐园村向南不远处,丹江岸边,王国伟老师考证那里是洛源古码头。

 

《一统志》商州卷梁目“头渡桥在州东四十里,跨丹水上,又东十里有洛源桥。”

 

州东四十里,又东十里,加起来五十里,跟“監在州東五十里孝野崖”正好重合。

 

如此说来,头渡桥所在位置正是洛源驿附近,而洛源桥就是洛源监所在的丹江上的桥。

 

十五加三十五,也是五十里。也就是说,各种资料表明,洛源监在州东五十里是明确的。

 

李明记老先生写了一本《上雒古城遗址探秘》的书,商洛市商洛区夜市镇代家村七组,这里是个古城遗址。



古城遗址东边稍偏南15里,丹江南岸,有地名叫东塬,那里有可能是唐代的红崖冶所在。



红崖山如果是在州东15里的话,就会是沙河子镇商洛站偏西5里左右,那里有个地名叫阳崖,红崖山或在那附近。

 

2018年6月6日,带着探寻洛源监的目的,我来到了商洛市。洛南县泉友铁鱼老师和陈焕敏、刘坤一起接待了我。我们先联系到网上写过有关洛源驿、洛源监的王国伟老师,他又联系了熟悉这里地理的文化站老站长,老站长带路,陈焕敏开车,上午我们探访了铜佛龛、洛源驿站、洛源码头等遗迹。



下午,我们来到夜村镇上雒古城遗址,我们先往南边靠山方向走。



寻找到了南边的城墙遗址。



南城墙遗址的土层中,发现有木炭遗留。



现在的公路,穿城而过,将古城分割成南北两个部分。

 

古城里,堆放有数堆石头,陈焕敏熟悉矿石,他介绍说这些就是铜矿石,含铜量大约在1%,这些矿石要粉碎后筛选过才能提炼,古人一般不会开采这样的贫矿。这些矿石可能是附近村民临时堆放,矿石很可能就是周围的山丘所采。



李明记先生的家就在古城遗址的北部。



李明记正好在家,他给我们介绍了一些古城基本情况,并带我们去其他村民家找民间遗留古物,可惜找了几个,人都不在家。

 

从陕西回到武汉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了,我一直在思考洛源监、红崖冶、阜民监、洛南监的问题,也购买了《读史方舆纪要》、《元和郡县图志》等书籍查阅,更在网上收集有关信息。又即将出门去探寻永平监、玉山监、梅根监、宛陵监等江淮七监,所以,花了几天时间先把洛源监写成小文,作为小结。

 

我仔细琢磨后,认为,唐的洛源监和宋的阜民监,应该都在上雒古城内,北部三面环水的地方,也就是李明记先生的家周围的地下都是钱监遗址区域。

 

12.5万贯大铁钱,折二的话,以一炉一年3300贯算的话,需要19炉。洛源监最多时候曾经有10炉,到了阜民监19炉,规模扩大了将近一倍,其场地面积也不会太小。

 

商州从上雒古城搬迁到现在的商洛市区,其实只是的搬走了行政单位。古城并没有荒废,而是改为其它用途。钱监每炉用工30人,10炉就需要300人,加上家属的话,可能近千人。除了钱监工作用场地,工人居住的地方也不小。古城有城墙,有丹水环绕,非常安全,旁边又有水旱码头,方便运输原材料及成品。钱监又很容易从丹江取水。钱监都需要大量用水,所以钱监多建在河边或湖边,方便取水及运输。

 

洛源监、阜民监遗址,有待考古部门考古发掘来证实。

 

洛南监、红崖冶也有待继续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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