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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亚细亚的孤儿--血戰異域十一年 14
第五章 第一節

  在緬甸國防軍二度向我們猛攻,一場以薩爾溫江為中心的慘烈大戰發生之前,我們的游擊區域,已有比臺灣大兩倍的面積,孤軍作為兩萬餘大軍的主幹,我們獲得暴風雨前夕的喘息。


  我想在敘述薩爾溫江大戰之前,介紹幾位伙伴,他們在那蠻荒的邊區,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他們不會重視我的介紹的,他們只是為了自由而戰,而不是為了搏得名利,但我懷念他們,我不告訴你現在仍活躍於邊區的英雄,那可能涉嫌互相標榜,我只告訴你那些現在在臺灣的,或是已經戰死的,他們的可歌可泣的事情。


  我永遠懷念馬力壩的那一位女英雄楊二小姐,我還是在邦桑撤退時俯在擔架上見到她的,但她的印象卻留在我腦海裡,隨著日月的增加而更清晰,她那時剛從泰國購買槍械歸來,和政芬在夜柿相識,而且迅速的結敗為乾姊妹,那一天中午,我在一顆遮不住太陽的椰子樹底下,正被蒼蠅困擾,卻聽到躺滿了一地的伙伴們發出歡呼,在大道上沖天的飛塵中,一個頭上裹著紅巾的女孩騎馬而至,她身後追隨著七八個騎著川馬的彪形大漢,跑到我們跟前時,她緊勒韁繩,那匹雪白的戰馬嘶鳴著仰起前蹄,幾乎人立起來,她向那些高叫著她『二小姐』的弟兄揚鞭問───
『你們這裡有沒有鄧克保!』
 

   我們是這樣的見了面,她跳下坐騎,就坐在石子地上向我報導政芬和孩子們的消息,她的面龐飛紅的像一張孩子的臉,兩個大眼睛,和那兩排細而小的貝殼般牙齒,使我想起美國西部電影中那些美麗絕倫的女盜,我懷疑那些山巒重疊裡的風沙和雨季後特別顯得毒烈的太陽,為什麼沒有把她曬黑,她似乎不像英雄,而像一個電影明星在拍戰爭實況電影,我把我的想法告訴她。
 
『我只是一個野丫頭!』她拿掉她的紅巾。
『聽妳的口音,好像是雲南人。』
『不,我是馬力壩人,馬力壩歸緬甸管。』
 

    但她承認她是中國人,一股兄妹之情使我永遠關心她,她那驕小身軀可以抱著馬腹奔馳百里,而且雙手可以開槍,而且百發百中,在我們談話時,弟兄們蜂湧四周,要求她表演給大家看,她站起來,剎那間,當兩個比人頭還大的椰子隨著槍聲在100公尺外另一顆椰子樹上掉下來時,我們還沒有看清楚她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位一年四季圍著紅頭巾,身穿美軍夾克的雙槍女郎,李彌將軍委任她為獨立第34支隊司令,她大發脾氣,因為她手下有3百多位健兒聽她指揮,她希望的是縱隊司令。
民國41年春天,薩爾溫江大戰初起的時候,她率部從馬力壩星夜向猛撒增援,在景棟的叢林裡,中了緬甸的埋伏被俘,從此沒有下落,是生是死我們不知道,而緬甸國防軍對俘虜的慘無人道,使我和我的妻子,為她作過多少祈禱,上天把這麼沉重的報國救民的大任,加到一個還沒有出嫁的弱女子肩上,使人想到法國的聖女貞德,上帝!上帝!祝福她吧。


第五章 第二節

  史慶勳,這位河南籍的壯士,他擁有一位雲南籍年輕美麗的妻子,夫妻兩躍馬滇邊,达5年之久,他的歷史是平凡的,曾經在53軍當過連長,退伍下來後,在開封做過小本生意,我們不能想像一個沙場英雄會低聲下氣和顧客爭蠅頭小利,所以他賠了個精光,在走頭無路的時候,他遇到了那幾乎全是河南人組成的孤軍,便帶著他那60幾歲的母親,參加了那充滿鄉音的戰鬥行列,輾轉到雲南後,大軍潰敗,他和母親盲目的逃向騰衝。


  在騰衝,他結識了那時才18歲,後來成了他妻子的林永蘭,他們結識經過和小說上寫的一樣傳奇,林永蘭是房東的女兒,正在騰衝中學讀書,史慶勳的膽子比斗還大,可是見了女孩子便面紅心跳的史慶勳朝夕相處,漸漸發生愛情,史慶勳事後告訴我,他天天在母親拜的佛象前跪下禱告:『我要能娶她為妻,一定為你重裝金身!』一直到他們訂婚的前夕,他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而在訂婚後,雙方家長鼓勵他們去照相館照相時,他的舌頭卻像被釘到下顎上一樣的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字。


  婚後不久,CP便占領騰衝,史慶勳想安安靜靜的過下去,就在萬里外的異鄉,了此一生,可是CP區政府要他去登記,因為他做過國軍的軍官,所以他只好登記了,而且接受每天早上前往報到的約束,和種種訕笑譏問的羞辱,但CP在政策上是要消滅任何被懷疑的人,越是忍受折磨的人,越是引起他們的嚴重注意───他們想:他為什麼要忍受?是不是包藏禍心?最後一次報到時,史慶勳和一批過去在政府任過職的人士們,被關進了拘留所,林永蘭黑夜混過那些被美色迷了心的看守人員的耳目,把牢門打開,一場自G軍進入騰衝後第一次發生的囚犯暴動,和聞訊倉促行動的我方地下工作人員,配合在一起,且戰且走,向卡瓦山退去。

史慶勳和他的嬌妻就這樣的成了300人以上戰士的首領,他自封為救國軍總司令,專殺CP黨徒。
 

民國41年夏天,他一個人潛入騰衝,把他那饑寒交迫的老母背出來,獨行200里,背到永恩,作母親的在兒子背上不斷哭泣,淚眼濕透了他的雙肩,他像安慰孩子似的安慰他的母親,因為他的母親堅持的不肯再走。
『我會連累你的,兒子,』老人涕泗縱橫的說,『你快逃吧,史家靠你傳宗接代,媳婦能早生一個孫子,我死也高興了。』
『媽,妳再囉嗦我就跳進澗裡摔死!』作兒子的恐嚇。
 

但是,等他再潛入騰衝太東鄉陳家村接他的岳父母時,消息走露,一排G軍團團圍住,他和他的太太倉促應戰,掩護兩老突圍,結果是兩老戰死,剩下兩個大人哭著落荒逃去,在山坳那裡,回首東顧,岳家的村莊火光沖天,已被CP縱火焚燒。


  史慶勳和他那在婚前見了槍都要發抖的妻子,都成了射擊名手,可以雙槍擊中百步外搖曳的燭心,他臂膀上刺著自己的姓名,以及『反共抗俄』4個大字,和水手們為自己的刺青感到驕傲一樣,他每殺一個CP,便在他背上刺下一個五星。
『你應該隱藏自己』我常勸告他。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明人不作暗事!』
 

然而,就在薩爾溫江之戰的前夕,以及十幾個部下,在長勝村裡,被CP发动的村民們用滲有迷藥的酒灌醉,押送騰衝,在十字街頭執行槍決,他們夫妻是面對面被一槍穿過腦子的,我不知道他臨死時流過眼淚沒有?
 

他沒有為他的母親生下一個孩子,而他的母親,那想念兒子幾乎雙目全盲的老婆婆,雖然所有的伙伴都向她發誓,史慶勳已到臺灣去了,她也相信上天不會斷絕史家的後代,但她仍是天天哭,啊!她現在孤苦的住在夜柿,伙伴們都回臺灣,我不知道還有誰會照顧她?
 
第五章 第三節

  多數英雄,都已戰死,只有李泰興還活在人世,這大概是上帝的見憐,他是在4國會議之後撤退到臺灣的,這一位名震滇西的傳奇人物,無論他的內心,或是他的行動,都是典型的怪傑,然而造成他那種怪傑性格的,卻是血淚的代價,這和一個詩人故事蓬頭垢面是不同的情況,他不是為了怪而怪,而是慘痛的歷史使他那種純孝的天性,有時候竟變成殺人魔王。


  李泰興的父親早亡,留下無依無靠的母子二人,靠著給人縫紉和撿些山柴出賣度日,就在他16歲的那一年,在鎮康趕街子上,『趕街子』,江南一帶叫『集』,黃河流域一帶叫『會』,鎮康每逢陰曆初一與十五兩天,四面八方的商旅,東邊來自昆明,西邊來自仰光,齊集鎮康,店舖林立,萬頭鑽動,他和自幼就在一起玩耍的女伴───我們沒有辦法稱她為『女朋友』,在那個風氣閉塞的滇西,太洋化的名詞,似乎不太符合實際,實際上李泰興和他那個鄰居女孩子趕了10里夜路,在天亮前趕到鎮康,覓了一塊接進十字街口的屋簷,擺下攤子,搬出他們的商品,村上婦女們繡的枕頭及布鞋,和他母親手紡的白粗布,以及加過工,用石灰泥染成,粗陋不堪的印花布等等,和武俠小說上描述的一樣,大約上午10點鐘左右,幾個地頭蛇眾星拱月似的捧著一位警察前來通知他,要他快點搬走。
『我們一早佔的!』女伴抗議說。
『我的小心肝娘兒,』一個流氓說:我一年前便佔下了。
 

他們並沒有繼續調戲他的女伴,但他們卻把地攤上的東西統統摔到大街上,任來往的人踐踏,和順手牽羊的偷去,16歲,只能算是一個孩子,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被虐待,他向警察求救,警察卻責備他擾亂治安,他哭了,他抓住一個最兇頑的人拼命,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在被暴打一頓之後,他被帶進警察局,關到第2天,他的母親由女伴扶著,趕到城裡,哭哭啼啼的向警察叩頭求請,才放了出來。


  李泰興就是這樣被逼成匪,他和史慶勳一樣,背了母親,漏夜逃到緬甸,落草為寇,在當了土匪後,不到3年,那就是說,他還不到20歲,便擁有400的人槍,成為雲南最大的一支悍盜,專劫『趕街子』,被虐待的痛苦,養成他殺人不眨眼的性格,我們伙伴中沒有比李泰興殺人更多的了,那些過去欺侮他的地頭蛇全都抖成一團的死在他的雙槍之下,他抓住他們,在燭火輝煌的大廳上設宴筵客,然後,縱他們逃,在200步之外,雙槍齊發,取他們的性命。

在反攻YUNNAN的戰役中,他接受獨立第32支隊司令的番號,繼續搶劫鎮康的趕街子,但不再單純劫富濟貧了,他專搶共產黨的貿易公司,縱馬西歸時,就把戰利品分送各村窮苦老百姓,所以他大小數百戰,從沒一次失風,他就是魚,老百姓就是水,他每進駐一個村子,便採取CP當初困擾我們的那種戰術,先行封鎖,凡企圖越過封鎖線的,一律就地格殺,孟子曾經說過:唯不殺人者能統一天下,我似乎覺得,如果能正正當當的殺人,寧使一家哭,不使一路哭,民心恐怕反而會更傾向於他。
 

李泰興是一個典型的老粗,但他卻有著和張作霖相同的老粗的道理,他把他的部隊分為兩個梯隊,一個梯隊作戰,一個梯隊訓練,他對知識份子的尊重,超過我所知道任何文武全才的將軍,那些將軍們一旦獲得權勢,便認為是萬能,只有李泰興知道他有許多自己所不懂的東西。
4國會議後,他背著他的老母,坐上飛機,飛往臺灣,他的母親是不是建在,我不知道,求忠臣於孝子之門,我永遠不能忘記我眼前的英雄孝子們的塑象,而且,一直到撤退的那一天,他從沒有理過髮,和女人的頭髮一樣長的披到肩膀上,在他那個單純的只知道忠和孝的腦子筋裡,他認為國家所以弄成這個樣子,完全是沒有『真主』的緣故,因此,他曾在佛前發誓,不遇真主不剃頭。


  現在,聽說這個殺人如麻的英雄,在臺灣中壢做漿糊生意,我不知道做漿糊對國家的貢獻會不會超過他在滇西游擊對國家的貢獻?
但我知道,使他,以及和他類似的志士,淒苦的老死窗前,實在是一個悲劇,國家並不擁有用不盡的人才,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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