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一口馒头

一  口  馒  头

小小说|作者|李虎

"谁把馒头咬了半切?”母亲气冲冲的话里，透着冰冷的严厉。

这个馒头，是母亲抖净面口袋蒸出来的。仔细地抖了又抖，只够蒸一个。

这个馒头，是给老大拿的干粮。老大在离村十几里的公社念初中，学得很用功，成绩也不赖，门门争气，农家的希望，母亲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在那个吃糠咽菜半饥不饱的年代，母亲总是尽可能偏点心，给老大抠切点好吃的，补补身体、脑子。

那段岁月，白面可金贵着呢，靠天吃饭，本就没多少收成，又大多全交了公粮。庄户人，一日三餐全是些玉米饼饼，莜面糊糊，将就着填饱肚皮。

那馒头，其实也只是咬了一口。

"没人做声，狗吃了，让老娘知道了，打断你枪崩货的狗腿！"母亲怒得气急败坏，象一个没心没肺的的后娘，顺手从炕上提溜起个笤帚疙瘩。

老二规规矩矩地站在炕沿底，干瘦的身体，显示着与年龄不符的弱小，惊慌的眼神不时闪烁着，默不作声。

老三才七岁，脏兮兮的小脸，吓得更为发青，两条小腿不时哆嗦一下，能带（方言，鼻涕的意思）淌过的嘴唇，明显沾着几星点馒头圪糁，一脸恐慌，却又倔强地摇了摇头。

"三兔日，是不是你偷吃的？"母亲火冒三丈，一笤帚摔过去，老三哇地一声，号啕大哭，泪水和能带，糊擦了满脸。

老三哭了，母亲也哭了。

一转眼，老大不负众望，考上了县高中。再转眼，考上了区一所重点大学。

老二当了兵，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老三也读了初中。

母亲节俭着，把家里好吃的又尽可能地给了老三，满心期待着再出一个大学生，这样，全家就都走出农家了。

母亲明显老了很多，两鬓过早地爬满白发，腰也有些驼。瘦弱的脸，粗糙着，透着膛色。枯瘦的双手，不分昼夜地忙碌，那块苍白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头巾，在她额上，已经罩了好多年。

这一年，老大毕业了，捧回一张火红的毕业证，且在城里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吃上了国家饭。

老二探亲回来，一身戎装，精精神神的，胸前挂着一枚耀眼的勋章，在部队立了功。

老三也快考高中了，成绩名列前茅。

这一天，已经直不起腰的母亲专门蒸了一笼热气腾腾的馒头，笑脸盈盈地说:"吃吧，都可劲吃吧，管够！那几年家穷，为了口吃的，没少打老二老三，妈也疼着呢！”

老大扭过头，擦了把快要滴出的泪，抓起个馒头，使劲地嚼了起来。

老二老三也伸出了手，那味道，香香的。

后来，老二就说：“妈，那年那口馒头其实是我咬的……我又咬给了老三一小块，老三舍不得吃，放在嘴边蹭了半天，最后才……”

母亲的眼睛，顿时又红了……

作者简介：

李虎，内蒙古乌兰察布兴和县人，爱好书写。唯有文字，慰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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