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态故事|学狗叫的老人

故事就是略微夸张了的现实

故事作品|作者|江山笑

最近出了件奇事，方老伯突然学开狗叫了！

这天中午方强下班，遇到邻居刘小丫抱着她那条叫“贝贝”的宠物狗从外面回来，刘小丫对他说：“你快去看看你爹吧，我刚才去他那给贝贝看病，方老伯在学狗叫呢！”

方强一听，掉头就往父亲的诊所跑。方老伯今年六十五岁，早年学过兽医，退休后开了家宠物医院，生意十分红火。美中不足的是方强的母亲去世早，但现在方强早已成家立业，老婆小美漂亮贤惠，儿子小木也乖巧懂事，方老伯一个人守着诊所，日子过得也算优哉游哉，咋突然学开狗叫了？

方老伯正吃午饭，方强上前摸摸老人额头说：“爹，你没发烧吧？人家说你在学狗叫，是不是真的？”话音刚落，方老伯便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汪汪……”

方强愣了愣，火“腾”就上来了：“爹，你是不是嫌咱家日子过得太舒坦，非要给我找点事丢人现眼？你明天就把这诊所关了，搬我那去住！”

他上火，方老伯却不火，干脆又给了方强两声：“汪汪！”方强气笑了，笑着笑着就淌出了眼泪：“爹，这到底是为啥？是我和小美不孝顺，还是您孙子惹您生气……”

这回，方老伯说话了：“你和小美都是孝顺孩子，小木也没惹我生气，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结婚！”

原来还是为这个！

一个月前，有人打来电话，说她家的名贵犬得了病，非要方老伯去家里出诊。方老伯连去了三天，结果回来后就有了心事，原本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他，开始变得闷闷不乐，后来在方强的追问下说了实话——想再给他找个妈！

方强坚决不同意，都这把年纪了，再找个老妈子来，岂不是累赘？他苦口婆心地讲事实摆道理，方老伯一声不吭，最后只长长叹了口气。事后，方老伯没再提这话题，方强也没往心里去，哪知现在老爷子竟为这事学起了狗叫，你说这都哪跟哪啊！

知道了原因，方强斩钉截铁地说：“这事我绝不答应，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妈！”说罢一咬牙，扭头走了。

这事转眼就闹得沸沸扬扬，方老伯因此还上了当地电视台最火的“市井百态”栏目。记者问方老伯为啥学狗叫，方老伯犹豫半天，才冒出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我学狗叫有啥？有的老人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呢!”

这栏目的收视率相当高，小美没看完就哭了，方老伯这么说，不了解的人岂不以为他们虐待老人？方强早坐不住了，“腾”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简直岂有此理，我找他去！”

此时已是夜里快十点了，方强怒气冲冲来到诊所，恰好看到父亲提着一包东西出门。这么晚了还要去哪？他灵机一动，赶紧闪到了阴影里。

方老伯去的这地方叫“滴翠名居”，就见他轻车熟路来到了一座楼前，看看四处无人，这才蹑手蹑脚走到中间那单元门前，轻轻叫了起来：“汪汪，汪汪……”两声过后，楼道防盗门很快就开了，方老伯贼一样闪身钻了进去。方强见状，心就像针扎一样疼起来，老爷子来这里，显然是约会啊！他也蹑手蹑脚走过去，悄悄一推门，早锁上了！

就在这时，忽听门后有人窃窃私语。一个女的说：“又给我送吃的，咋感谢你好呢……”就听方老伯叹口气：“我是担心你啊！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算数，一定要你到我家……”

方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原来老爷子心里早有了人，这深更半夜的要让人遇见，岂不丢死了！他又羞又气，转身回了家。把事情跟小美一说，小美也傻了，沉默了半晌说：“要不你就答应老人家吧，好歹也有个暖脚的伴！”

方强哪里肯听，决定跟父亲摊牌。第二天中午，他专门请了假来到诊所，直截了当地问方老伯：“昨晚那个女的是谁？”

“你跟踪我？”方老伯略带惊讶地看着儿子，“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到底同意不同意？”方强摇摇头：“除非我不是你儿子！”

方强还要再说，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进了门，她胳膊上吊着个方便袋，怀里抱只雪白的哈巴狗，径直走到方老伯面前就开了火：“姓方的，你学狗叫装名人，到电视上胡说八道我不管，可你为啥深更半夜去勾引我家那老不死的？你已经严重骚扰了我们的生活，还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我要向你索赔！”

方强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就是证据！”女子把手里的方便袋摔到桌子上，里面是面包、饼干和一只烧鸡，原来这就是方老伯昨晚那袋子，“你该管管自己老子，他去我家楼下学狗叫约会，早有人看见了，今天我来了个突击检查，果然查到了赃物！没我黄静的同意，就想拐走那老不死的，没这么容易！”

泼妇！方强恨不得扇她一耳光。黄静发够了飚，最后冲方老伯丢下了一句话：“有些人在我眼里，就是不如一条狗！你说对不对公主？”说罢亲了那条哈巴狗一口，一扭腰走了。

黄静一走，方强也冲父亲发了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学狗叫，麻烦惹上了吧？方老伯平静地看着他，突然“汪汪”叫了两声，慢慢闭上了眼睛，眼泪却止不住下来了。

黄静走了没多久，忽然又打来了电话，态度和蔼地请方老伯到她家去一趟。方老伯对她的转变还没适应过来，电话里又传出一个女子的哭泣声：“老方，昨晚我把咱俩的事都说了，你就来一趟吧，不然……”

方老伯一听，站起来就往外走，方强不放心，也跟了上去。黄静家装饰得富丽堂皇，除了她夫妻俩，还有她说的那“老不死的”——婆婆张阿姨，一个年龄跟方老伯相当的瘦弱老人，眼睛红肿，显然是哭的！

黄静开门见山地说：“我婆婆愿意跟你走，不过，你得给我五万块，算是这些年我伺候她的补偿！”方老伯冷笑道：“是她伺候你吧？你这不就是把她卖了嘛！”

张阿姨的儿子低着头不吭声，黄静厚颜无耻地说：“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娶个媳妇，光彩礼钱可不止这些呢，别赚了便宜卖乖！”

“不同意！”方强替父亲回答。黄静一声冷笑，扭头去看张阿姨：“家规第十三条！”张阿姨闻声立即站了起来，凄凄地看了方老伯一眼，就向门外走去，方老伯把她拦住了：“等一等，我同意！”

“爹……”方强还想阻拦，方老伯冲他怒喝一声：“滚一边去！”说罢提笔按黄静的要求给她打了一张五万元的欠条。黄静笑眯眯收起来，说了句人你可以领走了，就把三人推出门外，咣当一声关了门。

就这样又有了一个妈，方强气得说不出话，他跟着父亲来到张阿姨住的地下室收拾东西，结果惊讶地在墙壁上看到了一张黄静给张阿姨制定的“家规”：不许偷食；不许随便外出；不许大声对“公主”说话……足有二十多条，第十三条竟是有客人不许上楼！他越看越愤怒，这黄静，简直不是人！

方老伯也把一切都告诉了方强。原来，张阿姨很早就失去了丈夫，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谁知儿子娶了媳妇，她却过上了非人的生活。黄静不但把她当不花钱的保姆，还专门为她立了家规，吃剩饭剩菜不说，连人身自由都没有。那几天方老伯接连来给黄静的狗看病，有次她临时出去了，张阿姨忍不住就把自己的遭遇说了，方老伯怒不可遏，又怕给张阿姨找麻烦，这才偷偷给她送些吃的，后来，就有了俩人做个伴的想法……

方强终于理解了父亲的举动。这时，方老伯又补上了一句：“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自己，爹也需要一个人说说知心话啊！”方强心里一震，他一直以为父亲是幸福的，原来内心也是那么孤独！可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去学狗叫！

直到这时，方老伯才给了他最后的答案：“我学狗叫是心里难受，因为我一看见那些拿着宠物比爹娘还亲的人，就会想起张阿姨说过的话——假如有可能，真想变成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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