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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濬:左宗棠郭嵩焘关系始末

     民国人黄濬著有《花随人圣庵摭忆》,为民国时期出版的一部笔记资料,原稿最初连载于《中央时事周报》,续刊于《学海》,起迄于1934年至19

37年8月。积时既久,汇成巨帙。此书对研究同光以来历史、政治、思想有很高的价值。

     此书作者黄濬虽沦为汉奸,但陈寅恪、钱钟书均对此写诗表示过遗憾和不解。

     陈先生诗如下:

丁亥春日阅花随人圣庵笔记深赏其游旸台山看杏花诗因题一律(秋岳坐汉奸罪死,世人皆曰可杀。然今日取其书观之,则援引广博,论断精确,近来谈清代掌故诸著作中,实称上品,未可以人废言也。)

当年闻祸费疑猜,今日开编惜此才。

世乱佳人还作贼,劫终残帙幸余灰。

荒山久绝前游盛,断句犹牵后死哀。

见说旸台花又发,诗魂应悔不多来。

     钱钟书先生诗如下:

题新刊聆风簃诗集

良家十郡鬼犹雄,颈血难偿竟试锋。

失足真遗千古恨,低头应愧九原逢。

能高踪迹常嫌近,性毒文章不掩工。

细与论诗一樽酒,荒阡何处酹无从。

      此书中有相当多的关于湘军人物的记载,特选两则有关左文襄公的照录如下。原文对文襄公颇有微词,当然这仅为一家之说,也仅为读者提供一种角度,其中是非曲直相信读者自有判断。

左文襄公画像


左宗棠郭嵩焘关系始末

 吾友丁在君(丁文江,字在君,江苏泰兴人,著名地质学家,曾任中央研究院总干事),素不刻意鉴藏,一昨过之,案上忽有装潢尺牍,乃为郭筠仙致丁雨生手书,凡四通,皆抚粤时作。玉池人品书法,照耀一代,书中所言,亦可供史料,亟假抄得之。四书次序,疑有颠倒,今录其一,其中有憾于左文襄者,以资考镜。书云:

 雨生仁兄大人阁下:昨呈一函,想蒙赐鉴。弟于子美、少铭两军门,望之至殷,约之至夙,意谓贼势西窜,此军必由粤境跟追,早属惠潮道张寿泉储峙军食,以徯其至,并妥为迎护照料。嗣接段小湖信,言须粤中公牍,以定行止,即星夜具咨移之,另专足赍信往迎,前后三辈,军米及支应委员,亦已早抵潮州。忽闻左帅有奏调此军北剿捻逆之信,又以一书与左帅,辨证得失,请仍由潮州进发。各函均未达览。得小湖廿六日厦门回信,美帅已前赴上海,铭帅亦旦夕行矣。此军自初奉派援闽,鄙人即决计邀其赴粤,初以分军为请,继以便道入粤为期,始终不得一望见其麾节,真非意想所及。左帅会江浙各军入闽剿贼,仍假苏军之力,数千里浮海转战,一收廓清之功,由闽达粤,比邻相接,而迫以浮海南归,竟以朝命督之,若惟恐其一入粤境,使此贼速了者,竟莫测其所以用心。而前后具报军情,随时咨报,独此一节,隐秘为之,至今未一咨示折稿,尤使人念之茫然。省城相距过远,一切无所闻,李星衢近在咫尺,坐视此军之去,漠然不以为意。处功名之地,君子之所甚难,自古然也。粤军精悍能战,将弁亦多佳者,而苦于积习太深,纪纲法度,一切废弛,公亦当能知其详。郑、林两军,先后挫衄,伤亡奔溃,尚待招集。卓军移驻兴宁,遂至一散而归,省垣亦不相过问。此时所恃,一不知兵之督办,一无纪律之方军,恐难遽以澄清责之。小湖谓粤事急,此军仍可复来,此所不敢以请于伯帅者,特以私商之阁下,求赐酌画,如小湖之议,尚属可行,再以上达于伯帅。筱翁委员来粤迎致此军,日昨始赴潮州。左帅此举,辜数省之望,遗累无穷,深所不解。手此敬请勋安,即乞复示一一。愚弟嵩焘顿首。六月初八日灯下。

 按此书为同治四年乙丑所作。考三年甲子,筠仙虽已抚粤,其时六月金陵始下,冬间汀州始告警,与书中所言情形不符。四年,左宗棠既就闽浙总督任,以蒋益澧护巡抚,增调王德榜军至闽,三月江苏军郭松林来会师,太平军弃漳州、出大埔,五月进攻永定。李世贤、汪海洋屡败,宗棠进屯漳州,蹑之武平,于是李、汪窜广东之镇平。筠仙作此书,正粤境吃紧之时也。书中子美、少铭两军门者,郭松林字子美,湘之湘潭人;杨鼎勋字少铭,四川华阳人。此两军奉命援闽,而文襄不欲令其入粤。盖文襄与筠仙仇隙至深,欲孤其势、促其行。未几,筠仙卒罢去,文襄以其亲信蒋益澧代郭抚粤,于是始使康国器、关镇平两军入粤剿追。此实文襄褊隘处,筠仙终身憾之,宜也。丁雨生(日昌)时佐李文忠幕,为上海道,书中伯帅,即文忠,同治三年六月封一等伯爵。筱翁者,李瀚章字筱荃,是年方为湖南巡抚。四书皆《养知书屋文集》所不载,此笺对文襄尤愤然不平,可知当时左所以扼郭甚烈。予始颇疑筠仙右曾文正,故文襄忮之。嗣闻方叔章谈,左、郭隙末之由,乃以同治三年,湘阴文庙忽产灵芝,是年郭筠仙拜广东巡抚之命,而七月左文襄以功封一等恪靖伯。筠仙之弟意城致书其兄,谓文庙产芝,殆吾家之祥,盖戏词也。左闻之大不怿,谓湘阴果有祥瑞,亦为吾封爵故,何预郭家事乎?乃以千金延周荇农(寿昌)侍郎为《瑞芝颂》,称述左之功德,今文襄集中犹载《谢周荇农书》,即此事。文襄意终不释,复致书筠仙让之,往返相稽,以兹小故浸成大郄。

 又考朱克敬(字香荪,号暝庵,甘肃皋兰人,援例捐官,补龙山典史)《瞑庵杂识》:

 骆文忠公秉章巡抚湖南时,左宗棠为幕客,颇见信用,将吏多忌之。会秉章劾治总兵樊燮,樊疑左所为,诉于京师,事下总督,总督先入蜚语,遣官逮宗棠,期必至。宗棠惧辱,托应礼部试,入都。总督詗知之,密奏左宗棠潜身入都,营谋脱罪,请敕步军统领访擒送鄂。时郭嵩焘直南书房,上召入问左宗棠何如人,曰:“有才,肯任事。”上曰:“何不理于人口?”对曰:“性刚且疾恶。”上曰:“向尝召之,奈何不至?”嵩焘曰:“左宗棠非求官者,若皇上有意驱策之,当不敢辞难。”上颔之。会大理寺卿潘祖荫亦疏言,方今之势,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上意益解。宗棠至襄阳,遇嵩焘南归,言事已解。胡林翼亦遣人追留,乃更就林翼于松滋。至则曾国藩已先在,相见悲喜。明日有旨寄曾国藩,问左宗棠胜何,国藩奏:“宗棠刚明耐苦,可大用。”上乃授宗棠太常寺卿,督兵浙江。初骆秉章疏辨宗棠无罪,上谕有“劣幕把持”之语,或署左门曰“钦加劣幕衔帮办湖南巡抚左公馆”,及闽浙平,而谤者誉矣。

 朱记此事甚翔实。欲逮左者,即官文,而为左首辩护者,实筠仙也。又按《清史稿·左宗棠》称:“同里郭嵩焘,官编脩,一日文宗召问:“若识举人左宗棠乎?何久不出也?年几何矣?过此精力已衰。汝可为书谕吾意,当及时出,为吾办贼。”林翼闻而喜曰:“梦卜敻求,时至矣。”

 又按《郭嵩焘传》:“初毛鸿宾督粤,事皆决于幕僚徐灏,瑞麟继至,灏益横。嵩焘衔之,上疏论军情数误,劾逐灏,并自请罢斥。事下左宗棠,宗棠言其迹近负气,被诃责。左郭本姻家,宗棠先厄于官文,罪不测,嵩焘为求解肃顺,并言于同列潘祖荫,白无他,始获免,至是宗棠竟不为疏辨。嵩焘念事皆由督抚同城所误,逾岁解职。”

 合上二节,与朱记参观,左郭交情离合始末,大致可见。及光绪十年,文襄视师福建,先期便道返里,筠仙时已乞退家居,文襄年已七十三,清晨衣冠诣其门,请见,筠仙固辞不得,久之,始出见。文襄顿首称老哥,述往事,深自引罪,再三谢。筠仙为留一饭而别,竟不答拜。文襄旋卒于闽,而筠仙卒于光绪十七年,年亦七十四。然其晚年别成《自序》一文,于左无恕词。盖左郭之争,左曲而郭直,故左终引谢,而筠仙于逼其解组,毕生怏怏也。郭函中之方军为方耀,字照轩。

郭公筠仙像


左宗棠恃功使气

    左文襄气矜之隆,一时将帅,莫之与京,郭筠仙为力相扬之人,而与之郄嫌终身,他无论矣。总督陕甘时,与吾乡林欧斋先生(寿图)亦相牾,卒以筹饷不力,劾欧斋去职。相传林于左素不满,左以诸葛自命,尝署为“老亮”。一日公宴,坐中有言某事者,左诩其先见之明。掀髯大笑曰:“此诸葛之所以为亮也。”无何,某事失机,欧斋戏易其词嘲曰:“此诸葛之所以为诸也。”(诸音叶猪,文襄甚肥,材官谓其满腹燕窝鱼翅故事,即其腹甚皤之证。)文襄闻之深憾,遂摭事去之,此与其去郭筠仙由于瑞芝之细事相类。今考欧斋集中《高将军歌》,末三句云:“一生谨慎诸葛君,纶巾羽扇信轶群,胡为杀我高将军?”自注云:“高、王两提督为文襄二健将,赖以平闽歼寇于粤之嘉应州者。高军门西征,为部下所戕。文襄素以诸葛自命,常署曰老亮,故诗云然。高名连陞。”其不满左处可见。《忆昔行》云:“备胡未久怅移师,北征孤愤摅臣甫”句,下自注云:“宫保左公移师征捻,余策捻必踏冰北窜,请于北山口筑围,左公不应,捻竟由此逸去,惊扰畿辅。”《馈粮叹》中有云“不见官兵,乃见贼兵。官兵畏死,汝安得生。生无二三死八九,走报大营逢使酒。申诉未终撞玉斗,昔有萧何今愧否?”皆极愤懑。与江都史绳之(念祖)《复程伯宇书》所云:“嗟夫,幸仆笔拙目短,不足准古证今,以报足下之命。不然,将历考其羁縻之失,而追录其倾覆拙钝之由,曲述其遁饰之隐,屠戮之虐,搜括罗织之苛,使九边泣血之声,千里暴骨之惨状,一旦而毕呈于足下之前,亦足下之所不忍闻也。足下乃谓仆之西行,可以有为乎?昔者颜子将之卫,请于夫子,夫子曰:嘻,若殆往而刑耳。仆虽不敏,独不惧死于暴人之前乎?(中略)甘肃僻处天西,风气朴傻,士人仅知帖括,兴兵十余年,未有能著一书以述攻战之迹者。文襄持节西征,又极力牢笼士大夫,结其欢心,使不持异议,故竟无一人能发其骄愎粉饰之情状。”可相印证。盖文襄平定西域之绩略,皆不彻底,肃州之战且大败,与文正殆不可并论。史笺中谓文襄极力牢笼士大夫结其欢心云云,所谓士大夫指王壬秋、周荇农、吴子(观礼)辈。吴之《圭庵诗》中,所述陈文襄事亦甚多,皆隐其词。

 光绪庚辰、辛巳间,文襄入军机,旋不安其位,出督两江。其所以不安之由,近人某笔记谓文忠主张召左,以使知枢垣办事之难。左入京后,果大苦,诸臣颇侮弄之,左顾此则失彼,举端不能竟委。而薛叔耘《庸庵笔记》谓:李相上《复陈海防事宜》一疏,时适文襄在关外奉召将至,恭邸及李高阳协揆以事关重大,静俟文襄至乃议之。文襄每展阅一叶,因海防之事,而递及西陲之事,自誉措施之妙不容口,几忘为议此折者,甚至拍案大笑,声震旁室。明日复阅一叶,则复如此。枢廷诸公,始尚勉强酬答,继皆支颐欲卧,然因此散值稍晚,诸公并厌苦之,凡半月尚未阅毕。恭邸恶其喧聒,命章京藏之,文襄亦不问云云。似皆止述其粗豪莽拙之状,未足为其失败之真因。子与陈弢庵先生交厚,闻弢老言:《圭庵集》中《冢妇篇》、《小姑叹》二诗,皆言文襄入枢府受沈文定(即沈桂芬)阴挤事。沈为宛平人,原籍吴江,由山西巡抚入为军机,极得西后信任。吴之《小姑叹》中有云:“事事承母命,处处蒙人怜。深潭不见底,柔蕤故为妍。”皆状文定之柔媚深婉。文襄以粗才当之,故不必显相排斥,而时以难题裸露其短,自不能久也。文襄所亲文士,子儁以外,若王湘绮及邓保之(绎),皆颇为文襄张目。文襄对外主战,甲申之役,文襄即主战者,今《清史稿》左传,称其廪廪向敌,士论于此益附之。盖当光绪初年,郭筠仙通达大势,而被诟为媚外。李文忠始终持重,不欲启衅,而谤为汉奸。文襄好为大言,自命通畅戎机,惜不及见甲午之役,一试其身手也。大抵文襄忠耿有馀,深沉不足,喜谀恶谏,使气恃功,贤者之过。殆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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