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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晓婷丨从正仓院写本看王勃《滕王阁序》
摘 要:日本正仓院藏《王勃诗序》写本一卷,抄于日本庆云四年,是目前已知王勃著作的最早写本,其文献价值极高。本文以正仓院写本为据,辨析关于王勃《滕王阁序》一文至今仍众说纷纭的几个重要问题:一、 《滕王阁序》文末“一言均赋”的释义,历来多有分歧,本文考察了王勃诗序中其他与之相类的提起作诗的语句,并结合诗与序,确定“一言”意为“一字”,而“赋”为“赋韵”之赋,“给与,分给”之意;二、 在历代文献中不少著作将《滕王阁序》与《滕王阁诗》连缀为一体,实际上《滕王阁诗》为七言古体,中间换韵,不合赋韵诗创作规则且正仓院本《滕王阁序》文末作“一言均赋,八韵俱成”,《滕王阁诗》只有四韵,可证《滕王阁诗》非《序》之诗;三、 《滕王阁序》的异文甚多,本文结合正仓院写本及王勃集其他重要版本,对其中的七处重要异文进行辨证,从中可以看出,正仓院本的文字明显优于其他版本。

关键词:正仓院写本;王勃;《滕王阁序》;一言均赋

作 者:咸晓婷,浙江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日本正仓院藏《王勃诗序》写本一卷,载录王勃诗序四十一篇,其中二十篇佚文,为王勃集其他刊本所无。该写本抄于日本庆云四年,相当于唐中宗景龙元年(707),是目前已知王勃著作的最早写本。早年罗振玉以之辑为《王子安集佚文》,80年代何林天作《重订新校王子安集》,主要参考了这一写本。90年代日本长田夏树、藏中进、原田松三郎等人合著出版了《正仓院王勃诗序研究》,为其中的八篇序文作了详尽的注释。近来,日本道坂昭广出版了《正仓院藏〈王勃诗序〉校勘》,专门校勘了《王勃诗序》中中国犹存的二十一篇,以之与王勃集《文苑英华》等刊本进行了比较。道坂昭广指出:“中国犹存的王勃文集皆将隆庆刊本《文苑英华》为底本。……使用景宋抄本等校勘的傅增湘博士的《文苑英华校记》与正仓院本之间,文字相同之处甚多。由此可见,正仓院本极有可能保存着王勃文集的最初形态。”

不过,到现在为止,正仓院本《王勃诗序》的文献价值仍未得到充分利用,其中所留存的重要信息仍有待王勃研究者们继续挖掘。对于《滕王阁序》长期以来众说纷纭的问题,如题目问题、异文问题、训释问题、诗序关系问题等,正仓院写本大都能够提供进一步判断的原始证据。同时,正仓院写本还透露出此前一直不为世人所知的信息,如“落霞与孤雾齐飞”,与传世各本都不相同,这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更多的思考余地。笔者不揣浅陋,兹以正仓院写本为据,辨析关于王勃《滕王阁序》一文至今仍众说纷纭的几个重要问题。

一、“一言均赋”释义

王勃《滕王阁序》文末有“一言均赋,四韵俱成”八字,历来关于“一言均赋”的解释多有分歧。王力《古代汉语》、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及郭锡良《古代汉语》皆释“一言”为“一字”。1988年杜青山发表《从唐代赋韵诗看〈滕王阁序〉“一言均赋”的解释》一文质疑这一解释,他认为王勃的《滕王阁诗》中间换了韵,而唐代的赋韵诗不换韵,所以“一言”并非指所分得的韵字,他将一言解释为“一句话”:“'一言均赋,四韵俱成’合在一起应当这样解释:(有人——可能是阎都督)吩咐了一句话大家都作诗吧!我的一首四韵诗已经写成了。”这之后,学者们或释“一言”为“一字”,或释为“一句话”,或释为“一首诗”,不一而足。

关于“赋”字的解释也同样存在着多种说法。王力《古代汉语》、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释赋为“分”,郭锡良《古代汉语》释为“赋诗”,即作诗,还有人认为这是比、兴、赋三体中的赋体,如胡士明、徐树仪的《唐五代散文》:“这两句冒起下文这首诗,意思是,下面的这八句诗也连序同时写成用的是比、兴、赋三体中的赋体。”

“一言均赋,四韵俱成”在序末主要起提起赋诗的作用,在正仓院本王勃四十一篇诗序中,提起赋诗的说法尚有多种,其中颇有与“一言均赋”相类者。笔者认为,要正确阐释“一言均赋”的含义首先需要将王勃诗序中其他与之相类的提起赋诗的语句联系起来进行考察。如:


《夏日登韩城门楼寓望序》:“人赋一言,庶旌六韵。”

《秋日送王赞府兄弟赴任别序》:“各赠一言,俱裁四韵。”

《九月九日采石馆宴序》:“一言同赋,四韵俱成。”

《乐五席宴群公序》:“既开作者之筵,请袭诗人之轨。各题四韵,共用一言。”

由上可见,除“一言均赋”外,尚有“人赋一言”“各赠一言”“一言同赋”“共用一言”四种用法;若释“一言”为“一句话”,则“人赋一言”不通;若释“一言”为“一首诗”,则“共用一言”“不通一言”应释为“一字”,而“赋”即“分”。以上诸诗皆为分韵赋诗。所谓“一言均赋”“人赋一言”“各赠一言”,意为每人各分一字为韵,而“一言同赋”“共用一言”意为众人同以一字为韵。

其次,确定“一言均赋”的含义,最为有效的方法,是以诗与序结合起来进行考察。王勃以上诸序中存诗者唯有《上巳浮江宴序》,有两首,分别题作《上巳浮江宴韵得阯字》《上巳浮江宴韵得遥字》。令人费解的是,这两首诗只有四韵,而《上巳浮江宴序》云“一言均赋,六韵齐疏”,但无论如何,其为赋韵诗则无疑。

唐人诗序中含有“一言均赋”“同用一言”的字句而诗与序俱存者极少,我们有幸找到了两首来佐证我们的结论:

骆宾王《秋日饯陆道士陈文林得风字(并序)》:


陆道士将游西辅,通庄指浮气之关;陈文林言返东吴,修途走落星之浦。……维阳风雨,贵抒情于咏歌。各赋一言,同为四韵,庶几别后,用畅离忧云尔:

青牛游华岳,赤乌走吴宫。玉桂离鸿怨,金罍浮蚁空。日霁崤陵雨,尘起陟阳风。唯当玄度月,千里与君同。

陈子昂《春晦饯陶七于江南同用风字(并序)》


蜀江分袂,巴山望别,南津坐恨,叹仙帆之方遥;北渚长怀,见离亭之欲晚。白云去矣,黄鹤何之。杨柳青而三春暮,我之怀矣,能无赠乎。同赋一言,俱题四韵:

黄鹤烟云去,青江琴酒同。离帆方楚越,沟水复西东。芙蓉生夏浦,杨柳送春风。明日相思处,应对菊花丛。

骆宾王序云“各赋一言”而诗题曰“得风字”,显然为分韵赋诗;陈子昂序曰“同赋一言”而诗题曰“同用风字”,更为有力地证明“一言”即“一字”。

此外,在《全唐诗》中,大量分韵赋诗的诗题有“赋得某字”或“赋韵得某字”的字样,聊举数例:于志宁《冬日宴群公于宅各赋一字得杯》、岑文本《冬日宴于庶子宅各赋一字得平》、虞世南《侍宴应诏赋韵得前字》、卢照邻《绵州官池赠别同赋湾字》、宗楚客《正月晦日侍宴浐水应制赋得长字》、王勃《春日宴乐游园赋韵得接字》。此“赋”字即“一言均赋”“人赋一言”之“赋”,为“分韵”之“分”。

分韵赋诗始于南朝,宋代洪迈《容斋续笔》卷五“作诗先赋韵”条云:“南朝人作诗多先赋韵,如梁武帝华光殿宴饮连句,沈约赋韵,曹景宗不得韵,启求之,乃得竞病两字之类是也。”曹景宗诗云:“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这实际上是次韵,与王勃等人每人分得一字为韵之法仍不相同。俞樾《茶香室丛钞》曾总结古人分韵法云:“即陈后主集考之,颇得古人分韵之法如《立春日泛舟元圃各赋一字六韵成篇》,则所赋之韵止一字外,五韵任其自用者也。如云《献岁立春泛舟元圃各赋六韵》,则所赋者有六字,各人以所赋韵作六韵诗一首也。如云《上巳元圃宣猷堂褉饮同共八韵》,则所赋八字在坐同之,人人以此八字作八韵诗一首也。……同共八韵,则人人用此八字,竟如今之次韵诗矣。”王勃等人的“一言均赋”,实同俞樾所言第一类,赋一字为韵,除此字之外,其余韵字在韵部内或可同用的韵部内任其自用。

二、《滕王阁序》与《滕王阁诗》的关系

王勃集中《滕王阁诗》同为脍炙人口的名篇: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朱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度几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这首诗一直以来被视为与《滕王阁序》是一体的。但是,据上文所论《滕王阁序》末尾“一言均赋,四韵俱成”,意为与会之人每人分得一字为韵,写成一首四韵八句的诗,那么《滕王阁序》的序后诗应为赋韵诗。

分韵赋诗有其严格的创作规则,不可出韵或换韵。《颜氏家训》有这样一则记载:“有一士族,读书不过二三百卷,天才钝拙,而家世殷厚,雅自矜持,多以酒犊珍玩,交诸名士,甘其饵者,递共吹嘘。朝廷以为文华,亦尝出境聘。东莱王韩晋明笃好文学,疑彼制作,多非机杼,遂设宴言,面相讨试,竟日欢谐,辞人满席,属音赋韵,命笔为诗,彼造次即成,了非向韵。众客各自沉吟,遂无觉者。韩退叹曰:'果如所量!’……韩既有学,忍笑为吾说之。”众人分韵作诗,这位有名无实的士族却不懂依韵,终为有识者所笑。

王勃集中现存四首赋韵诗,用韵情况如下:

《上巳浮江宴韵得阯字》:阯(之)、美(脂)、里(之)、已(之)。脂之同用。

《春日宴乐游园赋韵得接字》:浃(添)、叶(盐)、牒(添)、接(盐)。盐添同用。

《上巳浮江宴韵得遥字》:遥(霄)、销(霄)、桥(霄)、潮(霄)。

《三日曲水宴得烟字》:传(仙)、筵(仙)、烟(先)、鄽(仙)、仙(仙)、年(仙)、泉(仙)、川(仙)、前(先)、蝉(仙)。先仙同用。

这四首赋韵诗完全符合唐韵独用、同用的用韵规则。但《滕王阁诗》却并非如此。《滕王阁诗》上半首“渚”为鱼韵,“舞”“雨”为虞韵,为仄声韵;下半首“悠”“秋”“流”为尤韵,为平声韵,很明显中间已换韵。可见,《滕王阁诗》只是一首普通的七言古诗,并非赋韵诗,也就不是《滕王阁序》的序后诗。

分韵赋诗始于六朝,至唐而大盛,在《全唐诗》中,明标分韵者近三百余首,而初唐四杰尤其热衷于分韵作诗。在正仓院本四十一篇《王勃诗序》中,序末说明分韵赋诗者就有二十四篇,也就是说王勃至少参加过二十四次分韵赋诗的文人集会。唐代是诗律大备的时代,文人们熟谙诗律,在宴饮集会上分韵赋诗,考校才艺,而热衷于此道的王勃,又怎可能在争奇斗艳的滕王阁宴上写出一首出韵又换韵的诗,以贻人笑柄呢?

原序后诗今已不可考。

《文苑英华》《全唐诗》及目前所见几种王勃集,如明张燮所辑十六卷《王子安集》、明张逊业所刊两卷本《王子安诗集》、清代项家达刊《王子安集》及同、光年间蒋清翊注《王子安集注》,均未将《滕王阁诗》与《滕王阁序》放在一起。正仓院本《王勃诗序》亦仅有序而没有诗。不过将《滕王阁诗》与《滕王阁序》连缀为一体由来已久。早在宋代,陈元靓在编集《岁时杂咏》时就认为:


(勃)抵南昌,会府帅阎公宴僚属于滕王阁。时公有婿吴子章,喜为文词,公欲夸之宾友,乃宿构《滕王阁序》,俟宾合而出为之,若即席而就者。既会,公果授简诸客,诸客辞,次至勃,勃辄受……文成,公大悦……俄子章卒然叱勃曰:“三尺小儿童,敢将陈文以诳主公。”因对公覆诵,了无遗忘,坐客惊骇,公亦疑之。王勃湛然徐语曰:“陈文有诗乎?”子章曰:“无诗。”勃亦了不缔思,挥毫落纸,作诗曰:“滕王高阁临江渚……”

《滕王阁诗》与《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连缀在一起,或许与该序被简称为《滕王阁序》有关。毕竟同题相称,读者很容易将两者联系起来。而另一方面,如果不深查《滕王阁诗》的内涵,也很容易将二者视为一个艺术整体。《滕王阁序》作于作者擅杀官奴被免官之后,抒发了作者怀才不遇又不坠心志的人生感慨,而《滕王阁诗》从表面看,则抒发了人生盛衰无常而宇宙永恒的感慨,这两者看似浑然一体,但实际上,王勃《滕王阁诗》并非泛论人生无常。《滕王阁诗》的创作年代迄无定论,王勃的卒年,学界渐认定为上元三年(676),而滕王李元婴的卒年却史有明文,《旧唐书·李元婴传》载:“弘道元年加开府仪同三司,兼梁州都督。文明元年薨。”又《资治通鉴·唐纪》:“(文明元年)夏,四月,开府仪同三司、梁州都督滕王元婴薨。”文明元年为公元684年,也就是说王勃早于滕王七八年去世。无论如何,滕王李元婴在王勃创作《滕王阁诗》时尚未去世。在滕王尚鲜活地活在人世时以滕王为例发人世盛衰无常之感是不合常理的。王勃的《滕王阁诗》其实另有所指。史载李元婴“为金州刺史,骄纵失度。在太宗丧,集官属燕饮歌舞,狎昵厮养……迁洪州都督。官属妻美者,绐为妃召,逼私之……后坐法削户及亲事帐内之半,谪置滁州。起授寿州刺史,徙隆州,复不循法”。这位滕王原是一位无恶不作、劣迹昭彰之徒。王勃《滕王阁诗》当作于滕王谪置滁州起授寿州刺史之前,他的一句“阁中帝子今何在”是明知故问,是对骄纵不法之徒的委婉讽刺。清人朱栾《江城旧事》在考述了以上史实之后,解析《滕王阁诗》曰:“诗首句、次句,言王建阁壮丽,坐法削户而歌舞歇也;三、四句,言阁中帘栋依然而雨云有今昔之感也;五、六句,言王去洪都数年,民境臻宁谧也;七、八句,言王谪置滁州,当时豪华付流水也。……讽刺之义显然。”句解不免有些拘泥,但却明确地指出《滕王阁诗》讽刺之义。由此可见,《滕王阁诗》实际上是一首有针对性的政治讽刺诗,在艺术内容上与《滕王阁序》并非一贯。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正仓院本《王勃诗序》文末作“一言均赋,八韵俱成”,而非通常所作“一言均赋,四韵俱成”。根据正仓院本序文,与会之人每人分得一字为韵,以八韵十六句成篇,而《滕王阁诗》仅有四韵八句,显然与序文不合。正仓院本《王勃诗序》抄于中宗景龙元年,约王勃死后二三十年,其文献可信度极高。惜除此本之外,笔者未再见作“八韵俱成”者,究竟是讹四为八,还是讹八为四,有待新材料的发现。但是作为一首换韵诗,《滕王阁诗》非《滕王阁序》之诗可为定论。

三、重要异文辨正

正仓院写本《滕王阁序》的重要价值还表现在文字上与今传各本具有很大的不同。如今传各本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孤鹜”,正仓院本却写作“孤雾”,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重视。因为这两句中“落霞”“秋水”和“长天”都是自然的风景,突然插进了“孤鹜”这一动物形象,颇为不类,而作“孤雾”,无论从意象还是对偶,都显得更加顺畅和自然。古代诗文中也有“孤雾”的用法,如宋陈起《江湖后集》卷六载郑清之《祈晴行西湖上呈馆中一二同官》诗有“山横孤雾残霞外,秋在微云疏雨中”之句。尽管目前还难以最终确定“孤雾”与“孤鹜”谁是谁非,但这无疑给我们进一步研究提供了极其重要的信息。

王勃集目前重要的版本有:正仓院本《王勃诗序》(简称院本)、《文苑英华》本(隆庆刊本,简称英本)、明张燮辑十六卷《王子安集》(简称张本)、清代星渚项家达刊《王子安集》(简称项本)及同光年间吴县蒋清翊注《王子安集注》(简称蒋本)。这些版本之间的文字差异甚多,就《滕王阁序》而言,据统计,异文多达三十余处。今结合以上版本,对《滕王阁序》的七处重要异文进行考辨,并由此确定正仓院本的重要文献价值。

1. “豫章(一作南昌)故郡,洪都新府”

院本、英本及蒋本作“豫章”,英本下注一作“南昌”,张本与项本作“南昌”。按:“豫章”为是,“南昌”非。豫章郡,汉高帝置,郡治南昌,《汉书地理志》载:“豫章郡,高帝置,县南昌。”隋开皇九年(589)罢豫章郡置洪州,唐后期洪州属江南西道,仍治南昌,《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八《江南道》:“洪州……管县七:南昌……汉高六年置。”五代南唐中主交泰二年(959),升洪州为南昌府,《南唐书本纪》:“(后周显德六年)冬十一月建洪州为南都南昌府。”可见,在五代之前,南昌是县而非郡,本句当作“豫章故郡”而非“南昌故郡”。该句讹称“南昌故郡”或始于五代时,五代王定保在编撰《唐摭言》时即作“南昌故郡,洪都新府”。

2. “雄州雾列,俊寀(一作采、彩)星驰”

院本作“寀”,英本、蒋本作“采”,英本注一作“彩”,张本、项本作“彩”。按:应作“寀”或“采”,“彩”误。采,古代卿大夫的封地,《礼记·礼运》:“大夫有采,以处其子孙。”此义后作“寀”或“埰”。引申为官员、同僚,《尔雅·释诂》:“寀、寮,官也”,《晋书·王戎传》:“寻拜司徒,虽位总鼎司,而委事僚寀。”“俊采”即风流的官员。彩,从彡,“彡”为“三”的变形,意为“多”。《说文》:“彩,文章也。”可引申为色彩丰富,花样繁多,无官僚之意。

3. “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府(一作宗);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

院本作“词府”,英本、张本、项本、蒋本作“词宗”。按:当从院本作“词府”。词宗,意为辞赋宗主,班固《离骚序》:“其文弘博丽雅,为辞赋宗。”“孟学士之词宗”不通。词府,意为诗词文章的总汇,南朝梁王僧孺《从子永宁令谦诔》:“容与学丘,俳徊词府,青紫已拾,大夫斯取。”“词府”正与下句“武库”相对。

4. “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一作轴)”

院本作“舳”,英本、张本、项本及蒋本作“轴”。按:当从院本作“舳”。轴,车轴,引申为中心枢纽。《说文》:“轴,持轮也。”舳,原意为船尾,《说文》:“舳,舟尾。”“青雀黄龙之舳”,指雕刻了青雀黄龙花纹的船,此处“舳”泛指船只。“轴”显然与文意不合。“舳”“轴”音近形似相讹。

5. “遥襟甫(一作俯)畅,逸兴遄飞”

院本、英本、蒋本作“甫”,张本、项本作“俯”。按:当作“甫”。甫,副词,刚刚。《汉书·孝昭皇后传》:“遂立为皇后,年甫六岁。”颜师古注:“甫,始也。”俯,本义低头。东晋王羲之《兰亭集序》:“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遥襟甫畅,逸兴遄飞”,意为登高望远,胸怀才始舒畅,逸兴迅即飞扬。“俯”与文意不合。“甫”“俯”同音相讹。

6. “望长安于日下,指(一作目)吴会于云间”

院本、张本、项本作“指”,英本、蒋本作“目”,英本下注一作“指”。按:“指”是而“目”非。“指”与上句“望”字相对,一目视,一手指。“望”与“目”词义重复。

7. “关山难越,谁非(一作悲)失路之人;沟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英本、张本、项本、蒋本作“悲”,院本作“非”。按:当从院本作“非”。“谁非”与“尽是”相对,互文见义,强调在座者均是失路之人、他乡之客。“非”“悲”音近形似相讹。

本文原载《文学遗产》2012年第6期,后选入《东亚唐诗学研究论集》(第三辑),感谢作者授权。为适应微信排版注释从略,请见谅。引用请参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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