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那枚闲章

桑农

　　《旧日笺：民国文人书信考》（龚明德著，中华书局2013年12月版）最后一篇《未入集的冰心谈闲章一信》，过录冰心1990年给天津篆刻家顾志新的一封信，其中有一句：“我本有一颗'寻常百姓’，是七十年以前于非庵先生刻的。” 

　　作者考证说：“按照冰心的记忆，于非庵为冰心治印的'七十年以前’就是1920年。我的猜度，二十岁的冰心不会想到自己的'寻常百姓’身份，于非庵也不会在那时刻用这样内容的闲章送给一个知识少女。联系时局，应该是冰心担任了'民进’副主席后又被不断地要求'改造’之际的1950年后几年内，于非庵也遭到同样命运了，但均以'寻常百姓’戏称：别看你冰心是'民进’副主席、别看我于非庵是中国画院副院长，其实我们都毫无实权，不过一介'寻常百姓’而已……”这段话未免“想当然”了。 

　　《冰心全集》第三卷里就有一篇《寻常百姓》，文末注明写于1932年夏，最初发表于1934年7月1日《文学》第三卷第一期。这是一篇典型的“冰心散文”，写的是她家曾养过一只白燕，后来飞走了，让她十分牵挂。文章最后写道：“因倩人治一印，文曰'寻常百姓’，以忏自己不能使白燕安于其居，并无望地希望它万一重复飞入我家。”原来，那四个字竟出自唐朝诗人刘禹锡的名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由此可见，“七十年以前”确实是记忆有误，或计算有误；但那枚“寻常百姓”应该是于非庵当年所刻，而非“1950年后几年内”，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