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初,晨。行走细雨蒙蒙南湖畔,一湖秋水往西去。执着的垂钓者,尚未找寻到动听令人信服的借口,一坐下就是告别人间烟火。颜色迥然的垃圾桶,有一桶气味浓烈,有一桶略微内敛,但我分辨不清它们之间的区别。夜色发酵的糜烂,扑鼻而来,明目张胆要我远离。
离就离。
南湖,曾是少年眼中繁华的坐标,和上下街、斗潭、坊门街、县西街、水亭街等等构成了城市的模样: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吆三喝四、气味混杂,但南湖比其他坐标更地气丰盈——南湖菜场就在南湖旁边。
哪个湖能大方如许,允一座城市里花样最多,面积最大,品种最齐全的菜市场临湖而立?那是许多年以前,在菜市场中间,有条因排挡闻名的街,街的名字叫仁德路。街上有家大娘水饺店,店里的饺子又憨厚又好看,店里的鸭头辣到怀疑人生。但大娘的鸭头并非最有名气的。声名鹊起在衢城以及锦衣玉食在外地的衢城人心中的,是仁德路和下街交叉口那家无名的三头一掌店。三头是为鸭头兔头鱼头,一掌是为鸭掌。鸭子真是个好东西!记不清店主是男是女,恍惚间记得曾有一两张小方桌摆在路口,后来没有了,不知是城管来了,还是老板懒了:一张小方桌,一个煤炉,一口大锅。街上还有家光头排挡,排挡里其他的菜,大概因为和菜场实在近,无需多说的新鲜。但我爱喝他家的粥。夏天是凉的。冬天是温的。喝下去,胃里是暖的。大约,那是荒唐的年轻里,最爱惜自己的一碗柔和。
杀出烟火缭绕的仁德路,晃荡到毗邻的南湖菜场:站着,蹲下,讨价还价,挑挑拣拣。拎起,就走。走也走不远。有家香料店的门面,香气浓郁,皮肤白皙的老板娘会手把手教你卤鸭头。油条大饼店门口,总有花白的发和老花的眼,为一对尖或一副炸弹叫嚣动怒。
那,都是过去。
秋初,本是热闹收获的节气,南湖却还是冷冷的样子。湖畔的路面浇了一层结实的沥青,雨丝路过,来去无踪影。身形各异的车子,有序地排列在白色的框框里。一辆接一辆,仿佛南湖里水流们的兵。
秋初,就提起了给南湖描眉画目的笔:我曾在入住南湖畔的前夜,做了个气势磅礴的梦,金戈铁马,杀伐决断,轰然倒下的是三个身穿铠甲的士兵,也许是将军。他们就长眠于南湖旁的地下。
醒来,忙不迭从手机里百度,所得和老城里人讲述并无二致。南湖以南,是为城外。南湖,是为衢州护城河。
不无遗憾地入眠。
一睡,就睡过了白露秋分仲秋寒露,睡得自己茫茫然:我曾一腔热情,最终变身教育机器,连打勾打叉都列入考核评比。
朋友圈里为节气而作的秋意盎然的诗,看得我周身寒凉。又是一年秋节至,渐渐地,也就放下了想要讴歌南湖的笔。
直到追赶在蓝天白云后头的雾霾,被这场秋雨,送到暂时不见得角落。忽地想起,湖畔有含笑花开,迷醉众生。湖畔有柳树蓬勃,仿佛壮实的小伙子顶着一头散乱的发,惹人想入非非。湖畔半亩荷花,仿佛为了应景那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又或者雨后起早所见:荷叶已无擎雨盖。合欢树悄无声息落了一地的泪,泪滴里,有暧昧的气息。湖畔有金碧辉煌的亭子,它还有在水里金黄金黄的影子。它的廊下,还有没有白发须眉在舞刀弄枪?
烟雨南湖,终究只是画在脑海里。凭着许多年围绕在南湖过掉的日子。
我浮想联翩。
我猜一切都是湿答答的,连投射在湖畔公园地上的灯光也不能幸免。我猜烟雾四起,飘荡在湖面上,使清秀的湖水,积攒了一些朦胧美。我猜伞花朵朵,伞下也许有亲密偎依的爱人,也许有全力以赴的母亲抱着睡熟的孩子,也许有为被猝不及防的雨夜打扰的牵挂。也许还有固执的夜钓者,在纷繁的尘世里,藏起半生安宁,只为一竿旁人无法理解的时光。我猜平日里清洁湖面的两艘小船,也随着烟雨夹带的秋风,摇摇晃晃飘到了拱形桥洞底下——这深秋里落寞的雨夜!
南湖,是衢州人耳熟能详的湖,湖上有低调内敛的桥:南湖桥、南湖二桥、铁索桥。也不知,今夜他们有没有为一湖烟雨吟诗作对?
行走丨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旅途上的故事,请告诉我们;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