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躲懒房间

假期之末，邻市培训。统共一周。屏蔽小儿要跟随的念叨，坚决不带。多想解放双手，不用随时待命，阻止他的顽劣。管他哭也罢，闹也罢，赶在所有耐心被彻底毁尸灭迹前，让距离产生美。

于是，收拾行李。小娃娃的衣物和书，几样他喜爱的玩具，他点名道姓要的水果和零食，还有他对爷爷奶奶的款款孝心，指使我给爷爷奶奶买这买那。为了出行顺利，随他去。我自己的行李、书、写字本、衣物和洗漱品，新买的连衣裙，临时躲进行李箱一角。高跟鞋和凉拖。想着裙袂飘飘和鞋跟高高，走在浙师大校园里，微风拂面，阳光正好，走在绿荫小道，来来往往青春逼人的面孔，年近不惑的人，也春风满面，多么美妙。还有晾衣架和晾衣绳，是出门的标配。洗洗刷刷，清清爽爽，我不是洁癖患者，却也喜爱自己干净利落。

高铁票。在手机里呆了个把礼拜，临出门却被退掉。前一日傍晚，小娃娃去了他心心念念的爷爷奶奶家。对他的恐吓辱骂让我如愿以偿，他欢天喜地奔向和他好好说话的爷爷奶奶怀里。他们无限制给他电视手机饼干冰激凌以及一切在家不那么冠冕堂皇的垃圾食品。我记得我曾提过不同意，骄傲的爷爷奶奶昂起头，振振有词，哪个小孩不爱吃这些东西。后来，我懒于说道，没办法，我总要拜托她们代替我行使监护的权利。

高铁票被安然无恙退回娘家。提着行囊，坐上某人的车，他刚好顺路，顺便带我，省略周转麻烦。坐后座，带娃娃以后的专属。略微晕车，喜爱坐副驾驶，网络鸡汤偶尔会说，那是亲密的爱人坐的位置，而我们即将分道扬镳。但我依然期待，好好说话，不在逼仄的生活里增加额外负担。

行驶。从高速公路东出口进入。乌云布满天空。有几朵打了群架。输的那些，哇啦哇啦哭的歇斯底里，倾盆大雨密密匝匝，车身趁机酣畅淋漓洗一洗，前头的大货车闪着灯，警告后头的车不要跟的太近，然而它自己临时换道，不管不顾，后头的车，已被泪水迷梦了双眼，乱了阵脚。或许，它是被车子里莫名其妙的对话震撼，想着这两个人，也会曾有过相爱的故事吗？还好有旗开得胜的云朵，喜笑颜开。车子紧紧跟随他们的笑脸。不多会儿，到了高速路出口。想着单独相处如此短暂，就不要申诉委屈，表达心有不甘。我们的年龄，若说追求一个拥抱，也会有人笑话。过去就过去吧。

都在修路。坑坑洼洼，人间变成天堂，天坑就在脚下。全世界的城市都在修补吗？――我的假期辗转于深浅不一的挖掘，所见之城大同小异，说好了似的同时开工。水泥森林也总是被开膛破肚。绕路，到达宾馆。塑料袋里有两个梨，他说，你也拿一个吧。我说不要。晨起的新鲜还在，唇齿并不想念汁水的润泽。拎了行李箱，走进去。大厅猥琐小气。后来的同行三三两两。

开房，交押金，拿房卡。上楼，刷卡，进去。床是窄窄的床，两张。床上各有一朵玫瑰，摆了妖冶的姿态，猩红的颜色，似乎多年以前，街边的叫卖：大哥，进来坐坐呀――房间，和马路接壤。马路正在进行手术，它一定期待，一劳永逸的将来。但是挖机们雄心壮志，不把它折腾的底朝天不罢休。

交费。公务卡。有同事电话跟来。诧异，她在坐月子，找我何事？原来请了假的她也要刷卡，不然没有学分。想着一下子卡上刷四千八，不由得心疼，说是可以报销，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像说好的补发工资，恍如天边的雪？我被高高在上的房价和看上去很美的工资，压迫的不敢大声说话。但还是应承着说好的好的，一定帮她刷卡：人都没来，为何要刷卡？我很疑惑，却也知道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听说，吃住行上课培训都在宾馆。我那飘逸在大学校园的梦，碎了一地。想到四天半，行走在楼上楼下，房间内外，我忽然觉得上当受骗。即是如此，来他乡干嘛？不如就在本地，找个地方，吃喝拉撒全包，大家省力。听课。上课的男中音浑厚得意，却听的我昏昏欲睡。两个半小时的坚持，只记住了他说，七千块钱一个月，真的很少很少，不够他一个月抽烟。难怪，有人说老师工资高，说的都是像他那样的老师。而我一个月，连他烟钱一半都没有，还三番五次扣除杂碎。

宾馆的碗盘一定笑话，这些老师，每顿把我们舔的干干净净，油盐不沾，果然是节俭榜样。饭后，行走在马路边上，买了葡萄，甜的腻味，但我嗜甜食，欣然接受它会凝固的甜。

夜，来的太早。想到小娃娃，会不会想我，咧着嘴叫妈妈妈妈，无人应答。打电话给他，却是连理会都没有。内心忽然恐惧：他终于不再需要我，不再昵着我，甚至讨厌我，嫌弃我。但我不知这天来的这么干脆利落快速。

躺下，忽地想起，这座小城，十四年前我第一次来，下了火车茫然不知往何处去。那次，是在我婚姻的开端，我们一无所有，临市之行算是蜜月之旅，但有彼此的关爱和鼓励，将来的期待。其实当时有名的景点都没有去，流连在市区街头巷尾的小吃摊和菜市场――我总是爱逛菜市场，每到一个地方就找寻，那里有踏踏实实的人间烟火。如今，我们都成了想象中的模样，但情意，消磨的一点也不剩。不剩也不怕，夜那么黑，抱抱自己。

窗外的挖机突突突地叫，它们要通宵干活，而我需要一个温柔的梦，让我回到少年时的阳光灿烂。

倘若天明，再说到七千块一个月不够他抽烟，我必定躲懒房间、看书、睡觉、什么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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