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钱塘江，我朝夕相处的邻居

我居住在钱江四桥（又名复兴大桥）南岸的钱塘江边已十年有余了。

钱塘江是我的对门邻居，我们朝夕相处。我家的客厅、厨房与钱塘江、“四桥”仅落地玻璃之隔。

她能看到我家案几上的文竹在今天的清晨又从泥土里冒出了一对鲜嫩的绿芽，看到客厅里今天又来客人了，甚至还看到我在厨房里正做着的“清蒸白条”是她钱塘江里的“白条鱼”。夏天的夜晚，偶尔我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突然会听到轻轻拍打玻璃的声音：“喂，起风了。雷阵雨要来了，快拉上门。”我一年四季几乎也天天耳闻目睹了钱塘江的欢快、恬谧、色彩斑斓、喜怒哀乐和她气势磅礴的身影。

钱塘江尽头连着东海。在月球和太阳的引力作用下，钱塘江每天有两次涨潮和退潮。涨潮的江水时而会像江堤上初恋的少男少女，羞涩地牵着手，踩着碎步，缓缓前行；时而也会像调皮的男孩说了句俏皮话后猛拉着姑娘的手欢快地向前奔跑。

每年的农历八月十八前后，钱塘江的潮水又宛如脱缰的群马，万马奔腾，气势磅礴，以所向披靡、排山倒海之势从下游海宁盐官向上游杭州方向咆哮而来——形成了壮观的钱塘江大潮。北宋时期大文豪、杭州知州（市长）苏轼有诗句赞：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红旗青盖互明灭，黑沙白浪相吞屠……”

钱塘江，因季节的变化，江面会呈现出五光十色、多姿多彩的景象。春晚，江水碧波荡漾，波光粼粼；梅雨，钱塘江上游山洪暴发，洪水携带着山体红、黄的泥浆顺势直泻钱塘江，江水仿佛被注入了颜料，一片浑黄；夏季，倾盆大雨时，从天而降的雨水俯冲着钱塘江，瞬间江面魔术般地弹出了成片的“水晶球”；秋风起，天矮云低桥清晰，江水平静似水库；冬天，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恨不得把钱塘江和两岸雪盖冰封，可钱塘江面朝苍穹，敞开它宽广的胸怀，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洒落在江面上成吨的雪花，并将它直接融化成清澈的江水，送入大海，还不留下一丁点雪的痕迹；雪过后，江水青绿、湛蓝，清澈如镜，鱼虾可见。

钱塘江，因时辰的变化，还会像猫的眼睛一样，一日多变。清晨，天微亮，江未醒，水如镜；朝阳冉起，映射江面，银光耀眼；夕阳西下，钱塘江依依不舍，霎时天空霞光万道，光芒万丈，把钱塘江面照射得羞涩难掩，落日用尽它最后的余晖，化作绚丽多彩的晚霞相拥钱塘江吻别。夜晚，钱塘江水面宛如大舞台、万花筒。一会儿是跨江大桥上五彩缤纷的灯光登上舞台在闪烁，一会儿是两岸建筑上的彩色灯光登台展秀，勾勒在江堤上的软饰灯带也不停地按设计好的程序变换着颜色沿着江堤来回奔跑；偶尔路过的船只也来登台凑下热闹，鸣笛歌唱。乘着大家注意力集中在表演和观看上，钱塘江也会忙里偷闲仰望下天空，对星月暗送秋波，甚至还机灵地抓住稍纵即逝的流星托它向嫦娥传递思念之情……

钱塘江，仿佛是中国美术学院校外创作写生的一幅巨无霸画板。可信手沙画，可泼墨山水画，可彩绘斑斓的油画。一幅幅美轮美奂的画卷展述着钱塘江千年的故事。

“ 钱王射潮”是钱塘江流域民间广为流传的故事。

钱塘江潮水历来潮头高，潮水冲击力大，古代沿江两岸上的农田、民居被潮水冲淹是常有的事，百姓们正常的生活和劳作得不到保障，苦不可言。

唐朝末年，治理杭州的吴越王钱缪，人称“钱王”。一日，手下人报告说，钱塘江堤坝没办法修筑好。钱王问：“为什么？”手下人胆战心惊地说：“堤坝修筑不好，是因为钱塘江里面有个潮神在跟我们作对。他每天趁着潮水，鼓起潮头，兴风作浪，把我们刚修筑好的堤坝一会儿就给冲坍了。而且每天还来两次。”生性勇猛的钱王听了怒发冲冠，满肚子火，厉声喝道：“那为什么不把那个潮神拖上来给宰了？”“使不得，使不得。”手下人慌忙解释道：“潮神在海水里面是跟海龙王住在一起的，我们没办法去找到他。何况他来时，是随着潮水翻滚，在海水的潮头里面，我们凡人既看不到他更没办法捉拿他。我们就是乘着铁打的船去寻找，只要一碰到潮头，也会被吞没了的。”钱王听了两眼火星直冒，吼道：“呸！难道就让这个小小的潮神胡作非为下去吗？不行！”钱王深思片刻，毅然决定自己亲自去降伏这个潮神！

农历八月十八，据说是潮神的生日。每年的这一天，潮神都要给自己庆祝一番，给世人显示一番自己的威力。所以，这一天潮水最大，潮浪潮头也最高。这天清晨，钱王按计划亲率一万名精兵，个个手持弓箭排阵在钱塘江边，专候着潮神的到来。两岸的百姓受尽了潮水的灾害，如今听说钱王带兵射潮神，都争着来观战助威，几十里江岸黑压压地挤满了人。钱王见这般声势，更加胆壮，信心百倍，随即让人拿来笔墨，奋笔疾书两句诗：“为报潮神并水府，钱塘且借与钱城。”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隆隆的潮吼声，只见远处的江面上一条白线飞速滚来。钱王随即将诗扔进江里，并大声叱道：“潮神听着！如果你答应了，就不许把潮水涌向江两岸！如果你仍然要冲毁沿江两岸，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岸上的百姓和弓箭手听到此话，都雷鸣般的欢呼起来了。同时也神色紧张地望着江水，观看动静。可是，潮神并不理睬钱王的告诫，像往年一样，甚至更凶猛地向前向两岸咆哮而来，而且以气壮山河排山倒海之势妄图将钱王、弓箭手、观望的百姓卷入潮水。说时迟那时快，钱王见状，大声喝令：“放箭！”随着钱王射出的第一箭，顿时，弓箭手万箭齐发，直射潮头。一万支箭，又一万支箭，又是一万支箭。三万支箭将潮头逼得不敢再向岸边冲来。钱王毫不放松，又下令：“追射！”又是一万支箭齐射。那潮头方才的嚣张气焰已荡然无存，只有左躲右避的份儿，弯弯曲曲地向上游逸去，到了六和塔附近潮头能量耗尽，潮水殆尽，潮神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们逃逸的路线——“之”字形，给后人留下了“之江”之称。

从那时起，江堤才能修筑成功，沿江两岸才不再受大潮侵袭。百姓为了纪念钱王这次射潮的功绩，就把这里的江堤称为“钱塘”。现在在钱塘江南岸的闻涛路与江虹路口还塑有“钱王射潮”的大型雕像。

......

钱塘江也充满着人性。江水时而温顺恬静地躺在江床上，她一边任凭鱼儿在她体内来来回回地游动，货船、游轮顺流而下、逆流而上，捕鱼舢舨在水面上穿梭或驻停撒网、收网；一边她仰望着天空，看星星、看月亮、看太阳、看风云变幻，看两岸悠闲的人们在散步，情侣们在卿卿我我，看跨江桥面上南来北往的各款汽车在为钱塘江表演——“汽车龟行赛”（堵车长龙在20公里/小时以下缓行）、“车臀性感秀”（车堵在桥面上纹丝不动，全踩刹车，像几百个猴子排着整齐的几路纵队，停在桥面翘起各自通红的臀部，在秀谁的臀部更红更亮更性感）。江水有时在夏日暴晒下，也会狂躁不安发脾气——借乌云和台风来兴风作浪，翻江倒海，冲撞船只和堤坝，甚至卷走无辜。

钱塘江，我朝夕相处的邻居。她胸怀宽广，容纳百川；她多才多艺，品格高尚；她有个性有脾气，脾气暴躁起来让人担忧，温顺起来让人爱恋。我在想，现代社会人们居住的家园已不缺草坪鲜花、曲径树林、亭台楼阁、荷塘鱼池、景色满园，如果邻里之间朝夕相处也能互相理解、互相欣赏、互相包容、互相关照，那该是多么和谐、愉悦的邻里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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