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钟山风雨行

到了南京，小雨淅淅沥沥地，出站环视这“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正要咨询问道，一位婀娜多姿少女飘然而至，问询几句，天使般为我撑开雨伞。上了大骄子车才知道，是特约导游徐梅，南京大学旅游专业毕业生。在不多的游客中，一下子就认出了事先获悉有特征的我们。

这2700年历史的“十朝都会，”是两河流域古文明主要发祥地之一，有多少可歌可泣故事。最引我专注的，要算诸葛亮出使东吴登临石头山望大江感叹，对孙权说：“秣陵之地，钟阜龙蟠，石城虎距，乃帝王之宅也。”“龙蟠虎踞”由此杨名。从孙权建都，随后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六朝，后五代十国南唐，明朝、太平天国、中华民国共十朝，在此建都。

【拜谒中山陵】

从车窗望出去，可见翠山叠嶂，隽秀清丽。南国美景分散了我对徐梅的介绍。出中山门向东郊，隐约见钟山。那紫色页岩为松杉覆盖，但绿烟凝然间仍有紫气幽隐，令人永不忘紫金山名称。唐人将其与衡山、庐山、茅山并列为江南四大名山。明代诗人高启《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诗云：“大江来自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钟山如龙独西上，欲破巨浪乘长风”。经“十里桐荫”到茅峰南麓，是钟山森林公园最佳处。想起以前读过的宋濂《游钟山记》，写了元末明初钟山的情况，作者两天游历，观览名胜古迹几十处。

当时他还是朱元璋的幕府，与刘基等人共事。张岱《陶庵梦忆》首篇便是《钟山》，“人言王气，龙蛻藏焉”。

雨稍小，在如银线斜织的轻纱中，我们在陵前广场歇息，吃点零食，休息二小时左右。我随几名上海人穿过雪松云杉和巴掌枫到天文台下看廖仲恺、何香凝之墓，他们生前是孙中山战友，死后又随从身边斯守，可为先生释怀。我们由右道盘旋而上登平台，经华表周观如六朝陵墓的莲花形圆盖后，从左边下去匆匆回返，生怕误过时间。

我利用大家休息时向徐梅了解更多的史料故事。知道左邻的明孝陵和右毗的灵谷寺。

从大石坊进，步行约四百多米，徐梅说要经392级花岗石阶。抬头望去，是三阙门冲天式牌坊，四根石柱和六条长横额。漫步而上，牌坊正中雕一石匾，镌刻孙文手书“博爱”两个鎏金大字。过牌坊门，两侧雪松、桧柏、银杏、红枫如碧玉翡翠般闪动，将我们融于一种从未有过的绿色生命灵气之中。走了400多米至陵门，南北各有三个花岗石砌成的拱门起屋顶建筑，紫铜角梁和檐椽，九脊顶子。中门石额上是孙中山手书出自《礼记》“天下为公”四个大字。上碑亭，平面近方形，四开拱门。中央立花岗石墓碑，上有谭延闿书写的颜体大字。

步登290级渐高大平台，全是苏州金山花岗石铺砌。八段石级随山势将陵墓推高，宏伟气派。造成人的仰视崇拜心理。下看石阶连绵不断，上看八平台连为一片不见台阶。真是设计精妙，匠心独具。

进中西风格的祭堂，有铜鼎华表，旁植龙柏盘槐雪松。重檐歇山堂顶，檐间嵌孙先生“天地正气”直匾。孙中山四米高的意大利白石雕像竖立大厅中央，将人们先前所有仰慕之情集于一身，顿感伟大非凡。四壁黑色大理石上是先生手书的《总理校训》遗嘱，告诫党员词。

从上看墓室，状似警钟，顶如覆釜，饰以国民党党徽。铜质外门对开，上刻“浩气长存”额匾。圹口大理石护栏围回，内置大理石石棺，平卧先生白色大理石像。中山装，双手放胸前。据徐梅说遗体因难以保存而土葬后室下，是美国制得紫铜棺，上盖密封水晶透明板。

中山陵是一处别出心栽的特殊建筑，因山造形置景，整体大度通彻、花岗石、琉璃瓦色调纯洁不杂，掩映于浓密绿树之中，与紫金山化为一体，翠碧岗峦，气象浩荡。陵园内还有音乐台、光化亭、行建亭、仰止亭、藏经楼、流徽榭等装点建筑。

【明孝陵】

次日清早到明孝陵。阴天偶露一两束阳光。徐梅说上午不会下雨了。远望圆弧形钟山，清朗润泽、绿得发黑。向西可看到富贵山、九华山、鸡笼山、清凉山、断断续续在众多建筑中时现时隐。这里为金陵名胜荟萃之地，南朝480寺，紫金山就有70多座。出中山门就是苍郁的森林，亚热带与北温带气候温和湿润，雨水丰沛，清心洗肺，明目醒脑。虽秋末时节，松柏伟岸、衫竹掩映，时有团团橘红巴掌枫、金黄银杏夹杂其间，如彩绘丹青，美不胜收。

徐梅的导游词与我的史识在脑中交织着，她银铃般的嗓音与这江南风光十分和谐匹配，给人专注喜悦的诱惑。朱元璋出生于安徽濠州贫苦农民之家，少年时当过和尚，1352年参加元末郭子兴农民起义，12年后自立为吴王，三年后称帝。国号为明，年号洪武，建都南京。即位不久，他便立太子修皇陵。洪武25年，寄于厚望的太子朱标先于其父去世。朱元璋极其悲伤，便立朱标儿子朱允炆为皇太孙。洪武31年朱元璋去世。朱允炆即帝位，为建文帝。不想他叔叔燕王朱棣发兵攻下南京夺了帝位。徐梅中间还插了很多搞笑细节，其中就有马皇后的故事。孝陵是因马皇后谥“孝慈”而命名。是中国明陵之首。

来到紫金山南独龙阜玩珠峰下，经下马坊绕道御河桥神道。旁边排狮子、獬豸、骆驼、象、麒麟和马等石兽。拐个弯，有翁伸塑像。不大一会儿到埋葬孙权的梅花山下，当年朱元璋没让迁走留他在此守门。外山门有曾国藩书写的“明孝陵”三字。御碑亭内有康熙手书“治隆唐宋”四字，是曹雪芹祖父曹寅制成扁额移来。乾隆赋诗“殷鉴维怀惕倍增”，“继业无能鉴夏商”，以明为鉴。在地宫独龙阜山前，于稠密浓荫的树下小坐片刻，赞叹太祖铁腕整治贪腐发展民生经济。明孝陵在继承历史传统基础上创新了很多布局建筑，不拘一格，规模宏大，丘圆城方，配以大量石雕塑像，1961年就列为首批国家重点文保单位。

徐梅赠我一本内部发行《紫金山画册》，其中有她十二幅摄影作品和自创导游词二篇。塑封精装铜版纸一个大厚本，我非常珍惜。

【秦淮河夜游】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心中默念着杜牧的诗，在微雨夜色灯光照映下，从文德桥到太子庙。一扫白日街市游览的无聊。徐梅领着我们几个边走边讲。上世纪80年代重修兼具清代和曲阜孔庙风格，使这处始建于东晋成帝年间的太学堂更具感召力。宋仁宗景佑元年扩建为孔庙。施教化人。明清成为东南文化教育中心，分为孔庙、学宫、贡院三部分。月牙池光波闪烁，三层重檐攒尖翼角挑起的奎星阁耸立夜空，曾被多少梦想夺魁者瞻仰。穿过绮丽多姿的古建筑群，从大成门直入大成殿，尊严华贵、磅礴气势让你肃然起敬。我恭敬地向孔子汉白玉塑像鞠了三躬，又向两旁的颜回、子路、孔鲤等弟子鞠一躬。徐梅笑说：“孔夫子又一弟子”。出殿到泮池边，隔河红色大照壁赫然入目。绕进北面学宫，由不得发思古幽情。古玩工艺、翰墨文具、古色古香、韵味气色直灌花格长窗和飞檐翘角。墨缘轩、萃文斋、花弄影、物华庄、书香阁令我欣喜欲狂。向东到贡院明远楼下，徐梅领到科举陈列馆，是苏皖两省乡、会试之所。两旁为考生居舍，据说有二万多间。想起《儒林外史》和孔乙己之类故事。我求徐梅引领步往钞库街，重温李香君与侯方域爱情艳事。香君莲质不染，心性高洁，是徐梅所赞赏的。又从外围看了朱元璋赏赐中山王徐达的府第花园，便匆匆返程登上游船。

安顿好我们，天色已全黑。徐梅留在夫子庙办事。这四面敞开的小船不同于当年朱自清和俞平伯乘游的画舫。我坐在前排边上，视线很好。两岸白墙楼屋，房角飞檐在五彩缤纷的灯光中明暗变幻，红黄蓝绿橘红颜色交织成一个彩色长廊向前延伸。灯火斑斓，悠游其中，恍若出世。一带碧水，两道绿堤，虽没了绮窗丝幢，楼船珠帘和浆声画舫，却更勾起人的追怀思绪。曾几何时，“锦绣十里春风来，千门万户临河开”。贡院烟花，才子佳人，分居两岸；良辰美景、风花雪月，绮丽梦想，缠绵爱情，浓浓艳遇，淡淡忧愁，于朦胧烟霭，片片黄光中似遥远的梦境。道不尽的繁华热闹，说不完的离愁别恨。商贾云集，文人荟萃，儒学倡盛、科举红火，皆随凌波画舫远逝；轻歌曼舞、抚琴低吟也随水流隐入长江。秦淮八艳今何在？扑朔迷离、婀娜多姿仍可从《板桥杂记》《陶庵梦忆》中追寻。我思绪绵绵，眼光在一片霓虹霞光柔美亮丽大全中穿越时空，流淌历史。默默看那河水斑斓闪动，见证兴衰，映照沧桑。想起孔尚任《挑花扇》中“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挑花渡里隐美人，乌衣巷内去王公。江南小调犹入耳，名茶香茗有余韵。无丝竹之乱耳，有风流乃劳形。难怪曾国藩在镇压太平天国后急忙恢复秦淮河画舫歌妓。有人说秦赢政东巡望金陵紫气升腾以为王兆，于是凿方山断长垅开秦淮，其实非也。由秦岭至淮河分南北而异地气，始为秦淮称谓。句容、漂水汇于南京江宁，形成“十里秦淮”美艳繁华。到大中桥折返，至东关头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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