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少女西施

暮春，我们漫步在浙江诸暨街头。大街坦荡如坻，花树繁密，鸟语啁啾。夹杂于云影天光，古越文明随处可见。我带了崇敬而掺杂些许怜爱的目光，小心轻抚过有关西施的每一处陈迹，希望读到一个原始而本真的少女西施。

唐人《西施咏》说：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昨日里，我们还流连在苏州西郊的灵岩寺，这里曾被吴王夫差名为馆娃宫，是西施当初的居所。寺内众多麦草做骨的泥胎似神似魔，古装艺人指间的三弦有如天籁韶乐，时空似乎变得更春秋战国一些，盛装歌舞宜古宜今，几千年的历史也幕起幕落。

我们今天看西施，总不免觉得，让一个柔弱之躯承载了太多的负荷。还有人说，吴越纷争，是西施诱引得吴王荒淫无度，慵理国事朝政。吴越间三次大作战，越国第三次攻陷苏州，吴国百姓遭受涂炭，如此这般，才成就了春秋时代最后一个霸主。一笔功劳加一笔帐，一股脑儿全算到了少女头上。这其实是后人有意无意把少女的英雄作用弱化了啊！西施虽不似圣女贞德，也不像女扮男装花木兰，慷然抚长剑，英勇上战场，却也一定有“会当报国耻，岂必怀封侯”的慷慨。司各特说，一个怀着满腔忧郁的人，偏偏被投到一个欢乐和热闹的场合里，充当一个与自己的心情极不调和的角色，那实在是莫大的苦痛！

试问，谁不想长缨在手，到战场上纵横驰骋一番，又有几人能忍受向自己祖国的敌人以身相许、委曲求全？！

还是唐人罗隐说了句公道话：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连受了难的苏州人也不把西施当仇人，明代苏州人梁辰鱼就作《浣纱记》，故事安排西施在完成任务后与范蠡泛舟太湖而隐居，终老山水。

在参天的苍松翠柏、玲珑剔透的亭台楼阁间，眼见着少女圣洁端庄的雕像，心中柔情无数，就有了想倾听少女的呢喃絮语的愿望。

在那万仞宫墙之外，在数百里之遥的苎箩村，浣纱溪清澈而丰盈。少女梦想做回浣纱之女，与同村的夷光，对岸鸬鹚湾的郑旦等小姐妹，像村姑样过着淡泊而安定的生活。粗茶淡饭，劳作生息，平淡则平淡些，可哪会有这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苦楚！

池上小桥曲折通幽，直达凉榭。这时大概转得有些倦了，索性骑上水榭间的石凳，一一赏看各式的窗子：菱形的、扇形的、梅花形的、榴花形的，随意地挑一个望出去，衬着背后的风景，构成自己喜爱的图画。忽然想到，这不正是少女残存故园的缩影！

而就在这片土地，阳刚之精血铸就了少女的义勇，阴柔之乳汁哺养了少女的忠诚，民族之使命孕育了少女的英烈，历史之内涵昭示了少女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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