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摇摇晃晃的春天

春天就来了，孤独的鸟鸣，早晨六点左右的光景，在窗外，穿透你梦的边缘。春天的饰品，孤独而精致。

你在声音中，春天的声音，一些花朵盛开的声音，汹涌，澎湃，如冰块消融后湍急的河水，让你感觉到季节的更替强壮有力。

那些丁香花，还在好多年前的春天开放，细细碎碎淡紫色的花朵，温润如一首小令，让人回味无穷。  

 

那些年的春天你还有写诗的冲动——

《一抬头看见柳树》

一抬头看见柳树

满眼的绿

还有苍茫

 

吹面的风

还有寒意

有些人穿着冬装

有些人已经换上了单衣

 

你从柳树下走过

手里没有拉着风筝

你不想成为丰子恺漫画中

心事重重的中年人

 《春天的正午》

你在一棵香椿树下挖坑

掩埋一只死去的麻雀

你在鸢尾花丛中

发现了它的尸体

 

在阳光明媚的春天里

一只麻雀的死亡

不是一件小事

挖土的铁锹触到了树根

一种尖锐的疼

 

楼上有一间房子里

有人在弹奏钢琴

叮叮咚咚

是春天的声音

《岁月静好》

年末的聚会

在喝酒的间隙

让一些话题躺在舌尖上

让岁末的时光在灯光下跳舞

 

万丈红尘

有一些豪气

还有三分愁苦和七分寂寞

你无法未卜先知

 

手拍栏杆

拍出许多浊气

挑灯看剑

看到了英雄迟暮

 

有所思

思无邪

岁月静好

唯念君安

 

这些诗句伴着摇摇晃晃的春天，恍惚的情感，在许多年后的春风里慢慢稀释。

再也没有写诗的冲动，庸俗而油腻的中年生活，再也无法感知春天稍纵即逝的淡淡感伤。

许多年前春天的一个黄昏，你站在一个酒店门口等一位朋友。酒店门口是汹涌的车流和人流，一条喧嚣的河流，流淌中的撞击，宛如你身后酒店院子里假山上流水的声音。

朋友来了，提着红酒，一脸的笑意，久违的表情，如春天。

你跟在朋友的身后，酒店楼梯的台阶很粗糙，长长的走廊里，有一些盆栽的植物，让你感觉这个春天夜晚的暖意和绿色中沉淀的忧伤。

酒店的房间很大，低调的奢华，这样的房间适合聚会，适合把春天的妩媚和优雅轻轻安放。

在明亮柔和的灯光下，朋友们聚在一起，相逢的瞬间让人恍惚。

你坐在主陪的位子，和你刚刚接到的那位朋友隔着一个人，还隔着还算可口的菜肴和酒杯。白酒已经满上，啤酒冒着好看的白色泡沫，琥珀色的红酒，沉淀着典雅和高贵。

你举杯，一些东西在体内燃烧。春天的夜晚最适合相聚，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就有了居家的感觉。

朋友们也举起酒杯，琥珀色的红酒，金黄色的啤酒和透明的白酒，几杯酒下肚，大家慢慢放开了感觉，酒精让脸慢慢红起来，你感觉一种逼人的东西，一瞬间，从高处坠落。

其实你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举杯，不可救药。春天让你无可救药。春天的黄昏有花的香味：杏花、桃花、玉兰花、梨花，弥漫的香味把人的嗅觉淹没。

柔柔的香味是和坚硬相对立的，譬如许多年后你上班路过的那个涵洞，涵洞上方是铁轨。

灰扑扑的涵洞，钢筋水泥铸就的颜色，黑黄相间的限高杆，冰冷的铁轨，每一次过涵洞都有一种被淹没被覆盖的感觉。

通往涵洞的马公路两边种着紫荆树和木瓜海棠树，春分季节过后，两种树上的花竞相绽放，让你感觉到的是怒放的生命。紫荆花红紫色的花束和木瓜海棠粉白色的花朵，铺天盖地，汹涌澎湃。

你开着车通过春天花的河流。早已过了飚车的年龄，路过涵洞的时候你轻轻踩着刹车，有时候会和涵洞上方铁轨上的一辆火车慢慢交叉而过……

涵洞下方的公路和涵洞上方的铁道十字交叉，你和涵洞上方行驶的火车从对视到失之交臂。慢慢开走的火车把春天的一些东西带走了，你从车的后视镜看见那辆火车最后一节车厢消失的瞬间，心突然空了许多,那些坐着火车去远方的经历，靠着车窗，独自饮酒，车窗外陌生的风景一掠而过。

坚硬和柔软相碰撞的感觉，摇摇晃晃春天的感觉，让你想起日本道元禅师的一首和歌：春花秋月杜鹃夏，冬雪皑皑寒意加。雪的美，月的美，四季的美，寻常的语句，寻常的情感，却让人无法忘怀。

崔中华，山东东明县人。有文字散见报刊和网络，出版有散文集《教过书的人》《如果大雪封门》《一抬头满天星辉》《天秋月又满》《月光辽阔》《没有人想在春雨中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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