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
滣 长篇小说
徐婉心著
第二章第四节
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像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拴在树上待以何时？马粪水盖了蹄下的土地，火焰已不能安心吃草，它看看槐树上的拴马扣，只要用嘴咬住绳头拽一下就能脱身，只是老马客临走时让大家不要离开他画的圈，仿佛这是防妖的金圈。
火焰羞于先前的贪念，本以为一切都能掌控，就反复回味那些溢美之辞。
大宛名马，瘦骨锋棱。
竹劈耳骏，风入蹄轻。
所向披靡，可托此生。
骁腾如此，万里横行。
我就特么喜欢人类的赞美也特么喜欢我自己，我就是我人生中的大明星。呵呵，这是火焰接到风衣少年的信号而产生的幻想，那赞美像一只从远古飞来的白色大鸟进入火焰的领空落在它的心头，它立刻变成白衣女子，或背或抱，或行或卧，与白鸟生死相依，不大一会儿火焰又幻成大鱼跟白鸟躺在床上聊天。苍茫大地，日月星辰。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乐吧！
原先马的世界只装着老马客和徐天牛，这样根本不行，上帝造天使也造魔鬼。火焰想，那好吧，于是它的世界又多了驯鹿和苍狼，没有狼的追杀鹿会见天一个吃两个倒，好吃懒做，多病体弱，亡族灭种，所以为了传承鹿种草原上得有狼群，命运里有狼追杀，鹿群就不得不拼命奔跑，就连插腰的功夫都得想着危险。天使同样，如果没有魔鬼捣乱所有天使都得成为肥姐胖哥，那样的话翅膀有跟没有都一样。
放下自恋不提，火焰也注意到那少年还要把它牵到古塘饮水，然后将缰绳系在年轻的杨树上，这些事都让百树搅黄了。少年只好用镰刀割一圈水草堆在马能吃到的地方。他还是个贪玩的孩子，他觉得就这样看马吃草一辈子都行。天天相见，而后它很快遇到一个相好，生下许多小马，他会跟它全家成为好伙伴不离不弃。他想将手掌放在它的嘴上，让潮湿的唇吻他的手，他一直忍着直到痒得手脚发麻跳起来。
少年只是想想，除了割草什么都没有做，他的心思再次留给人类。火焰也自觉地将注意力集中到徐家屯的庄稼汉身上。Keep your eyes open and your feet moving forward and you will find what you need.保持您的双眼睁开，保持两腿向前移动，您将找到卿之所需。
火焰往芦苇区看过去，看到了不需要的，就唱一首歌的功夫，从土崖撤出来的人分三路挖掘堤坝。
人们义愤填膺，说，看看，我们能挖山也能豁水，三条上山的路拉两三个口子就能把传染源切断。
为啥说两三个不是三个？有人问。
徐天朕说，紧东头的拿人看着。
这挺好，过路收费。一个灰黑的人说。
正人君子不收费，徐天朕说。
要是徐五爷回屯给你们家谁看病怎办，让他过还是不过？
他们家人不生病。张洪涛笑道。
火焰这边说，秋天短到了没有，乡情短到不回头。我们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进屯了，人类相互尊重基本到头了，我越长大越看不透人心。眼下至少两条路决口之后芦苇地就接连成湖，山上的人想回家得绕五、六、七、八、九、十里，山下的徐六夫人即将生娃，所有立事的亲人不能及时回家，即使像传说的徐六爷带着黑牡丹能乘月而飞也不能届时赶到。
也不一定，可以游过去，也可以划船。没船？可以现造，还可以用绳子搭桥。12岁的徐爱远替人想得很远。
可是水开始生冰茬子了。徐八爷说。
想爱什么人做什么事，是你这辈子最主要的决定，你是怎样，你的世界就是怎样。火焰看看徐八爷又看看从山下上来的老马客，由于内心焦虑它对主人的归来没有感到丁点儿的喜悦。
火焰相信风衣少年见到老马客时一定没怎么激动，没有拥抱握手，见面只是招呼一下，报了彼此的姓名，仿佛他们在远古的老祖宗时代就成为生死与共的人。徐天牛向这个人介绍了王光桦和他的邻居。这时徐桂筝和徐桂陶将饭筐和碗筷一并交给弟弟，说我们得赶紧家去，家大人一直惦记呢，简直是。
丫头你走稳了，祝你成为下一个屯头！勿听别人摆布！侯家老太太特意拄拐过来叮嘱徐桂筝。
少年心里只管合计两件事，一是马上给大哥一家安排吃住之所。
大家来到随庐旁的洞口，只见一匹红马站在树下竖着耳朵，一眼看着南山一眼盯着山下，还要装模作样吃草，生命不止嘴巴不息，大家不禁赞叹，这真是一匹懂事的马，时刻准备上阵，人应该向马学习，一辈子总要干点大事情，想着早点干活，别老在树底下撅着。
别低头，皇冠会掉的。百树出来迎接客人，又来到火焰跟前对马说。
山是好山，人一直很穷，穷到加油都得二百二百地加。侯世俊总想多唠几句实心嗑。
李钟原一直相看红马，不觉嘀咕道，屁股是好屁股，马正不正经不知道。
王光桦叹道，既然优秀成为习惯，转世何必为妖，今生修炼成精。
风衣少年没有参与马的谈话，他看老马客心思沉重就说，大哥，看那边抹斜的场子。老马客看见一个白色帐篷，有些慌乱，那是金大姐和两个小丫头相中的房场，不想叫别人给占了，就屁大功夫。
百树说，请问父亲，母亲让我来问您是把午餐放到蒙古包里还是安排哪里。
蒙古包？哦，确实像蒙古包，谁家的？老马客问。
是母亲从徐六爷那里赊的，连同这顿午餐，统共5两银子。百树咬牙切齿地汇报。
老马客冲少年笑笑，回头问百树，还有别的话没有？
徐六爷说要是不嫌弃他还请山里的白狐丈人盖房子，多少银子给不给是否赊账全凭您的心思。
徐天牛看到老马客眉头紧锁就感觉麻烦挺大，可以说自始至终大家都被山上的前辈控制了。老马客也感到恍惚，为啥金大姐不跟谁商量？徐六叔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也不知他怎么跟无敌可惧超智慧超远见的大姐谈判的，也许她饿晕了，或者生病太难受了，大姐说过基督徒的死就是生，死都不怕还怕赊账吗？看把徐六爷NB的，让我插会儿腰。老马客愣了一会儿向山上望去才想起得给火焰换个场子。
金大姐被人请出洞口时一直摇头，她不懂土著人为啥厌恶这个山洞，她想起不久前读过的《丧钟为谁而鸣》，罗伯特.乔丹和西班牙游击队员不是生活在山洞里吗？要是我主耶稣来到此地别说山洞比这更差的地儿也会安之若素。也许这里的人只知道胡子和走投无路的人住山洞，不知道圣人也可以，这是上帝为义人设的局。
看到金大姐有些疑惑众人就纳闷，这不是她跟徐六爷协商的吗？除非大姐是在梦里答应的。
金大姐回忆梦里的景象，她在庄稼地里拾着从马车掉下来的金玉米，几个小嘎们儿跟她抢，没抢过她，得胜的她像返老还童一样。不久她在一个高堂大院排队，轮到她没人给盛饺子，荞面饺子有都是，人人有份，一个都不分给她，她就上前跟工人们怒吼，她饿极气极忘记自己是基督徒。这不是好兆头，今天就见分晓。
老马客在蒙古包让百树给金氏奉上杯盏，那是一碗金色的小米粥，里面有蘑菇丁、枸杞子和菠菜叶，看身边没外人，金氏先开始用羹匙小口慢喝，老马客说乡下人不用匙，用手托着转圈，边吹边喝。金氏没有理会，喝完粥看着百树捧上一瓶罐头，说这是徐家奶奶让姑姑们送的阿山酒酿。金氏没有看，大夫说她的病忌酒。老马客说，这不是一般的酒，是米洒，对妇人有益。徐五爷是大夫，其家人一定也懂得一些。
金氏心里蔑视道，他们根本不知我得的啥病。小心舀了一匙刚一入口就觉暖心，再品很绵软，有一点甜，酒香在齿间流逸。她又舀一匙，然后警告自己勿贪，一天两三匙就止吧。她又尝了两匙。她想，我好像离大唐的前辈更近了，守着这罐醇酿，忘记了生死。她狠狠心盖上瓶盖，对明天开始期待。
百树打开一个布袋说，这也是徐家姑姑们给的，都是花种子。
金大姐看见纸包上的字，按赤橙黄黑白分类，都是葵花，这里雨水充沛，想想随庐周围到处是太阳花，呵呵。还有牵牛花种子，紫色蓝色，粉色银边的，篱墙上一撒，双蝶般的牵牛花子叶破土而出。还有这个，今天一棵，明晚一片，指甲那么小，像蚂蚁也像小兔子耳朵，这是马齿苋。可是，金大姐心下一紧说这岂不要物种泛滥吗？原来徐六爷就这样影响孩子的。
你们也从小就喜欢植物吗？金氏问。
是的，妈妈。百树又打开一个盒子说，这些虾是红豆在峡谷捞的。她分开两份，一份送给千兰，一份放在金氏面前。
金大姐将7只灰色虾米的头尾和须子沿左下角方向摆好，用木炭在纸壳左上方写了三个字“白石老人”。
还有泥塑，五只泥雀在天 ，一条泥鱼在水，在一个时空里聚会。 还有是不是在蒙古包里挂几幅画，用桦树皮贴的山水画，妈妈!
金氏说，原来你很爱说话，所有人加一起都没你多，留着明天再说。屋里何须挂画，窗外尽是画。
窗外的画里老马客用好吃喝好言语招待过邻居，最后剩下3人，王光桦现出清肃的神色说，请问兄长大姐病情怎么样，请告诉我们，好帮忙照顾。
大夫说少说半载一年，多了也说不准，我们在韩州城没有见到五大夫。
风衣少年坐直身子看见王光桦脸色青白，沉了沉说，兄长，光桦大哥不是外人，他从嫩江来，家里9个亲人死于胡子之手，他会多门语言，家破人亡书也不能教了就逃到这里。我的意思是我五大爷在去齐齐哈尔的火车上手提箱被人调包，里面有一把手枪，被日本宪警押进监狱。
老马客吃了一惊，想徐大夫昨天刚走就出了事，怪不得这少年一直苦巴个脸。 时间停了下来如同从来没有时间，终于老马客说，五大爷给我家主公看过病。我想起两个人，一是马占山，民国21年马占山诈降，出任黑龙江省长兼任满州国军政部总长，可是他现在不在东北联系不上。张景惠现任满州国总理，老主公去世后6年他把墓茔迁往奉天省释山镇前驿马房村，尽礼尽情。
您的意思？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我愿试试。
修改于 2017年7月20日
原创投稿中国文化影视航母小说群
作者简介：
徐婉心，原名孙晓明，辽宁省昌图县人，东北师大文学士，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昌图一高、铁岭县高中工作，现为沈阳四中高级教师。2003年在辽宁卫视讲课，2007-2008年旅居加拿大温哥华，已出版小说散文集《一举风荷》，著有工业题材长篇小说《我来了我看见》，现在正在创作二战时期辽北科尔沁沦陷区关于汉族、蒙古族、满族和日本移民故事的农村抗战题材的长篇小说《滣》，由“中国文化航母”独家首发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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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母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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