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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新诗中国》
         食指,1948年生,原名郭路生,中国朦胧诗代表人物。出版的诗集有《相信未来》(1988)《食指黑大春现代抒情诗合集》(1993)《诗探索金库·食指卷》(1998)等。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 食指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片手的海浪翻动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声尖厉的汽笛长鸣

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

突然一阵剧烈地抖动

我吃惊地望着窗外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一定是

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

这时,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

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的手中

线绳绷得太紧了,就要扯断了

我不得不把头探出车厢的窗棂

直到这时,直到这个时候

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阵阵告别的声浪

就要卷走车站

北京在我的脚下

已经缓缓地移动

我再次向北京挥动手臂

想一把抓住她的衣领

然后对她亲热地叫喊

永远记着我,妈妈啊北京

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

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

因为这是我的北京

这是我的最后的北京

诗评:陈超
食指的名字对许多人是陌生的,但他的确是一位有特殊重要地位的诗人。他的诗在六十年代末就以手抄的形式在青年中辗转,滋润了一颗颗失血的心。而且他的诗还启发了后来《今天》的那些诗人。这里选的作品,就是他早年写的。虽算不上准确意义上的“朦胧诗”,但它们却是启发朦胧诗的先导,是功不可没的。
这首诗是诗人写在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日的。当时的祖国阴云密布,邪恶的力量砅崖转石。整整一代青年被迫离开生养他们的北京,就要到遥远的边疆抛洒那盲目的热血了。诗人是清醒的,他将痛苦的别情发而为诗,紧紧围绕在“四点零八分的北京”这一特定的时空,抒发了当时许多人共有而不能表达的彻骨之痛。
诗中用了一些细节,是异常生动传神的。如火车开动的一刹,“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物,/突然一阵剧烈地抖动”,这既是视觉的印象,又是心理的感受。还有“我”的心感到了难忍的绞痛,是对亲人的爱和留恋使然。但如果这样说,就不能更细微更深人地传达痛苦的体验。诗人说“一定是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接着由“线”联想开去,“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的手中”,真是言辞剀切,热血灼人。诗歌中的描写,一定要具体细微,这样不仅是为了逼真,而是只有准确的细微的事物才容易被读者领悟,激发他一道进人诗的情感系统中去。
最后两节,诗人选择了真实的场景。一是“我”挥手向北京告别,一是“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不能放开“我的最后的北京”,此将情感推向高潮,成为历史想象力的定格,永远在我们心灵的视线中了。这就使全诗丰满而完整。
这首诗在艺术上并没有对传统诗歌进行大幅度的超越,它的胜利乃在情真与细节的苦心提炼上。别林斯基在论普希金的抒情诗时说:“艺术并不容纳抽象的哲学思想,更不容纳理性的思想:它只容纳'诗的思想’,而这'诗的思想’--它不是三段论法,不是教条,不是箴言,而是活的热情,是'真情'!”食指的诗正是这种真情的产物。当动荡的年代过去,浮泛喧嚣的“理想之歌”已零落成尘泥,但这种由心血滴注的诗却日益显出了它的光彩。生命不灭,真情的诗也不会熄灭。未经过动荡年代的读者,请庄重地对待这“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吧!

命运 ‖ 食指

好的名誉是永远找不开的钞票,

坏的名声是永远挣不脱的枷锁;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

我情愿在单调的海洋上终生漂泊。

哪儿去寻找结实的舢舨?

我只有在街头四处流落,

只希望敲到朋友的门前,

能得到一点菲薄的施舍。

我的一生是辗转飘零的枯叶,

我的未来是抽不出锋芒的青稞;

如果命运真是这样的话,

我情愿为野生的荆棘放声高歌。

哪怕荆棘刺破我的心,

火一样的血浆火一样地燃烧着,

挣扎着爬进那喧闹的江河,

人死了,精神永远不沉默!

诗评:陈超
这首诗写在一九六七年,当时的历史语境似乎不必再多说了。这里,有先觉者的骄傲,也有先觉者的孤寂,这是痛苦的心灵运行曲线,是在那严寒的岁月里不曾泯灭的人性的火种。
开头两句是对当时现实的高度概括,一正一反,说明了那时大部分人糊里糊涂随波逐流而没有反省的生存态度。“好的名誉”徒有其好,不得“使用”,而“坏的名声”又是永难挣脱的枷锁,不得卸掉。所以,只能不偏不倚随波逐流了--这正是中国人缺乏精神历史和独立品格的表现。但诗人不以为然,与其在这里混世,“我情愿在单调的海洋上终生漂泊”。只是在漂泊中能得到朋友的理解就足以自慰了。
接下来诗人正面抒发了他的自信和理想。先写如果“我”的一生是枯叶和抽不出锋芒的青稞,“我”情愿为旷野中不屈的荆棘而歌唱。这里,荆棘成了不屈的灵魂的象征,它面对酷厉的生存环境,勇敢地四面刺出自卫的剑。然而,为了灵魂的不屈和理想的纯洁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特别是在那专制的岁月里。即使这样,诗人也没有畏缩、没有回顾,他朗声唱道:“哪怕荆棘刺破我的心,/火一样的血浆火一样地燃烧着,/挣扎着爬进那喧闹的江河,/人死了,精神永远不沉默!”这就是说,如果鲜血不能在脉管里自由地奔流,就让它流出,流遍土地(江河)!
这首诗悲郁苍凉,但又不乏昂奋警拔之气。这仿佛是“秋风秋雨愁杀人”的情思在现代的延伸,内中饱含了中华民族“韧”的精神。这种精神在今天是格外有意义的。
         

相信未来 ‖ 食指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支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诗评:陈超
斯宾格勒在《西方的没落》第一版序言中说:“一个在历史上不可缺少的观念并不是产生于某一个时代,而是它自身创造那个时代。”的确如此。就中国当代探索诗而言,它恰恰出现于一个黑暗而疯狂的年代,一个与一切纯洁自由的诗歌为敌的年代。但是,我们也可以反过来说,这些探索诗本身也创造了它自己的时代,一个和黑暗与文化专制格格不人的一代人光荣与梦想的时代。
本世纪六十年代后期,狂热的红卫兵运动正值亢奋与衰落的节点上。一批最早的青年先觉者已经敏识到文化大革命是去场文化的大浩劫,人性的大剥夺。他们组织了“地下”小组,阅读被封禁的思想史、哲学、文化、文学书籍,秘密讨论着与统一的专制意识形态主调不协合的观点。这是一批“红旗下的蛋”,但自我孵化的却是另类雏鸟。在社会环境的严寒天气,这批冒险的不合时宜的鸟儿,开始了精神上的早春。就诗歌而言,食指写于 1968 年的《相信未来》,是理想主义与怀疑主义扭结一体的一代人精神完型,它是新诗潮的第一发信号弹,它更新了一代人的情感 (“白洋淀诗群”--“今天派”-“朦胧诗”)。
这首诗从结构到情调上,有一种缓缓拉开的噬心张力。它没有暴烈的呐喊与哭诉,而像是自抚伤痛后的反思,最后将视线投向未来。食指的伟大在于,他不采取以恶抗恶的宣泄,他或许已理解到任何形式的话语暴力,都有违人性与文明;以恶抗恶的方式发展到极致,会成为新一轮的专制话语。因此,我说它更新了一代人的情感,是指这种纯洁、柔韧、自尊、高傲的人性立场。的确,这一点是食指等现代诗人与七十年代末出现的中老诗人“社会政治抒情诗群”不同的地方。
此诗噬心的张力体现在,诗人先用隐喻的方式写出当时具体历史语境的压迫,“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凝霜的枯藤”如此等等,那是悲伤、无告、贫寒、迷惘的一代青年精神处境的写照。但是,如何理解和面对这一精神处境,诗人有独标孤愫的回答:“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摇曳着曙光那支温暖漂亮的笔杆,/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这种双向拉开的张力,准确恰当地传达了一代人的觉醒:以人的尊严、权利、自由和对未来文明事物的瞩望为其内核;以略略压抑的激情,不带摧折性的工稳语感,单纯明净的物象为其形体。在这里,那个自觉或不自觉的“国家”、“阶级”代言人的“执勤官”消解了,独立的个体生命站立起来。
这首诗可视为当代文学史上划时代的经典之作,它秘密传遍祖国各地的知青点,成为一个能产生无限新生命的卵子。它的光芒,既是美学的,也是道义的。食指的魅力在我看来,他是一个人性的、温和的普罗米修斯,他不像是在盗火,他更习惯于以自身为火种,明亮又不失优雅地燃烧。天黑透的时候,你才会看见这孤傲的人性之光。他或许不屑于在大白天展览与恶鹰的搏斗。他的受难和光芒都是自然而然的。在非人性的时代,人性的光芒恰是在温和中显示出了自己高贵的力量。这也是那个丑恶的时代不放过诗人的原因。
诗人说:“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随着历史时针沉重地扫过,诗人的期待没有落空。
对食指整个诗歌创作,我们可做这样的评价:他的诗启发了一批先锋诗人,他是“今天派”--朦胧诗的先驱。其作品建立在忧患的浪漫主义与早期象征派之间。在平稳的语流中涉人了强烈的内心冲突和精神分裂。他以一个诗人对生命的热爱,对人性的尊重,对真诚的捍卫,开启了一代以人为中心的诗风。从而提前宣告了一个诗歌时代的结束,另一个诗歌时代的降生。他对“新格律诗”的探索和使用,将闻一多、何其芳早年的探寻发展到成熟阶段。在自由与限制、复杂与单纯、隐忍与冲撞之间,达成了美妙而严饬的平衡。如此,他有资格在病痛的折磨下高傲地说出:“我下决心:用痛苦来做砝码/我有信心:以人生作为天秤/我要称出一个人生命的价值/要后代以我为榜样:热爱生命。”
1972年,这位温和的普罗米修斯在四边茫茫的社会黑暗中被折磨得精神分裂了,从此,他在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中,在精神病医院里,度过了漫长的时日。但他一直坚持诗歌创作,且日益精进,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他的生平昭示我们:人,可以生活得高尚。

归宿 ‖ 食指

由于创作生命的短促

诗人的命运凶吉难卜

为迎接灵感危机的挑战

我不怕有更高的代价付出

优雅的举止和贫寒的窘迫

曾给了我不少难言的痛楚

但终于我诗行方阵的大军

跨越了精神死亡的峡谷

埋葬弱者灵魂的坟墓

绝对不是我的归宿

一片杂草养生的荒园

坟头仅仅是几抔黄土

这就是我祖祖辈辈的陵园

长年也无人看管守护

活着的时候备尝艰辛

就连死后也如此凄苦

我激动地热泪夺眶而出

一阵风带来了奶奶的叮嘱

“人生一世 草木一秋

孩子,这是你最后的归宿”

诗评:陈超
在一个许多人随浊流而扬波或以“难得糊涂”为生存智慧的丑陋时代,食指体现了他真正诗人的气节。他坚持探寻真善美的可能性,以个人方式否定黑暗和人类的弱点。但是,他精神分裂了,最终不得不住进精神病院,像凡高、荷尔德林、陀斯妥耶夫斯基那样,成为人类艺术史上令人痛楚又炫目的闪电。
诗人在《在精神病院》一诗中,描述了他日常生活的一角:“为写诗我情愿搜尽枯肠,可喧闹的病房怎苦思冥想……当惊涛骇浪从心头退去,心底只剩下空旷与凄凉,怕别人看见噙泪的双眼,我低头踱步,无事一样。”在长达二十余年的病院生涯中,食指那颗纯洁坚强的诗心永远醒着,他不断创作诗歌,向生存发出叩问和叹息。这首《归宿》是众多作品中最广为人知的代表作。
写这首诗时,诗人已四十三岁。我们会感到,这里的情感较其青年时代,变得更为沧桑、深致、明澈了。此诗的情感有一种复调特征:灵魂的坚韧、高傲,与扼腕、低回紧紧纠葛在一起,它是生命的歌吟,是对诗人使命和人生宿命的双重呈现。
前三节境界沉雄悲慨,诗人在付出了精神和肉体的高代价后,得以在诗的峰巅坦然相陈:“终于我诗行方阵的大军/跨越了精神死亡的峡谷/埋葬弱者灵魂的坟墓/绝对不是我的归宿”。而后三节,境界苍凉萧瑟,诗人要处理的是与“精神死亡”相应的肉体生命主题。换句话说,在这里,朴素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第一次警醒和震动了我们,满含着肉体生命之轻的绵长浩叹。这两种彼此相应又盘诘的意向,使此诗的语境变得又凄楚又强韧,它们相互渗人,难以剥离,共时鸣唱。那末,此诗命名为“归宿”,就显得更为发人深省了:从结构上,它是可以旋转的、倒置的。肉体终有一死→精神跨越死亡,是一种读法;精神跨越死亡--肉体终有一死,是另一种读法。但我以为,这两种读法都减弱了此诗更丰富的含义。我倾向于认为,复调的诗歌不是单维直线的,而是均衡地双向拓展,永不休歇的自我对话。我们应保留住两个声部,不放弃任何一个。诗人是要保持生命与精神以问题的型式存在,而不是以一个强力的声部压抑或弥合另一个声部。你可以在这首诗中找到你心仪的一个答案,但那些有阅历的诚朴的人们,宁愿和食指一样长久地探询这些彼此缠绕的“问题”。这是更高量级的体悟。食指就是这样一个罕见的诚实痛苦的大诗人。
         

        陈超(1958~2014),山西太原人。诗人、诗学理论家、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北京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特聘研究员,《新诗评论》编委,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著作有《生命诗学论稿》《打开诗的漂流瓶——现代诗研究论集》《20世纪中国探索诗鉴赏》《当代外国诗歌佳作导读》《中国先锋诗歌论》《游荡者说》等,发表学术论文200余篇。发表诗作300余首,出版诗集《热爱,是的》《陈超短诗选》(英汉对照)等。主要编著《以梦为马——新生代诗卷》《最新先锋诗论选》《中国当代诗选》等。2007年4月—5月,应纽约大学东亚系邀请,赴美进行学术交流。在美期间,还应邀赴耶鲁大学、加州大学、哥伦比亚大学进行学术研讨及双语诗歌朗诵。1993年获中国作家协会第六届“庄重文文学奖”,2000年获《作家》年度诗歌奖,2005年获中国作家协会第三届“鲁迅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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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的美学力量,不可低估

--读食指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陈仲义

四十年前,一场史无前例的“上山下乡”,把几千万中国知青投放到“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作为“黑七类子弟”,我多次目睹送行场面最终也难逃“法网”,无奈登上西去的列车。所以当我一口气写下这首诗的读后感时,我的眼眶湿润了。
触发这首诗的情感按钮是“离开北京”,离开“我”亲爱的故乡。
离开家乡,意味着吊销户口、改变身份,这在当时无异于流放、被打人社会最底层,可能永生永世回不了家,可能从此失去亲人与母爱。对未来恐惧对前途忧虑,失落感与对城市的眷恋,尽管有强大信念支撑,有光辉思想指引,然而在人心深处,那些最真实,最本能的柔软部位,在最后时刻,必定冲破“面具”,撕开假象,回归到人之常情的本来面目上来。什么“扎根一辈子”,什么“脱胎换骨,永不后悔”,所有血书、誓词、豪言壮语,统统在那一刻,化成呼天抢地、号啕大哭,这才是广大知青群体的普遍心理状态。
反映这样的心理真实,在当时实在太难了。因为“假大空”风气覆盖了所有的话语空间,革命的宏大叙事主宰了所有惯性思维。朦胧诗的先驱者食指,冒着极大风险,对抗官方意志,第一个站出来,以个人化身份撩开普遍的人性真相,释放出一代知青心灵的重压与创伤。
一个特定的出发时刻:凌晨四点零八分;在最牵动人心的地点:火车站,一个隐含着“集体无意识”的生死精神场域,举行悲怆的“告别仪式”。真切的情感仪式、真实的幻觉、伸手可触的细节,一起合成令人欷歔、震荡久远的心灵图景。如泣如诉的真情,毫发毕现的场面,鲜明的节奏感、音乐性,拨动着普遍人心的和弦。直到今天,那些现场感特强的诗句,也不会因时代的变迁而失去打动人心的力量。
读者应当注意其间的幻觉和细节。有三个幻觉蒙太奇,那是一种真实的假象:“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突然一阵剧烈地抖动”,其实是因为自身的发抖、发慌而引发了原本纹丝不动的大建筑物有如地震,是心灵的地震制造了建筑的地震;幻觉放大:“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的手中”。心如风筝,空荡、漂泊,凭着唯一的细线被牵挂着,空落的心情溢于言表。另一个是移情性幻觉,显得特别到位:'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一定是!妈妈级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购”。儿时的场景,幻化成此刻的疼痛,真切得让该 你无言而对。对“幻觉”的出色书写,有着充分的现实依据和体验,丝毫无败作之感,反而抹上了浓烈的悲壮色彩。
而典型的细节是手:“一片手的海浪翻动”。最后是“我再次向北京挥动手臂/想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手的胡乱抓(管他是谁),透射出离别时绝望的挣扎,完全如同溺水者,随便一根稻草,只要抓住就好。重温绝望的心理,让人潸然泪下。
有论者把这首诗看做是“年轻一代觉醒”的标记,用哭声与权力者对抗在我看来,此论有过分脱离原作企图,过分人为拔高的嫌疑。从具体文本出发,这首诗只是抓住离别场面,真实地写出了当时撕心裂肺的离散与割舍不去的依恋,间接抵制了“假大空”,并没有直接暗示年轻一代摆脱“乌托邦神话”,实施对抗,而主要还是写出丧失的痛感。结尾也是很普通的句子:“永远记着我,妈妈啊北京”,“这是我的最后的北京”。因为““北京”、“妈妈”的典型称呼,已内聚了太多的东西,故朴素而直接地喊出来,依然有很大的冲击力。
从实际文本出发,我不愿做过多的提升,我一直把它当做是一次离别体验的出色抒发,真切的情感与真实幻觉的有机融会,抓住典型场景,完成了一次优美的悲剧性传达。毫无疑问,情感的美学力量占据轴心位置,不可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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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中国》

李金发弃妇(外六首)

王独清但丁墓旁 (外三首)

刘半农一个小农家的暮

闻一多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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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雪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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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乃超:红纱灯(外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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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雨巷(外六首

卞之琳断章(外六首)

何其芳预言(外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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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街前头(外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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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草(钟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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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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