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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行合一,不离日用常行

“知行合一”可能是阳明心学最为人所知的概念,也是其重要的思想宗旨之一,但是对该概念误解也不少。



知行合一,非二元存在


关于“知行”问题早在《尚书》便有记载,“知之匪艰,行之惟艰”,意思为知识获得并不困难,但落实去做是困难的,简单称为“知易行难”说。


而朱熹则有“知先行后”,“行重知轻”,“知行长相须”即“知行并进”三个观点,意思是先获取知识再有相应行为,然而行为过程中可发现知识的错误,可纠正知识错误,因而从这个角度而言“行”的重要性高于“知”,但同时两者又缺一不可,如两条腿一步一步向前走路一般。


需要注意的是,以上观点的前提设定是“知”与“行”为二元存在,两者虽关系密切,但相互不可替代。


然而,阳明心学的“知行合一”则意指真知必包含行,真行必包含知,两者是完全融合的关系,而非两元对立再结合。这看似不符合常识的观点,其实是王阳明站在道德伦理的视角而非知识论的角度看待“知行”问题,试图纠正在道德哲学领域里“知先行后、知而不行之弊”。事实上,他所言的“知”即是良知,“行”即“致良知”。


王阳明晚年对于“行”曾解释,“一念发动便是行”,而“念”包含正念和邪念,在这之中“良知”会瞬间触发正念行为或制止邪念行为,因而从这个意义而言“一念发动”就是“行”。而良知既主导“知”亦控制“行”,因而在这个层面上两者是合一的。


“知行合一”是伦理学而非知识论,在当今儒学思想资源中,最具普遍意义的就是知行合一。



致良知,不离日用常行内


王阳明晚年总结其一生讲学只是“致良知”。究竟何为“良知”?王阳明继承并发展孟子提出的“良知”学说,认为良知是天生的道德能力和实践力量,可判断是非,是个体内心的规范准则,也是“道德动力”即良知具有触发道德好恶的力量。


同时,王阳明认为“良知自知”,即良知具备了一种自知自觉的能力,有自我“独知”,他人并不可知的特征,即在无外界知晓或监督的情况下,内心良知的“独知”会明察和监督个人的想法和行为。


王阳明用通俗诗句生动地解释该概念,“良知即是独知时,此知之外更无知。谁人不有良知在,知得良知且是谁?知得良知却是谁,自家痛痒自家知。若将痛痒从人问,痛痒何须更问为”,反映了良知的内在性。


王阳明亦说道“绵绵圣学已千年,两字良知是口传。不离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画前”,“画”是指传说伏羲画八卦,而“先天未画前”意为伏羲落笔画第一卦之前的原初世界,就意味着良知在宇宙诞生之前便存在,对此抽象而言,良知是超越时空存在,不受时间和空间的局限。


王阳明的诗句观点即是,良知既是在日常生活内,是当下的存在,亦是内心中超越的存在。因而,阳明心学中的“良知”即天理,为普遍存在,超越时空,亘古亘今,并具有见在性、内在性和普遍性的特征,可见其“良知学”是一种普遍伦理学。


王阳明“人人心中有仲尼”的观点,意指每个人心中都有如像圣人一般存在的“良知”,人人皆可为圣,并非仕大夫才有之,凡夫俗子亦皆有之,因良知具有内在性和普遍性。因此,心学把人心良知的同一性、世俗性加以空前的强化和推进;凡夫俗子与天道良知得以直接等同为一,儒学的世俗主义传统至此在理论上发展到了顶峰,而与当时精英主义的传统构成了一定程度的紧张。



万物一体,命运共同体的建构


“万物一体”是阳明心学的重要概念之一但常被人所忽略,其最有代表性的文字记录为《拔本塞源论》。提出“圣人之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意指以圣人之心看来宇宙、社会、人类的存在为一体同在;人与人之间,人与物、自然之间无割裂,是统一的整体。


王阳明认为,在夏商周时代心学最为纯明,那时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论何人,其心体都为同然,万物是一体存在的;而在三代社会后,尤其是春秋战国后,各国争战,圣人之心消失不见,王阳明描述为“王道熄而霸术昌,圣学晦而邪说横”。眼见世道混乱,王阳明认为需重新提出“万物一体”理论,以天地万物一体安邦,因宇宙所有一切都是息息相关的共同命运体。而“天地万物为一体的理想社会”正是王阳明提倡“致良知”所追求的终极社会目标。


事实上,王阳明所说的“万物一体”思想早在《论语》里便存在,其中的“泛爱众而亲仁、四海之内皆兄弟”已反映出天下主义和普遍主义的社会关怀和人文精神;《礼记》中亦有“故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者”的文字记载,意思为圣人把整个天下看成是一个家,把整个国家当成是一个人。



阳明学的当代意义


阳明学提倡社会“平等公正”:“四民异业而同学,四民异业而同道”,意指无论社会身份高低,所有的人追求的道都是一致的。


阳明先生重视“公学公道”:“天下之公道也,天下之公学也”,天下正确的道理无论出自于谁之口,其正确性不应被质疑;认为“政学合一”,政治就是致良知,并提出良知就是“公是非,同好恶”,这也意味着良知是“公共理性”,非个体性而是公共性的;认为“良知正义”亘古亘今,犹如千古一日,表现了良知的普遍性和超越性;这些观点对于当代社会治理与发展均有启示意义。


阳明心学是一种实践智慧、改善自己的道德生活,提升自己的人生意义,人生的价值和意义不是他人的赐予,只有依靠自己的真诚恻怛的良知而行动,如此便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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