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为谋

作者：李广生

谋者，计谋也，策划者也。是为中性之表达，贬义有阴谋诡计，褒义有锦囊妙计。对象不同，目的不同，阴谋诡计和锦囊妙计，可以互易。

秋雨是一场阴谋，这是相对于瓜果飘香，处处洋溢着丰收喜悦的秋而言，相对于冷酷无情的冬，则是妙计。它残暴的脸，磔磔怪笑，躲在秋雨背后，暗中逼近。

一场秋雨一场寒，老家的俗语。躲在小楼之中，没有在家乡，立在屋前，或躺在炕上，感受来的真切。满天雨丝，若有若无，雨滴从屋檐坠落，嘀嗒嘀嗒，夜深人静之时，寒意涌来，竟像是滴落在眉心、胸口，不禁要用冰冷的被子，紧紧包裹住身体。即便如此，还是不信这是一场阴谋，是寒冬到来的前奏。明日里，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天高气爽，还会迎来厉害的“秋老虎”。孰能料到，即便是凶猛如虎，也经不住秋雨的软磨硬泡。秋雨绵长，老虎气短，一场秋雨一场寒，三场秋雨要加棉。

秋雨，秋的终结者，冬的先遣队，以温柔的姿态，蚕食万物、大地，为冰雪君临，统治人间，做好一切铺垫。那些还没有完全绽放的笑容，凝住了，惊慌失措，变成了爬上额头的深深的皱纹。

夏雨之滂沱，若以情绪比拟，似乎是发泄，春雨之霏霏，似乎也仅仅的是缠绵而已。而秋雨呢？“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是大开大阖的，“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薜荔村”是心旷神逸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是悲寂消寞的，而“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则是飘渺凄幽的。“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这又该是如何的情味？恐怕只有作者自己才能回答。即使穿越千年，柳永站在我们面前，他真是还能记起，为何事，为何人，“倚栏杆处，正恁凝愁！”或许，这又是秋雨的阴谋：把无数情愫洒落人间，让无数人如醉如痴，随即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经历漫长的严冬的煎熬，直到春燕呢喃，才会慢慢苏醒，而眼前已然草长莺啼，物是人非。也或者，永远沉睡于大地的深层。

就连大雁，也会在一场秋雨之后，对天长唳，决然而去。或许它，识透秋雨的阴谋。

秋雨之工于心思，精于计谋，岂是人意可以揆度。那一日从学校出来，满脑子还是课堂的情形，送我到门口的校长，善意的提醒：下着雨呢，您快点上车。此时方才意识到，雨正在飘，虽然看不见，但车窗上布满的细密的水珠，暴露它的踪迹。秋雨。就在那一刻，寒意袭上心头，身体不由自主的紧了一下。秋雨。

回来的路上，我只得承认，已陷入秋雨的圈套，不能自拔。思绪像是精疲力尽的孩子，蹒跚着踏上回家之路。年过八旬的父母，居住在故乡的老屋。天冷了，该买煤了。为了省下100元的搬运费，老头装车，老太太推车，两个白发人，一辆小推车，三吨黒煤块，像蚂蚁搬家一样，运到院中。还要码放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要躲着街坊，一怕人家笑话，二怕人家帮忙……

这就是秋雨的阴谋，葬送了秋，勾引来寒冬，却沉重了诗情，还把一颗漂泊的心，揉搓的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