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

作者：李广生

过年几乎是聚会的代名词，如果没有聚会，不管是哪一种聚会，过年还有什么意思呢？

大过年的，朋友和同事，同学和同乡，家人和亲戚，常联系的和不常联系的，总是要聚一聚，吃点饭，喝点酒，聊会天。过年的聚会突出一个“老”字，是老同学、老朋友、老同事的聚会，追忆和叙旧是聚会的主题。坐在一起，先要相互认识一下，多年不见，物是人非，岁月把每个人都改变了不少。话题一下子回到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结在心里的疙瘩悄然化解，失落多年的情谊，在推杯换盏中再次升温，顿时找回当年的感觉。

当年的感觉是什么，其实谁也说不清。当人们提起当年的感觉时已经注入许多现代的情愫，以及从当年的感觉走出后的释然和洒脱。距离产生美是有道理的。离开一段距离——时空的距离——再回首，美好的愈加美好，不快的风轻云淡。都说是找回当年的感觉，实际上却是通过当年的感觉找回现在的自己。迷茫是当代人的共性。哪个少年不轻狂，哪个中年不迷茫。据我所知，那些特别迷恋当年的感觉的人，根本不喜欢聚会，因为在聚会中他们不仅没有找回反而更加失落。固执也是迷茫的一种表现。与那些不知何去何从的人相比，认准一个方向的人可能更加迷茫。

年纪轻轻就开始组织同学聚会，这点我很不理解。那些年，我的学生毕业没两年就召集同学聚会并邀请我参加，我奇怪的问他们：“刚分开这么几天，有啥可聚的，老师的同学还没聚会呢。”他们的回答让我惊讶但也觉得不无道理，他们说：“现在不聚，以后想聚也聚不起来了。”情感这东西必须要维护，再好的关系如果不联系，也就淡了，变成了“此情可待成追忆”。经营一词与情感和关系搭配常不被人认可，事实上情感和关系都需要经营，但并不一定以功利为目的。经营之所以不被认可，原因是在我们的文化中，有时候经营和钻营难以区分。

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而立、不惑、知天命和耳顺都可以理解，从心所欲也容易理解，但如何做到不逾矩呢？不逾矩还能从心所欲吗，从心所欲怎能不逾矩？人们习惯性的把自我与世界割裂，视为对立而不是融合的，是截然不同的两套体系分别掌控自我和世界。从心所欲和不逾矩因此而成为不可调和均匀矛盾。世界真的是以遏制或牺牲个体的独立性而存在的吗？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时间能够回答，伟大如孔子，也是七十岁后才找到答案。

人生确实存在很多无奈，生活总有些不尽如人意，世界也常常表现出诡异无常。或许这就是人类发明聚会的原因吧。除了有目的的聚会，如每年都要举办的政府或非政治组织之间的各种论坛、峰会等，还发明了没有明确目的的聚会。如果说有目的的聚会是为了解决关于世界的问题，那么没有目的的聚会则是为了解决关于自己的问题。各国政要、各路精英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可以概而言之为如何让世界更加美好。朋友、同学、同事等聚在一起，不管讨论的主题是什么，要解决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让自己更好美好。

世界上已经发现的动物中，只有人类才会闲的没事组织聚会。“没事聚聚”，这样一句平常的邀请，其实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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