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是一种生活

作者：李广生

照片上的这个小女孩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二排，我坐在她的侧后方，可以方便地地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她的表现很平常——既不是很活跃，也不是很沉闷，既没有特别出彩的发言，也没有特别出格的举动。做教师的人都知道，课堂上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他们就像我们这个社会上的大多数普通人。

是她的书吸引了我的目光。她把书打开，立在课桌上，而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拿在手里。很明显，这并不方便阅读。“必有原因。”我心里想。把书这样放置至少有三点“好处”，一是解放了双手，二是误导了别人，三是创造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盯了她一会儿，终于发现端倪。只见她掏出一个小东西，放在桌子上，在书的掩护下，津津有味地摆弄，还不时抬头四下观察。若是从前面看，一定会看到一个专心读书的小学生，而实际上她专注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书上。

这个狡猾的家伙。我暗自笑了笑，想起小时候的一段经历。好像是上一年级的时候，班里来人听课。在当时，这可算是一件大事，提前几天老师就反复叮嘱，要我们好好表现。老师姓赵，和我同村，以严厉和负责著称，有很好的口碑。这就意味着她对我们这群小家伙有绝对的处置权，不管她对我们做了什么，都会得到家长的大力支持。因此我们都很怕她。至今我还能想起她的样子，但不是很凶的样子。听课那天，鬼使神差的一样，我控制不住自己，偷偷摆弄一根铅笔。我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不会被发现。赵老师从我身后走来，一只手捧著书，为大家范读。走到我身边，她的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的笔夺走。我惊的呆若木鸡，而她不动声色，继续读书，并向前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事后怎么处理的我，已经记不清了。现在想起来，只是觉得有趣。

关于课堂，我已经说了很多了。“教育人生”几百万字的文章中，至少一半与课堂有关。如果把这些文章用一句话概括，可能就是这几个字：课堂是一种生活。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走进课堂便步入一种生活。像现实生活一样，课堂生活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同样存在着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三十年的职业生涯告诉我一件事：那些让我们殚精竭虑的知识、能力、素养等，可能只是课堂这种生活的衍生品，虽然我们把它们摆在至高无上的位置，让它们赫然出现在教学目标中。因为非常明显的是，如果教师的教和学生的学不能创造一种和谐的氛围，那都将是徒劳的。教师不是教的工具，学生不是学的机器，他们在课堂上，没错，但也正因如此，他们在生活中。他们在共同学习，他们更是在共同生活。

教育学家、心理学家、脑科学专家都试图解开学习之谜，并希望借此驾驭课堂。直到今天，他们的“野心”尚未实现，甚至看不到实现的希望。感性和理性的不可分割是否意味着学习和生活的不可分割？让坐在教室里的学生心无旁骛的学习，也许仅仅是个幻想。每个人对生活的感受和理解都不尽相同，人们正是在生活中探索生活并塑造生活。学习何尝不是如此？虽然知识是客观的，但它一旦成为某个人的知识便具有了主观性和个体性。不仅“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而且有一千个学生就有一千个欧姆定律。

试着用生活的视角观察课堂，你会看到一个更加丰富的世界，像规划一种生活一样设计一门课程的教学，也许是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于是你便会发现，是情绪和感受而不是知识和能力才是课堂不可或缺的元素。因此你将踏上“生命课堂”之路。

好了，这时你再看那个小女孩，即便你就是任课教师，还会怒气冲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