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中农村曾经有一种令人难忘的场面——老碗会。
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每个村子都有自己固定的老碗会,近年来随着农村现实的改变,现代化的民居模式家家户户都有了“饭厅”,高桌子低板凳的就餐习惯逐渐形成;青壮年的外出打工更如同“釜底抽薪”的少了老碗会的成员。
关中八大怪有一句“吃饭在门外”,就因老碗会而来。被称作“外前人”的男性成员就聚集在老碗会场,进行一场数十人参与传统的吃饭场面。
记忆中的老碗会是在路北接连三家“厦子房”前边,背风朝阳的宽敞地方,“背子墙”①根一溜排开的几根“辗子”②,旁边还有几个闲置的“碌碡”,形成一所最佳的老碗会场所。
生产队时代(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农民们上工、收工都是一起的,这也是形成老碗会的一个重要因素,大家的吃饭时间是相同的;妇女们做好饭菜(所谓的饭菜,也经常是早餐:玉米珍,灰灰菜、苦苣菜、荠荠菜;午饭:杂粮面条,一碟油泼辣子),关中八大怪“油泼辣子一道菜”出处就在于此!我们传统的农活特别的费力气,而那个年代生活水平有限,每个人的饭量都非常大,为了一次就可以盛够自己的饭,都使用“大碗”俗称老碗,关中八大怪“老碗盆盆分不开”出处就在于此,老碗会名称的来历就因为端大碗在一起吃饭而来!
每每吃饭的时候,乡党们并不是坐的“辗子”“碌碡”上,而是“圪蹴”着,关中八大怪“有凳不坐圪蹴起来”出处就在于此,曾经问老辈人为啥都爱圪蹴着吃饭,老人的回答也非常符合科学道理:圪蹴的时候胃部呈被挤压状态,感觉吃饱了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八成饱,不但在食粮短缺的时候节约粮食,而且从养生角度利于身体健康,圪蹴着吃饭实在是关中农民大智慧的结晶!
老碗会的场面都是那样的热闹无比,最先占据有利位置的往往是女人手脚麻利的“外前人”,这样的位置可以近距离的听到发言者的高谈阔论,这些位置就在几个辗子中间;几个辗子上边往往圪蹴的是一个个演讲者;旁边那几个碌碡是给德高望重的几位老年人预留的,识抬举的乡邻们没有人去碌碡上圪蹴的,见多识广的老者会及时纠正演讲者的不足、或者是做总结;剩下的位置按先来后到的一大圈围着,在当年,除过刮风下雨、雪的时候,老碗会的盛况这是雷打不动的“惯例”!
记忆中的老碗会上,“老先生”大伯绘声绘色的讲旧社会“扛长工”的趣事;卖过无数次“壮丁”的五伯、七伯哥俩战场风云及巧妙脱逃的惊险经历;“大队长”永光叔会适时的传达公社的会议精神及种庄稼的技巧;后起之秀的“天良哥”讲述前几天的电影比看电影更加精彩;三代祖传的中医“志超”演义华佗、扁鹊等神医故事大家百听不厌;诸如东村长、李家短,某个大队的新闻也会在这个场所传播;圪蹴在碌碡的“鹏望三哥”准确无误的点评让大家端老碗的手,放在“壳子盖”③上忘记了我们这是在吃饭......
无论大家老碗里是玉米面搅团、珍珍面、苜蓿菜疙瘩还是“忙罢”后的粘窝面,每个人的胃口都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好!吃饭的时候,老碗会附近人家的小不点总会端着自己的小碗,在哥哥、伯伯、爷爷的圈子里穿来穿去。看见别人囫囵下咽的模样出神的瞅着,每当这个时候被瞅者发现后,会立即挑一大筷子老碗里的食物给小家伙,小家伙开心贪婪的甚至顾不上用筷子,一把抓的塞进嘴里去!他家大人看见后会马上训斥:“桑眼很,入眼罐罐,快说谢谢XX!”一大圈人哈哈哈的大笑声过后,更多的是纷纷勾引小家伙过来吃哦,开心老碗会上没有“入眼罐罐”们的介入,又好像缺少一点什么似的,开朗、淳朴的关中人曾经就在这样和畅的氛围中就餐,虽然老碗中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而开心、团结、活跃、融洽的气氛不比现在五星级大酒店里边享用山珍海味饕餮盛宴的感觉差!
曾经在农村盛行的老碗会,承载的不仅仅是老陕的一种饮食风格,更是蕴含丰富文化的精神财富!——久负盛名的关中八大怪:吃饭在门外;老碗盆盆分不开;有凳不坐圪蹴起来;油泼辣子一道菜;老碗会的场景中就占据“一半”!老碗会值得怀念,老碗会让人留恋,老碗会关中农村一道充实的文化传承从此断弦!
①背子墙:厦子房朝外最高的那面墙。
辗子
②辗子:辗磙,一种用来碾压耕种土地的农具,圆柱状,两端有石窝装有铁质的‘跻窝’,装好驳架既可碾压土地,以期达到“保墒”的功能。农闲时放置门前可以当做凳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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