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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西瓜志 | 征文选登

自六月末楚尘文化公众号开始征文以来,编辑部感受到了读者们的热情。截止到七月最后一天,我们共收到了近200份来稿,其中不乏许多有想法、有才华的写作者。


写作对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对于大多数人,写作并不能给我们带来名声、收益,并且它还会反过来占用我们的时间,消耗精力,甚至有时还会给我们带来痛苦——写作这玩意,还真是麻烦得很呐。 


然而,只有当你真正体验过写作的快感,那么上述问题便都不再是问题。写作是表达自己最直接的途径。无论是深处何地,无论时代如何变化,无论你的生活如意与否,写作,永远是你与这个世界最单纯的沟通方式。通过文字,我们得以更加了解自己,也更加了解生活。


写作是清苦的,没有人能够帮助你,也没有人能够为你指点道路。一切都需要靠你自己去摸索。因此,当我们看到这200多篇来稿,内心更多的是感动。它们有的或许过于简单、粗糙,难免地还有一些青涩。但从中我们看到的是一颗颗真诚的心,是敢于表达自己的勇气。


这一期刊登的文章是从征文里选出的,作者王加婷。


本月征文关键词:时间

欢迎大家继续踊跃投稿!



夏日西瓜志

文 | 王加婷


西瓜也笨拙,但也笨拙的天真有趣。

 

汪曾祺在《夏天》中写,夏天的早晨真舒服。空气很凉爽,草上还挂着露水(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将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待到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喀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西瓜是夏日里最讨人喜的水果。红红的瓜馕,浓绿的瓜皮,条斑深黑。饱满,浑厚,圆头呆脑。一刀下去,蹦的一声,露出清凉的红馕。“堂中摆满翡翠玉,弯刀辟成月牙天。”切好的西瓜一片一片,像一艘艘小船。又像那簪红花乘马虚行的美少年。尝一口,清爽,无渣滓, 鲜活水灵呼之欲出。怡红快绿,闻的见香气。

 

在漫长的夏日里,吃得从井水中提出的浸透凉意的西瓜,是件美事。刘桢一篇《瓜赋》说,西瓜切开前可先“投诸清流”,在清水中看瓜“一浮一藏”,彼此嬉戏,待水的清凉浸透瓜皮后切开食用。溪流中浸透后的西瓜,还未打开,就能感到清与湿,湿的像是青与绿也要蔓延到身上来。

 

吃一口下去,西瓜果肉的清香甘甜,依次在舌上绽放。如嚼冰咀雪。瓜籽对牙齿那一点儿温柔的,让人愉快的抵抗。还有汁水一路潺潺下去的淡淡绿意,一直熨帖到胃里的舒坦。天地就在这一口小小的西瓜里 。“澄澄碧照添波浪,青杏园林煮酒香,浮瓜沉李雪冰凉。乐陶陶浅斟低唱。”“浮瓜沉李”又是“雪冰凉”,也是形容透彻,清冽异常。

 

日本德富芦花,文字有清寂之美。他回忆夏天的西瓜写:


炎阳如火的一天,同两三个朋友一起到附近的村子买西瓜。说是要放在溪流里冰一冰,有的抱着西瓜从岩石上跳下去,有的为了争夺西瓜打起水仗。潭里沸腾了,泛起了雪白的浪花。正当三个人眼花缭乱之际,流水悄悄地把那翠绿的玉球夺走了,漂漂荡荡地冲走了。大家争相去捞,西瓜撞在岩角上,碎了。每人抢到一块,边吃边游。这样的西瓜多半都是水。

 

 吃完眼睛里也有了凉意吧。

 

小孩们最好玩了啊!切一块大西瓜,蜂拥而来,一人分一小瓣。一牙一牙地吃,或拿把勺子挖着吃。西瓜汁粘得满嘴都是,汁液顺着脖子流入肚脐。西瓜子东躲西藏,这一粒,那一粒。吃完后,把西瓜皮做成帽子戴在头上,做成西瓜灯。镇日里的蓝的白的衫子,在小巷子里飘飘荡荡。西瓜帽,头开花。巷子里传来哗啦啦的笑声。 西瓜在头上就和孩子们在地上一样。他们的蹦跳是孩子们的奔跑。 

 

又及啃完西瓜,常捡了西瓜皮,眼睛笑盈盈地躲在树后,看同学经过,丢人。用西瓜皮丢人,这是儿童无心的风雅。人生最好玩的时光,大抵就是小时候了。单纯中见出生命洋溢。我很喜欢山静似太古,日常如小年”这句话。日长如小年,跟童年漫长的岁月感觉很像。小时候每个人都爱玩,没有目的,没有名利,任性地玩耍。只觉得一天的日子都是悠悠的,乐乐的。

 

大文豪苏东坡酷嗜“冰浆仙液”的西瓜,曾撰一联,“坐南朝北吃西瓜,皮向东甩;思前想后观《左传》,书往右翻。” 这是苏东坡自己吃西瓜时的自画像,妙趣横生,寥寥几个字就把吃西瓜时的洒脱情态描绘出了。东坡这个大吃货,每到一地都在搜寻美食。在广州,人家觉得活不下去时,他却写信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一个贪吃的人,到哪都能找到乐趣。

 

《燕京岁时记》记载:“沿街切卖者如莲瓣、如驼峰,冒暑而行,随地可食,既能清暑,又可解醒。” 江南的夏日黄昏,人们三三两两走到室外。这个时候,街头巷尾,四处都有卖西瓜的。满车的西瓜,圆圆滚滚。买瓜也是挺有趣的 。捧过一个瓜来,先看瓜的四周光不光、圆不圆,有无磕磕碰碰的地方。再看瓜藤,必须是碧绿的“活秧”才行。拍拍弹弹,听听声音,拍上去声音清脆悦耳的,便是好瓜。

 

到了江南的夏夜,各人就拾掇把竹椅条凳,围一张小桌子散散的坐下来,地面与屋瓦的日晒气渐渐收尽。 先是风一阵阵吹来,当风处蚊子少。不一会儿,路灯慢慢亮起来,昏昏黄黄。杯盘草草灯火昏。切开西瓜,红红的化馕也像烈日炎炎那样似火烧。

 

抬头望望天,只见微月一钩,繁星如沸。杜甫诗里有,河汉声西流,真是好句。 若是没有月亮的暗夜,有萤火虫到处飞着。吃吃西瓜,摇摇蒲扇,瓜皮散落一地。也是很有趣味的。

 

“婴儿试新装,已是吾家一成员。蝉声好清凉。” 摇摇蒲扇。赶赶蚊子。吃吃西瓜。搨搨花露水。乃知天壤间,何处不清安。苏轼的诗。才知天地之间,每个地方都有清净安宁之处。


王加婷,浙江台州人,1996年出生。现读于浙江农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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