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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个红楼梦

好像是哪个出名的家伙说过,做为一名中国人是不能不读一下《红楼梦》的,也就是说,没得读过这本书的人,不是一合格的中国人的。

为了做一名合格的中国人,说不得是要好好读一下的。

课堂上,语文老师一脸严肃:同学们哪,这是经典呀,经典!知道什么是经典么?不是牛顿不是爱因斯坦,而是曹雪芹!

那天好像是一个晴朗朗的日子,校园里鸟语花香,空气中还没有像现在污染这么厉害,呼吸起来还是相当可口的,操场上有几株树,树上有几只鸟在叽叽喳喳的笑。老师的话就在我们耳边那么空空荡荡的响。

56个同学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我们的语言老师,他大张的嘴巴里露出几颗因抽烟而熏得焦黄的牙齿,一条长长的红红的舌头上下翻动着,让我一下子想到了那个贾雨村坐公堂的情形。贾雨村是不是长得像我们老师那样我不知道,其实我们老师长得算是一表人才的,估计要比那个雨村是要潇洒一些的,至少不会有那么老。

贾雨村老了么?却也不知道。曹雪芹没有说,就算是说了当时的我们也并不知道,因为那时的我们还都不是一合格的中国人,还没有读过红楼梦。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课本里选得那一章节《葫芦僧断葫芦案》,再多的就是两个名字宝玉与黛玉了,当时的我连什么金陵十二钗都没得听说过,至于什么好了歌之类的就是更遥远的事情了。我不知道,我同学们也不知道,所以当时的我们全不是合格的中国人。

当你一直将自己当成一名中国人,却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其实你不是中国人时,那实在是有点让人郁闷的事情。我就一直这么以中国人自居的,然而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天,一个人很严肃的告诉我:你——不是中国人!

看着课堂上的贾雨村还在那里嘶声力竭的给我们讲什么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我就立下了大志,今生要做中国人!做一名合格的中国人!

这倒容易。不过就是买本《红楼梦》而已。然而终究是没有买来的,却还是看了,因为同学们有得买。厚厚的一本,都有《现代汉语辞典》厚了,拿到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偏又是极小的字。

读吧。做个中国人,做个合格的中国人!于是去读。曹雪芹在那里说:满纸什么什么的,又说谁解什么什么的。我便想,你这不是扯么,既然那么不好,你何苦要写这牢什子呢?然而我还是对曹先生很是敬仰的,因为至少他让我有机会做一名合格的中国人,生到他前面那些时代的家伙,任他多么厉害,如孔子老子如秦皇汉武,也没得机会做合格的中国人了!

从这一意义上来讲,十年前的我,已经相当厉害了,至少我是合格的,而他们是不合格的!假如一件商品,放到了货柜上,一件是合格品,一件是不合格品,那不合格品自然是没得人要的,除非他和十年后的我一样,是一穷人!倘时光能回到若干年前,想必人市上的秦皇汉武是要插草标的,而我至少要在脖子中插上一根大大的玉米杆,因为我是合格品!

然而终于没得机会和秦皇汉武他们有机会摆到同一柜台上,而且,你是知道的,现在的新中国,是禁止贩卖人的,这不合乎现在的法律法规。也就是说,我尽管是一合格中国人,其实本质上也不比他们强多少。想到这,我便很是有点小小的郁闷。

且说《红楼梦》还是去读了,前几页瞧着还是热闹,看着看着却就烦了,没得办法,十年前的我和今天的我一个样,几乎什么变化,当年笨,现在也还是笨。就好像十年前家门口的那个大石头我扛不起一样,今天我还是扛不起——当然今天他已经不存在了,五年前我们村里搞渠道建设,他就被村里人抬走了——如果再过去十年,我估计还是扛他不起的,如果他还在!这充分证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其实时间对人生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他不会改变你什么,只是会给你贴上一个年龄标签罢了,让你知道,无论是什么商品,都是有一个保质期和使用期的,时间到了,就得扔了!

十年前的我看不下《红楼梦》,是因为我实在记不住里面那么多的人物,我实在是认不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汉字,我实在弄不清宝玉出场时穿了哪些衣服,他有丫头们照应不怕麻烦,曹先生也有丫头照应么,这么详细去写居然也不怕麻烦!

十年后我还是看不下去《红楼梦》,是因为我和十年前一样,也还记不记不住那么多人,认不出那么多字,弄不明白宝玉穿了什么衣服。

这个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我上面说得话,时间不会改变什么的,真的不会改变。

然后那本厚厚的《红楼梦》就又交还给了同学。同学问我:看完了哈?

我说看完了!当时我这样说时和今天一样,一点也没有脸红。我没有脸红,不是因为我不感到羞愧,而是因为十年前的我和今天一样脸太黑了,红他们也没有看得出。

当然我只所以会说自己看完了,更多的是因为老师说了,要做一名合格的中国人!倘我没看完,那我自然是不合格的了。而我是喜欢做合格品的,所以我只好说看完,尽管我并没有看完。但这并不妨碍我的中国人情节。

写到这里我到想给我那位老师说说话了:都是你的错,是你害了我!

倘他当初不是说了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十几年间一直怀疑自己的中国人身份,害得我到现在还要经常拿出自己的公民身份证看了又看,才能确信自己还是一名中国人!

然而我毕竟是没有通读过红楼梦的,我可以欺骗别人说,我读过了,然而却不能欺骗自己。终于有一天自己买了属于自己的《红楼梦》,心想,这次是一定要好好看他一看的了!照例是很隆重的净了手,仔细的翻开那厚厚的一本,照例是才看了几章节就又晕了头了。什么假雨村言什么原应叹息什么的就一齐涌到脑中来,真奇怪,不就是一本书么,为什么不好好写,却偏偏要故弄玄虚?更要命的是就有那么一帮子闲人也就是所谓的红学黑学家了,抓了这书就不丢,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居然读出更多的学问来!也难怪,中国人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家喜欢从考古或者考据中寻找乐趣。狂人日记里的狂人就从书中读出了吃人二字,红学家们就从红楼梦中读出了《康熙字典》里所能找到的所有的字,而且还很可能不够!却还是没有弄清楚这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老话说得一点也不错,人多瞎胡闹!说到狂人日记,我就又想起了鲁老爷子,这老爷子的文章原是很好看的,但就有些人喜欢一字一句得拿来告诉你:这里是什么什么意思,那里是什么什么意思!估计他们说得许多话,鲁老爷子活过来,也会觉得没什么意思。

所以要弄明白《红楼梦》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好办法,还是将曹老先生从坟里挖出来问问他的好。然而这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一者未必能挖得到他,二者便是挖到了,他也未必就肯开口告诉我们。活着的时候他就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死了估计就更不怕了!老虎凳辣椒水对活人有用,对他老人家估计是没得用了!

由此可见,时间这东西还是能改变一些的,他能改变的东西就是会让活着的人死去。

然而还好,社会上总有些聪明人得,他们知道中国人里面也总有些像我一样的笨蛋,读不下去那么厚的一本书。这了避免这些人从此成为不合格的残次品,所以他们想到了好法子,拍电视。不能不佩服,电影电视这一划时代的发明,他让许多人摆脱了读书的苦恼。

让我至今耿耿于怀的是当年电视台里放《红楼梦》的时候,我家里还是买不起电视的,只好去邻居家看,自然便是看得丢三落四的了!等我家里有了电视时,要么电视台人家没时间放,要么他有时间放我却没得时间看,所以十几年来,我居然连电视剧版红楼梦也是没有看完全过。可见,我这一生终于是做不成合格的中国人了!

新版的电视剧《红楼梦》前几年也上映了,当时据说是完全本着原著来的,这让我很是激动,因为这意味着看了他就等于你真正读了《红楼梦》,也就是说,尽管是十年后的今天,我还是很有机会做真正合格中国人的!

十多年后的今天,想静心看电视还真容易,去了网络一搜,居然网上热播中。那就看吧,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那天看时正好和一个喜欢红楼的朋友讨论着红楼梦的。她做了好多截图给我瞧,基本上算是给我重温了一下红楼旧梦。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位居功甚伟,至少通过她,再加上自己以前读过的那些红楼片断,我纵不是一个合格的中国人,也能算是半个合格的中国人了!

边看就那么边聊,居然还就看了七八集。不能不佩服新版红楼梦,那叫一个好呀!有句话怎么说得来,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看了李少红的红楼梦,我就为我这位山东老乡感到无比自豪和骄傲了,这人有才呀!永远让你想不到!想不到那个时代流行的都是金钱头,想不到黛玉妹妹会小露,想不到皇帝媳妇儿其实是猿唇,想不到霍启会小解,想不到老太君像老妖,想不到呆霸王是真呆,想不到凤辣子是狠毒,想不到葬花无锦囊有香丘,想不到撕扇有疯狂无活泼……

还想什么呀,洗洗睡吧!不做合格中国人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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