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绿窗花影
风雨飘摇的夜晚,唐代诗人韦应物在他的寓所,思念起山中的朋友。
一腔深挚的情感付诸笔墨,行云流水般,写就了一首名诗,字字珠玑,浑然天成。其中一句:“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尤其经典,隔着迢遥的旧时光,依然打动人心。
一起来欣赏这首《寄全椒山中道士》:
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
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
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这是宋元以来,流传甚为广泛的一首千古名诗。历来很多评论家,给予它高度的评价。说这首诗整篇没有一个字不好,语言简洁平和,虚静淡泊,意境尤为独特,可谓良苦用心,独具匠心。
韦应物当时任滁州刺史,他的道友隐居于全椒的一座山中,他们相隔的距离不是很遥远。天气晴朗的话,一次长长的漫步,就可抵达。
日暮天寒的日子,怀着几分忧伤与惆怅的心情,韦应物思念起山中的朋友,想寄一首诗给他,于是,如同叙家常一般,起句就说:
“今天我这儿真冷啊,忽然想起山中隐居的你可好?
你在山涧谷底打柴?还是已担柴回家,正烧火煮着一锅白石吗?
我正想带上一瓢酒去看望你,在风雨夜里给你送去一些安慰。
可是漫天黄叶飘零,满山落叶纷飞,你的行迹又是那般飘忽不定。我到哪儿才能寻到你呢?”
这首诗,写得真好。好在情深意切,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娓娓道来,思念绵长,意境格外悠远。用词造句有如神助,自然之极,又平常之至。
后人宋溓高度评价韦应物:“一寄秾鲜于简淡之中,渊明以来,盖一人而已”。这席评语,令人刮目相看。
众所周知,韦应物早年是一个不学无术,且桀骜不驯,横行乡里的无赖小子。不曾想到,岁月会把他打磨成一个痴迷诗文,两袖清风的官员。
随着年岁渐长,韦应物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开始苦学成才。人生是一场漫漫的修行,他告别过往,端正品行,逐渐淡泊名利,崇尚自然。这其中的蜕变,与后来终于修成正果,真是前无古人。
韦应物潜心学习王维,孟浩然一派的诗风,后来又自成风格,在中唐的诗人当中,他当属佼佼者。可惜的是,生前知名度不高,并不被世人所看重。
岁月流逝,朝代更替,世事无常变幻。所幸,韦应物的诗篇没有被历史的风尘湮没。
到了宋朝,苏东坡可能是太喜欢韦应物的诗,所以才会刻意去摹仿。读罢《寄全椒山中道士》,感觉意犹未尽,他就用原韵和了一首,也是寄给一名道士,姓邓,住在罗浮山中。一起来欣赏这首《寄邓道士》:
一杯罗浮春,远饷采薇客。
遥知独酌罢,醉卧松下石。
幽人不可见,清啸闻月夕。
聊戏庵中人,空飞本无迹。
苏轼是宋代的第一流大才子。他的诗,即使是摹仿陶渊明,也可以仿出个真假难辨,并驾齐驱。他上面的这首诗,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但是与韦应物的诗相比,显然是败下阵来了。
原因在哪儿呢?清人施补华的《岘傭说诗》作了解释:“《寄全椒山中道士》一作,东坡刻意学之,而终不似。盖东坡用力,韦公不用力;东坡尚意,韦公不尚意,微妙之诣也。”
苏东坡只是用力过猛了。自然与造作,一眼就能看出来。
虽然弄巧成拙了,但也无伤大雅,毕竟都是文人雅士。只是,韦应物的那句诗,我们一直都记得。每当想念旧日朋友,思念浮上心头,想要遥寄问候时,“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这句诗就会很自然地浮上心头。至于苏东坡写过的那首诗,泛泛读过之后,也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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