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学：管理大自然的经济学》
Ecology: The Economy of Managing Nature
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赵斌教授在中国大学MOOC网站上倾心打造的《生态学：管理大自然的经济学》。关注本公众号，可在第一时间获得课程的同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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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面一讲中，我们谈到了皮尔斯与科斯坦萨的一个争论，皮尔斯认为生态学中的一些价值，不能反映人们的支付意愿，所以不属于经济学范畴的问题。但我们后面又谈到，生态系统是价值的创造者，市场投机所创造的伪价值才是非常有害的。那么我们现在再换个角度来理解一下价值。大家想想看，我们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是不是总是在做比较，比较我们的选择，试图去做对我们最有利的事儿。如果某些事对你有好处，让你减轻了劳动，让你感到舒适，这就是一种服务，你就会觉得这个很值。如果我们再对这种服务的喜欢程度进行度量，就是赋予了不同的价值。
生态系统服务的价值，有些的确是通过人类的感知，来表达和体现的。所以，如果我们借用人类社会的经济学概念和方法，来处理生态系统中的价值问题，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可行的。对于生物多样性，人们大多是从其生态功能的角度来认识的，理论上讲，生物多样性的价值与生态系统功能的价值，在概念和方法上是相通的。然而两者并非完全等同，生态系统功能是整个系统上的整体表征，而生物多样性只涉及生态系统的生物组分。所以，不能完全以生态系统功能价值来代替生物多样性价值，但我们有时候在说生态系统服务的时候，又的确是指的生物多样性的价值体现，只是换了一个角度而已。所以，我们有时候会笼统地说，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有时候又会分开说，生物多样性的价值与生态系统服务。
那么，我们现在接着来讨论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究竟有哪些，如何分类？在介绍之前，我们来复习一下，经济学上的价值是如何产生的。
说到价值的时候，总是有这么一个最老生常谈的故事。比如，一个人愿意用一只核桃换八个豆子，这个人就必须放弃核桃才能得到豆子。那么他就失去了核桃所拥有的价值，又从豆子中获得了他所拥有的价值。我们知道，如果这个交易要做成，一定他觉得豆子的价值要高于核桃的价值，至少是相等，否则他不会进行交易。当然，另外那个进行交易的人也应该有类似的感觉，但他的价值观会略有差异，他可能认为核桃比豆子值钱，否则他也不会进行交易。这就是衡量人们设置某物件价值的基础，比较不同人对等价物的感受，每个人的价值观可能会与其他人稍有不同。当然，在我们的现代社会中，直接的核桃与豆子之间的交易并不会发生。为了便于交易，就换了另外一种我们称之为金钱的东西作为媒介，其数量可调节，也就是因此有了比较精确的价格。
那么，我们是否就可以用价格来作为衡量价值的尺度呢？但我们不能肯定这么说。不管人们何时进行交易，他们都认为交易项目的价值与他们交易的金额应该相同或更多，否则就不会进行交易，所以，价格和价值是有区别的，一般的说法是，价格围绕价值在波动。
我们来举个例子。比如某个人是做沙发的，他为了获得金钱而生产沙发，而不是为了享受沙发；而买沙发的人呢，则是为了享受沙发，而不是为了赚钱。在交易的过程，买沙发的人认为这个价格与他的支付意愿相等，或者低于他的支付意愿，这笔生意就成交了。这里，一般价格与支付意愿之间就可能有一定的差异，这个差异，我们称为消费者剩余，可以看做是消费者在交易中获得的额外利益。如果沙发的价格上涨了，消费者剩余就会变小，如果超过了购买者的支付意愿，便不会进行交易。所以，我们看到，这个定价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也很复杂，因为影响价格的还有另外一些因素。
比如，与人的偏好有关。有些人愿意花很多钱买一公斤苹果，因为他们喜欢吃苹果，相信苹果对健康有好处。也有人只愿意花很少的钱来买苹果，因为他们不太喜欢吃。另一个方面，事物本身的稀缺性，会影响到这种偏好的判断。
如果某人已经有一百只苹果了，他会为另外一只苹果买单吗？而还没有苹果的人，可能更愿意花更多的钱。所以，这里有不喜欢苹果的人，有喜欢苹果的人，还有些人没有苹果，有些人有很多苹果。如果让他们为苹果定价，一定会给出非常不同的价格。当然，不管任何时候，如果价格下降，更多的人就会来买苹果，因为新的低价格，就慢慢达到了更多人的支付愿意。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个曲线，随着价格的下降，成交会越来越多。我们刚才说了，在交易中，价格与支付意愿之间的差值，就是消费者剩余，这个值越大，当然购买的人就越多啦。
一般，在经济学上用这张图来表示消费者剩余的变化情况。我们从这张图还可以看到，从理论上讲，随着市场供应的商品数量的增加，人的支付意愿会逐步降低，消费者剩余也会减少。这个点非常重要，供应低于这个点，会造成短缺，高于这个点，就会造成过剩。而市场上只有供求平衡，才能使买者与卖者得到的总利益最大化，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所以，我们总是设法调节消费者与生产者利益的这个平衡点。
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价值，价值就是人们赋予给喜欢或需要东西的一个属性，我们需要找个一个办法来度量它。虽然我们知道这个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但又不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实体，所以有难度。只有当人们发生交易时，才决定了人们是否真的喜欢，是否愿意付出，才确定了其真实的价值。那么，我们现在先假设一种情形，苹果是完全免费的，而且免费直接送到你家。我们来分析一下，这在市场上是否可能发生呢？
刚开始如果苹果在市场上进行交易，就应该是这个价格，买的人不多。随着生产量的增加，价格逐渐下降，购买的人就越来越多。市场一定是寻求将最大的支付意愿的平均值付给所有交易的苹果，这就是市场上交易苹果的等价价值。如果人们只愿意支付这么多，或者想免费，那么这些苹果无法成交的，没有人会根据这里的苹果价格来进行估价。只有这里才代表了人们从苹果中获得的价值，就可以看做是其价值。
那么我们在估算生态系统的价值的时候，是否也可以这样做呢，也就是通过测试人们的支付意愿和观察市场数据来完成。但遗憾的是，生态系统的很多东西，并不是能在市场上买卖的，大多只是免费赠送。例如，自然授粉者提供的授粉服务，还有湿地在水质净化中的作用。在经济学中，人们之间的交易，是我们衡量人们对其估价的方式，如果东西不被交易，我们就不知道其价值，这就是问题所在。
无论如何，自然授粉者和湿地，这些东西确实提供了一定的用途，也是免费的，但免费不意味着没有价值，正如苹果即使是免费的，我们也不能认定它是没有价值的。所以，价格与价值是不同的，只是在市场上我们可以用价格来确定价值，而在生态系统中我们无法找到这样简单的办法。这些并非人类生产的物品，提供了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的福利。如果我们能量化这些福利，比如将它们与人类生活的一些方面进行比较，也许就能得到有用的结果。那么
，接下来，我们要分析一下生态系统可能产生什么样的服务。
按照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总结，生态系统为世界提供四类服务，包括：（1）供应服务：是人类~可从生态系统中~获得的物质收获，如食物、水、纤维、木材和燃料。（2）调节服务：是调节生态系统过程~所产生的效益，如调节空气质量和土壤肥力，预防洪涝灾害和疾病，或作物授粉。（3）支持服务：是所有生态系统必不可少的，如为动植物提供生存空间，支撑物种多样性的存在，以及保持遗传多样性。（4）文化服务：是人类~从生态系统中获得的非物质效益，如启发美学和工程灵感，展示文化特性，满足精神需求。
详细的内容，大家可以扫描屏幕中的这个二维码。
来源：http://www.fao.org/ecosystem-services-biodiversity/zh/
不同的生态系统，其服务有许多差别。我们下面以森林生态系统为例来进行说明。首先是直接获得的利益，也就是我们从直接使用某种物质中获益。在森林中采伐木材是一种直接收益，从ft泉取水也是一种直接收益，狩猎动物也是一种直接收益。基本上，从森林中获取和使用任何物质都会带来直接的好处。另外，哪怕什么物质也没有拿，只是徒步旅行，也是一个直接收益，而且不会使用完。这种活动是非消耗性的，只要森林还存在，就可以直接使用，这种用途或收益主要与森林世界的直接互动，因此包括任何娱乐用途，还有垂钓、露营、游泳或欣赏风景都将产生直接利益，我们称之为直接使用价值。
所以，我们可以将森林生态系统及其生物多样性的直接使用价值概括为：衣食住行乐。大家可以认真体会一下这张表。
与直接使用价值相对应的，当然是间接使用价值。那些具有直接使用价值的东西，我们一般愿意为此付出，是因为能看到其直接的效用。而对于间接效用，可能就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和评价。比如说，湿地可以改善水质，或者森林中的土壤渗透可以增加蓄水量和保水性。看上去我们关注的是保护湿地和森林，但实际上对我们有用的是水质和蓄水。另外，可以理解的是，如果我们的作物不需要授粉，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重视蜜蜂。再比如说海岸上的红树林，这将有助于减轻风暴带来的破坏，特别是风和水的冲击，避免对人类造成的各种损失，防止海岸侵蚀，防止水土流失，还可以保护水源免受污染，保护鱼类栖息地等等。所以，我们保护蜜蜂，保护红树林，是间接为了另一方面的用途。
还有更多间接使用价值，包括：固定太阳能、调节水文、防止水土流失、调节气候、吸收分解污染物、贮存营养元素并促进养分循环和维持进化过程~等等。
前面说的这些，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至少我们是可以看出和理解其效用的。生态系统还有一些非使用价值，我们来看一看。首先是遗赠价值。比如，有一块空地，你可以保留为一个天然湿地，也可以填起来做成一个停车场。也就意味着，你希望你的孩子或下一代是继承一个湿地还是一个停车场。我们这里谈论的遗赠价值，显然不在于哪一个能提供当今更赚钱的东西，也就是净现值，而是它能否更好地传递下去的问题。这是一个非使用价值。如何才能保证这样的价值有效呢？一般来说，当地社区，可能会对他们的生态系统中形成的生命赋予很高的文化价值。这个文化，他们希望后代能够一代一代传递下去。当然，遗赠价值本来就是来自过去的，是先人们传递下来的。还有一个与此有关的价值，那就是存在价值，也是另一个非使用价值。
存在价值，是指人们知道某一资源，只有存在才有价值。比如我们前面提到生物多样性资源，一些风景名胜，只有存在，才能维持其功能，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有巨大的价值。这张图是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有自然演变形成的地质景观，以及不可再生的自然生态系统，还有丰富多样的珍稀动植物资源，如果真要估个价，一定是天价。还有亚马逊森林和其中的物种多样性的持续存在，同样给人们提供的价值，会超出它所提供的其他任何物质服务的价值。这虽然是无形的东西，但也可能推动了一些的金钱交易。比如，有人愿意把钱捐出来，给那些承诺拯救濒危动物、雨林或其他生态系统的保护机构和慈善机构。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他们在为未来的度假能够找到一个生机勃勃的生态系统而投资，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介于使用价值和非使用价值之间的。由于这样的投资为自己增加了一个选择，所以我们称之为选择价值。
选择价值介于使用价值和非使用价值之间的，所以也可以存在于市场中，我们可以用市场交易中的一个例子来进行说明。比如，你目前正在租房子住，但你又在想，是否买一栋房子更好呢？你发现自己租的这个房子还不错，而这个房子也恰好在出售，只是你自己还不十分确定是否一定能买。所以你就和房主签订了一个协议，让你拥有购买这房子的优先权，时限为三个月。在这三个月中，房主不会将这个房子卖给其他人。但你必须支付一定的费用才能拥有这个特权，也就是说，不管你最终是否真的买了这栋房子，你都需要支付这笔费用。因为你支付了这笔费用，你就有了一个选择租还是买的权利，其价值就是为未来多了一个选择。对于我们刚才说的自然保护来说，这也是一种选择价值。因此，很多人愿意花钱来保留一些东西，以防将来使用。
这样的例子还很多。我们知道，物种是多种药物的来源，随着医学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物种被发现可作药用。比如，阿司匹林这种全球使用最广的药，就是从欧洲旋果蚊子草（Filipendula ulmaria）内提炼出来的水杨酸（salicylic），然后与乙酸（acetic）作用所产生的高效力的止痛剂——乙酰水杨酸（acetylsalicylic acid）。这样的价值呢，我们有时候也称为是生物多样性的潜在使用价值。同样，我们今天也没有人敢确定，现在那些还没有被利用的物种，在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利用价值。任何一种野生生物，一旦从地球上消失就无法再生，它的各种潜在使用价值也就不复存在了。这其实很容易理解，因为一系列的生态系统服务似乎都与生物多样性相关。但还有一些问题，我们并不总是知道，也不是很容易理解，比如生物在生态系统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来举个例子。
在印度，很多人是不吃牛的，因为他们被认为牛是神圣的。牛死掉后，都被秃鹫和其他动物吃掉了。上世纪90年代，为了给感染疾病的牲畜治病，人们就给它们注射了一种消炎药，这种消炎当然对牲畜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但却不知道对秃鹫是致命的。秃鹫吃了这些牛就大量死亡，种群数量从数百万迅速下降到数千。那么大量牛的尸体就堆积起来，开始污染水源。还有，这个腐食生态位呢，就被狗、老鼠和其他动物填满了。本来，秃鹰有一种能力，可以杀死牛身上的一些病原体，但狗和老鼠去没有这个能力，虽然它们也不会感染什么疾病，但这些动物会成为某些牛的尸体上的疾病或其他疾病的携带者，可能感染到人。而且狗和老鼠会比较容易接触人，而秃鹫显然是很难与人接触的。所以最终增加了人感染疾病的机会。这个例子说明，我们周围的世界，相互之间都有很多间接利益的互动，特别是我们平常缺乏关注，甚至完全不欣赏的东西，直到它们消失的时候才发现如此有用。因此，直接使用和间接使用，都是使用价值，生态系统在为我们做一些很实际的事情。
总结我们前面所讨论的生态系统的价值，大概分成五个方面：直接使用价值、间接使用价值、遗赠价值、存在价值，还有一个选择价值，介于使用价值和非使用价值之间的，也可以看做是潜在使用价值。从理论上讲，所有这些价值加在一起，就构成了总的经济价值，我们可以用它来进行比较。但其中有些价值有争议，特别是非使用价值方面。对生态服务价值的精确评估，不管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中，的确面临着许多困难，特别是以货币这种直观的形式，对区域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进行经济评估，更是困难重重。但只有这样的评估，才能够帮助人们认识到生态系统服务在人类生存中的重要作用，为政府决策、衡量发展效益提供一定的说服力。为了做到这些，人们想尽了办法。大家可以接着看第三讲的内容。同学们，过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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