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
额前的发梢还滴着水，秦明穿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感觉到了久违的放松自在。之前为了破案不眠不休好几天，不是站在解剖台前就是在犯罪现场，经过家门好几回了，都挤不出时间进来洗漱休息一下。现在总算是撑到了案子结束了，终于可以有点自己的时间了。
秦明坐在书桌前用右手翻开了笔记本电脑，左手抓着搭在脖颈上的毛巾擦起了头发。习惯性的点开了自己的邮箱页面，才想起了之前忙起来自己完全忘了回复邮件。
「林涛：
十分抱歉，前几天有案件缠身，在看完邮件就被召回协助调查，一时竟忘了回复你的邮件。没想到一忙就忙到现在才闲下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上次提到说这段时间可能要回来龙番市一趟，不知道如今确定日期了吗？多年不见，我也十分期待与你相见。
只是之前的信中，你并未提及究竟因何事突然要回来，不知是否家中有急事亦或是其他原因。我若出现在接机现场怕是有点唐突，待你一切安顿好了，再与我联系也不迟。
秦明」
编辑完后，秦明心情愉悦的点击了发送键。已经很久没有事情让他感受到真正意义上的愉悦了，对上一次还是李大宝调过来的时候，挤兑这个新来的实习生成了秦明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而大宝的实力也确实帮秦明分担了很多工作压力，嘴上不承认，秦明却是打从心底欣赏这个新人。
林涛要回来了，秦明相信这件事情毫无疑问可以算进这些年里自己经历的事情最值得开心的第一名。
怀着期待回信的心情合上电脑，在这个难得没有咖啡因的夜晚，秦明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睡个好觉。
2.
林涛是谁？
秦明记忆里的林涛，是十五年前的林涛。
刚上初中时的秦明长得又矮又小，父母去世得早，每天都是孤儿院的老师接送他上下学。偏偏他人又勤奋聪明，成绩总是名列年级前几，注意他的人自然也渐渐多了，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
关于秦明家庭的闲言碎语也开始到处流传。
老师们说他小小年纪长得可爱又聪明，就是身世太可怜了。
同学们总是凑在一块儿讨论，秦明怎么就没有了爸爸妈妈呢。难道没有爸妈读书就能比较厉害。我也想我爸爸妈妈消失。
无论是成年人的怜悯或者同龄人的疑惑，总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就因家庭变故导致性格敏感乖僻的秦明从没对这些话有过任何明显的反应，但是在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大家也发现了，再也没有任何人来接秦明上下课。
每天班主任看着这个小身板把自己座位收拾得整整齐齐，挺直腰板背着小书包就往校外走。小小的身影在黄昏的余晖里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
林涛是隔壁班的胖子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秦明。
那天小胖子爬到操场中央的大树上硬是不肯跟老师回去补习改错，还坐在树上大声唱葫芦娃。气的老师没办法，找来年级学霸秦明，说是林涛这么不喜欢老师那让小同学来互相帮忙。
秦明和老师站在树下抬起头望着林涛，老师拍拍手想要引起林涛的注意，出乎意料的，看过来的林涛没有继续瞎嚷嚷，像突然被堵住了喉咙，最后扁着嘴瞪着秦明。
“你下来，别耽误我回去。”秦明稚气的脸上摆出和年龄完全不符的严肃表情说道。
林涛眼珠转了转，答到，“我上来了下不去！你要不给我搭把手？”
秦明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我扶着你，踩着旁边下来。”
小胖手往下伸，终于抓住了秦明的双手，却没有踩着旁边的枝干，而是直接一跃而下。
秦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林涛相对而言略显沉重的身躯压在操场草地上。他气结的推了推身上的小胖子，就听到那人在耳边的嘻嘻笑声。
这是他们第一次认识。
后来两人还真的组成了学习小组，林涛每天仗着自己的体型优势，堵在课室后门不让别人进出，就等秦明收拾好就去林涛家一起做作业。
回家路上，林涛总是抓着一堆饮料零食递到秦明的嘴边，对方要是不张嘴，就非要一直举着，手酸都不肯放下，直到秦明放弃抵抗张开嘴。
后来发展到林涛会耍赖让秦明在自己家住下，不然自己作业就不写了，两个小孩共享一个书桌一张床。林涛的父母都相当喜欢秦明这个小孩，每次都戳着林涛的小圆脑袋让他好好跟秦明学学。
也正是在这样的日久相处下，秦明才发觉林涛这个人，在学习这件事上还真的是只会听自己的话。
所以在一次补习时，秦明终于把这个困惑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林涛，其实我到底是哪里吓人，为什么你这么怕我？”
正对着数学题愁眉苦脸的林涛没在意对方说的话，只凭本能的回答到，“我没有怕你啊，你哪只眼看到我怕你了？”
秦明觉得奇怪，把林涛眼前的卷子一下抽过来，终于让对方抬起了头，“那你不怕我你怎么这么听我话，我是比教导主任还可怕吗？”
这下林涛倒是反应过来了，吐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结巴道，“其实就是，那，那个，刚入学没多久就知道你家里的事情了，学校里传的特别厉害啊……但我，我真不是觉得你可怜啊！就是，就是，就是觉得吧，老师让你来帮我你肯定不会拒绝，你都已经这么不容易了……我不能再影响你吧？”
“哎呀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咱们是好兄弟！你又聪明，我就听你的！”说着林涛又把秦明手里的卷子抢回来埋头苦干起来。
听完林涛这番话的秦明忍不住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试图压抑来的莫名其妙的流泪冲动。他一直都知道林涛和林涛的家人对自己很好，只是他们都从不曾提及原因。秦明原以为是自己帮助了林涛的学习，所以林涛和家人感激而对自己好。
受过伤害的人总是特别恐惧被人碰到伤疤，因此这么多年来无论出于什么缘由的亲近和好意总是会被秦明拒之心门外。
而他从未想过那个在学校老师面前嚣张顽皮的小胖子林涛会有这样温柔的心思。一直小心回避着提及秦明忌讳的话题，同时又以自己的方式来温暖着秦明。
3.
初中毕业的时候，林涛全家说是要搬到另一个城市发展。出发的前一天，秦明站在孤儿院门口，见到林涛背着个大包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跑到一半撑不住，弯腰抓着大腿歇了几秒又重新跑起来。
运动完满身都是黏腻的汗，林涛给了秦明一个充满汗渍的拥抱。接着把背上的包放下来塞到秦明手里，说这些都是给秦明保管的，一定要留着等他回来。
秦明心里不舍嘴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直到林涛把一张小纸条塞到他手心里然后转身跑走，秦明才来得及说一句一路平安。
秦明张开手心，纸条上的是林涛新家的地址，以及嘱咐秦明记得给自己写信，外加一个笑脸，笑脸被手上的汗模糊了一部分，看着像双眼眼角有泪落下。
在后来漫长的分开的时光里，秦明和林涛开始从现实里的朋友转变为笔友。书信来往速度不快频率也不高，但是每次寄出信件等待回复是双方最期待的时刻。
林涛总是在信里提及新城市里的各种地道小吃，信末又说还是怀念家乡的味道，让秦明替自己多吃几碗。秦明总是会笑着回信说林涛如果继续做超级吃货可就永远都瘦不下来了。
再长大点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手机电脑，但秦明不爱用社交网络，执着的跟林涛保持着电子邮件的来往，速度倒是比以往快多了。只是林涛总是会忘了查邮箱，每次都隔个几天才回复一次。
有一次，林涛突然来信说自己要当刑警了，可能去训练了没法常常跟外面联络了。秦明静静盯着电脑屏幕半天没说话，最后把自己的临床医学专业改成法医专业。
秦明想林涛大概生来就是当个刑警的料，哪怕小时候在大家眼中是个调皮的小孩，只有秦明知道他那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和怜悯包容的善良内心。
只是他又不禁想，按林涛以前跑几步喘一喘的运动能力和体型，也不知道警校收不收他呢，秦明可不认为人民警察队伍需要一个肉墩。
不过后来他们都成功了。
一个刑警，一个法医。
就这样你来我往，十几年就过去了。
4.
早上起来的时候，秦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放在书桌上的和林涛唯一一张的合照。很久之前他就把全家福那些都收起来了，免得触景伤情。秦明人生里唯一不带任何晦暗色彩的记忆就是和林涛相处的日子，所以他特意把这张合照放在了书桌上。
手指摩挲着照片上林涛的肉肉脸，秦明开始想象现在的林涛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可能不是个胖子了，但是还是很壮的一大只吧，走出来靠气势就能吓住犯人，但很可能一笑就什么效果都没了。
摇摇头觉得自己未免想太多，秦明放下手里的相框。
变成什么样，等林涛回来不就知道了。
5.
今天的秦明心情很好，大宝在心里这么判断道。
“老秦，今天什么日子呐？你竟然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还会嘴角带笑了！罕见程度堪比昙花一现！”相处久了，李大宝也已经习惯了跟秦明的互怼模式。
秦明没回嘴，只是给了大宝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大宝觉得心情好的老秦怼起来实在是没意思，决定放弃调戏对方的欲望。反正也没案子，乐得清闲，自己做自己的事儿。
6.
没想到秦明的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午饭。
大宝难得的能在正常午餐时间把秦明从法医科拉出来就餐，一时高兴，决定去警局隔壁的小餐厅搓一顿。
两人坐下，大宝开始兴高采烈的点菜，给服务员指了一堆菜也不知道两个人吃不吃得下。秦明却没有反对，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实在是让大宝感觉新奇，连吃饭时都忘了谨遵秦科长食不言寝不语的条例，一直在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整个过程中，秦明完全没有要阻止打断大宝的意图，偶尔甚至还会搭上几句话。
奇了怪了，这龙番警局是要变天啊？
7.
直到午饭快结束的时候，大宝才算弄明白了秦明到底在想什么。
嚼着满嘴的肉，大宝眼角余光感觉到隔壁桌的人都起来离开了。
这时秦明突然放下碗筷，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有留意到刚刚坐隔壁桌的人吗？”
“？？？”大宝一脸懵逼，“我去，老秦，敢情你刚刚一直对姐态度这么好是看上了隔壁桌谁完全没空分心怼我啊！”
秦明眼神漂移了几圈表示默认了。
“厉害了我的科长，快快快，告诉我什么奇人这么厉害竟然能得到我们龙番小仙子的青睐。”被秦明瞪了一眼的大宝马上改口，“呸，是龙番大神！”
8.
李大宝可以说是秦明除了林涛之外唯一一个真正算得上朋友的朋友了。而且她比林涛还知道得多一件事，那就是秦明只喜欢同性。这个结论也不是说因为秦明真的跟谁交往过才得出来的，毕竟秦明到现在可都还是母胎solo呢。
只是在青春期的成长过程中，秦明能慢慢的感觉到，自己明显是对女性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倒是对男性偶尔会有憧憬。
但这件事其实也并不困扰秦明，这么多年除了林涛，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够跟谁建立比点头之交更加亲密关系，哪怕有吸引到他眼球的男性出现也只是一时，比起花费在建立这种关系，他更情愿把时间用在读书学习以及和林涛的通信中去。
只是林涛身为同性，秦明并不想造成对方的困扰，所以从未在书信来往中提及过自己的取向问题。倒是林涛有时会提起自己追求女孩或成功或失败的经历。
李大宝知道这个事情则完全是一个意外。
她在通过实习考核之后，收到秦明给自己的手工礼裙时，完全是出于惯性互怼吐槽了秦明一句，“我的妈，看这手工，老秦你一定不是直的！”
万万没想到秦明神情淡定的点了点头。
吓得大宝差点把手里的礼物盒摔到了地上。
自从李大宝知道了这个事情，便打从心底认定自己就是秦明的闺蜜，开始充当起了热情满分的知心姐姐，成天妄图给秦明乱撮合姻缘。一年下来见识过的人也不少，却一直不见他对谁真的感兴趣。
这次隔壁小哥到底何方神圣，大宝也是感到十分的好奇。
9.
“刚刚那位男士坐我斜对面，他总给我一种熟悉感，说不上为什么。”秦明十指交叉靠在下巴处，开始给大宝像陈述案件一般描述刚刚暗中观察许久的男性，“但不可否认那个人一开始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他长了一副好皮相，五官立体，蓄的小胡子非常适合他。而且四肢修长，身高目测比我要高几厘米。看他的笑容应该是个很阳光外向的人，手臂和大腿的肌肉显示出他有常年进行高强度运动。”
大宝听得在心里默默握草了一句，没想到老秦你还是个痴汉呐！
“所以，这听着不挺好的吗？你要是早告诉姐，姐刚就过去帮你打听了啊！你现在马后炮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哎呦。”大宝惋惜的拍了拍大腿。
秦明不接她话茬，自顾自继续说道，“他跟对面坐着的人看起来不熟，从他较为谦虚殷勤却又不显卑微的行为表现，以及对面那位人士的年龄着装可以推断，对面那个人应该是刚介绍了他一份工作。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寒暄了一阵子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中他偷瞄了那边的女服务员不下五次。”秦明抽出纸巾擦擦手，为自己的发言作出总结，“明显他是个直男，所以你前面说的打听都是无意义的。”
“我靠……老秦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边跟我说话还边瞄着别人分析人家一举一动？！而且我竟然都没看出来你在瞄他！”
秦明轻轻推开椅子站起来，把账单往大宝怀里一扔，“把账结了，我考虑一下教教你。”转身就往门口走了。
“秦明你个吸血鬼！早知道不跟你出来吃了！”
10.
要说这次遇到这个人是不是跟以往引起秦明注意的人一样，还真的不是。秦明自己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单纯被对方的外表引起兴趣，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什么特质像磁铁一样把自己吸引过去，可说不清那是什么。
只不过对方是个直男，这么算，结果跟之前也没有区别。秦明暗暗的嘲笑了自己一下，他不介意一个人过一辈子，只是遇到能让自己有特别感觉的人不容易，心底还是不由自主有点惋惜。
11.
不过老天爷爱开玩笑大家都知道，自然也不会放过秦明。
等秦明和大宝从饭店回到警局的时候，秦明远远的就认出了刚刚在饭店自己观察了很久的身影，正站在了警局大厅中央。他在门口僵了几秒，被走在隔壁的大宝发现他不对劲儿，用手肘捅了捅他。
“老秦，干嘛站着不动呢这都到门口了。”
然后那个背影突然转过来开心的朝着秦明和大宝咧嘴笑，还两只手都举起挥动了起来，把秦明和大宝都看傻了。
“秦明！是我啊！我林涛！我回来啦！”
完。蛋。了。
秦明心里的小人开始转起了圈圈。
林涛见对方没有反应，干脆直接冲过来扑到秦明身上，给了个热情过头的拥抱，“这么多年不见我都不认得你了，还是刚刚警局的同事把你的资料给我看了我现在才叫得出你啊！你瞧瞧你现在完全没有小时候那个小可爱的样子了啊！”说着手又揉了揉秦明打好发蜡梳得整齐的头发。
秦明默默捏了捏拳头，老天你是不是玩儿我。
12.
警局的全部人以及大宝，看到这幕都被林涛这个举动震得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在龙番警局工作这么久，从没见谁敢这么对秦科长啊。
关键是这么做完还没被掀下来。
龙番警局果然是要变天了。
（二）
1.
“所以你说刚新来那小伙儿就是你在餐厅跟我说那人啊？？！还是你青梅竹马？！我去这信息量忒大了！”大宝双手托腮撑在秦明的办公桌上，满脸要听好戏的表情盯着秦明。
“……要不要给你拿个扩音器来广播。”秦明郁闷至极，做了个拉链闭嘴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李大宝的座位，“滚回你的座位。”
大宝耸耸肩站起来，走到秦明旁边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老秦你可别害羞，往后日子指不定还要姐帮你做媒人呢。”
抄起桌面的文件夹往大宝的大腿上狠狠拍了一下，秦明不再说话了。在李大宝嗷嗷叫的背景音下开始思考起了人生。
刚刚在警局大厅的久别重逢戏码，秦明都还没来得及想到用什么方式来回应对方，林涛就放开了自己说是还要去见领导办入职手续，明天才算正式上班，等这些事都做好了再跟秦明叙旧也不迟。
秦明半庆幸半担忧的点点头，庆幸的是接下来这一天应该暂时不会见到林涛，忧的是往后共事的日子，打交道的机会多着，可不知道如何自处才好。
现在的林涛在秦明眼中，既是十五年前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胖子，又是十五年后这个帅气得让他觉得陌生的新调任刑警，让他想接近又想远离。
这么多年来，秦明第一次有了他曾经十分唾弃的念头——如果自己的性取向不是这样就好了。就不会让自己在与昔日好友相处时陷入进退维谷的氛围。就能在对方笑着试图拥抱自己的时候，大方的张开双臂。
2.
不过还没等到林涛的正式入职，秦明他们就接到了案子了。晚上秦明正在家里专心致志的准备着下次要做的西服样式，试图让自己不要再思考有关林涛的事情，突然就接到了大宝的电话。
“老秦！小吃街有案子啊！你快来！”
“现在连地沟油的案子都需要用上法医了？还要警察做什么。”
“不是，巡警在地沟油里发现了疑似人手的物体，需要刑警队和法医去鉴别。诶不说了我刚换好衣服出门，你快点儿啊！”
等秦明和大宝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吃瓜群众们围得水泄不通。大宝一手提一个工具箱，还要护着秦明穿过人群，被挤得整个人摇摇晃晃也只能暗暗腹诽秦明这个混蛋完全不把自己当女人，就会当仆人使。
好不容易终于走进现场，秦明头也没回的朝后伸手，还没喘过气的大宝狠狠翻了个白眼，把箱子搁到地上，又马上掏出一副手套恭恭敬敬的递到秦明手里。
“看来今天晚上我们都睡不了觉了。”秦明举着从地沟油中捞出来的残骸细细观察，“大宝，去准备一下，我们要在现场做软组织分离。”
“噢噢好！”大宝点头如捣蒜。
这边秦明和大宝正忙着验证捞出来的物件究竟是不是人的手指，那边忽然有人从气喘吁吁的从警戒线穿过来问道，“什么情况？”
手上正忙活的秦明头也没抬就答到，“我最讨厌的就是迟到。身为刑警比我们法医来的还迟不如直接请回吧。”
那边没了声音，秦明以为对方真的被自己说的话吓跑了，抬眼看了下对方，才猛地想起来这段时间新调来的只有林涛一个，因为还没正式入职想必是本来就没及时通知到他，所以才来迟了。
一时间秦明感觉到刚刚还十分自如的自己突然神经紧绷喉头发紧，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不认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有错，可考虑到这个对象是林涛，而且迟到也是情有可原，秦明内心难免有点责备自己，应该更加宽容对待才是。
听完秦明的话，林涛倒是没有在意。秦明是个追求完美，严格要求的人，这点应该是从小到大都不会变的。哪怕以前的秦明对自己总是会多几分偏袒，可如今摆在眼前的不再是小时候的作业，而是严肃的工作，这样的态度完全是正确的。
所以他抱歉的朝大宝点点头，主动的跑过去把大宝手上在泔水桶里捞残骸的活儿接过来，“对不起我来迟了，这些粗活让我这种爷们儿来吧。”
怪不得老秦喜欢你啊！我也喜欢你啊！不错啊小伙子！常年惨遭上司奴役的李大宝同志在心里默默给林涛点了无数个赞。
见此情况，秦明瞪着终于摆脱手上的工具正在伸懒腰的李大宝本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鼓着气拿起刀和镊子狠狠戳自己面前的爪子。
还是切东西比较有意思。
3.
“所有的尸块都是从一号桶和十三号桶发现的，说明尸块抛弃得很集中。这两个小时之内，我们法医部门会负责做出DNA的图谱以及初步的尸体复原。”有了初步的结论，秦明蹙眉对着林涛说道。
“行，你问死的，我审活的。”林涛摘下刚刚捞残骸时戴上的口罩，向着秦明挑眉笑，“就像以前我们说好的一样。”
秦明不会承认在听到这句话和看到林涛的笑容时，自己的心跳明显的加快了几拍。眼神闪烁着躲开林涛的目光，秦明清了清喉咙，最后哼出很小很小一声的鼻音。
“嗯。”
从警校严苛的训练中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林涛才知道秦明考上了法医专业，小的时候秦明跟林涛说过，以后想要当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不希望世界上还有小孩子像自己一样因为意外或者疾病失去亲人。
所以林涛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十分好奇的追问过秦明怎么突然改选了法医专业。
“追寻真凶，替死者说话，这未尝不是另一种救死扶伤。比起疾病和意外，惨遭不仁对待而致死应该更让家属们心痛惋惜，难以平复。你会选择当刑警，不也正是因为想帮助这些人吗？”
“那也是，想想这样也好，以前我们是学习互助小组，往后我们要做警界双雄！你问死的，我审活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秦明自然是记得林涛写过的话，那些电子邮件都还保存着呢。只是当时的戏言，如今真切的听到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感觉还是相当不一样。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为了和自己并肩做警界双雄才回来龙番似的，秦明嗤笑着自己的痴心妄想。
4.
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大宝提着几袋尸体残骸颠颠的跟在秦明后面往楼上解剖室奔，林涛和刑警队的在楼下分析案件和部署策略。
林涛探头进去解剖室的时候，大宝和秦明正对着摆满一桌的尸块忙着尸体的复原。
轻轻敲了敲门，林涛犹豫的问了一句，“我能进来吗？想了解一下进度。”
大宝见秦明没反应，就向林涛招招手让他赶紧进来。
“凶手把这些尸块切得特别小，有可能是炸尸的工具不大，或者是抛尸的地点不允许他切割太大。比如说下水道。”秦明翻弄着桌面上的尸块，给刚进来的林涛解释道。
“嗯，我等下再去审一下那个小贩，看看他这是从哪儿的下水道捞出来的。可能我们还要再去下水道那边进行一次打捞。”舟车劳顿再加上一调过来就有紧急案件，林涛整个人都还没适应过来，眼下突然安静下来了，不由自主的就盯着秦明认真工作的侧脸开始走神了。
突然感受到了有目光毫不避讳的一直粘在自己脸上，秦明深知那不可能是李大宝的目光，只能是林涛的了。只是被盯的时间越长，秦明越生出了紧张的情绪，连耳朵和后颈都开始微微泛红发烫。
得把罪魁祸首弄出去。
“出去，你的呼吸打扰到我工作了。”本还半伏在解剖台的秦明突然站直，背对着林涛抬起手挡住对方看向自己的双眼。
“这是……叫你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林涛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大宝。
“行了我们一起出去吧，走走走！”
和大宝一起靠在走廊边站着，林涛觉得有点好笑，两人现在这样，像被老师罚站似的怎么回事？
“诶秦明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是啊，也没少这么吼我，你别太在意啊林队长。”
“哈，我也不是在意，就是觉得这次回来他怎么好像变得跟我不太熟的样子？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他可是从小就认识的啊。”
大宝歪头摊手不接话，我当然都知道，我还知道他暗恋你呢大傻子！
5.
快天亮的时候，林涛终于把小贩制作地沟油去的下水道地点给逼问出来了，一行人马上就往那儿赶。
秦明大宝林涛三个人穿好防护隔离服，站在下水道入口齐刷刷往下看。李大宝积极的蹲下正想往下爬，被秦明提溜着领子扔到了后面。
“你拿箱子去，殿后。”
一旁的林涛看了想笑，秦明这人体贴照顾别人也不会直说，实在是可爱。
眼见着秦明把大宝支走后，自己拿着手电就准备第一个下去，林涛赶紧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
秦明不解的偏头看着林涛。
“我来打头阵，大宝殿后，你在中间监督我们俩，可以吧？”说着林涛就开始往下爬。
被松开的手腕还能感觉到刚刚压在上面的力度，秦明定定的看着刚刚林涛握住的地方，接着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了自己手腕一下。
再这样下去可真是不行啊，总是工作的时候分心怎么办。
排在秦明后面目睹了全过程的李大宝，只想感叹恋爱误人龙番要完。
“老秦？老秦？你快下去啊别挡着道儿啊！”
6.
“小心点！”站在下水道里的林涛用手电筒给正爬着梯子下来的秦明打光照着脚下的路，还伸手想要扶他一把。
“谢谢。”秦明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对方的手，扭头开始观察下水道的环境。
林涛听着大宝和秦明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人体骨盆之类的不属于自己专业范畴的名词，低头弯腰到处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物体。
这时，撩开的铁桶里突然窜出一只老鼠向着林涛冲过来，吓得他大叫出声，站起身时太用劲儿还差点往后倒，为了稳住身形，手里的电筒也掉在了污水里。
秦明站的离林涛最远，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回过头时就看到站林涛附近的大宝已经眼疾手快把那老鼠抓住往远处扔。
“啊，你这么厉害，不如以后我叫你宝哥或者宝爷吧？”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比不过一个小姑娘，林涛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其实，其实我胆儿挺大的！就，就是怕老鼠。”
一束光突然打在林涛脸上，明晃晃让他睁不开眼。秦明正举着手电照着林涛，好让对方看不见自己隐藏不住的笑。
“你怕的可不止老鼠吧。”
7.
刚认识的时候，秦明也不相信林涛又怕老鼠又怕黑。谁会想到在学校里活泼好动肆无忌惮的小胖子，在家里看到一只老鼠就吓得差点要往房顶上窜呢？
那天正好林涛父母又还没到家，只有秦明一个人看着林涛吓得上蹿下跳。围观的秦明觉得惊吓效果差不多了，拿了一张纸抓着老鼠的尾巴提起来，在林涛面前晃了晃。
林涛恐惧得面目狰狞的看着那小老鼠在秦明手里挣扎，发出吱吱的叫声，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只顾得上让秦明赶紧把它扔出家门。
“妈呀，秦明你吓死我了！我可是最怕老鼠了啊，不然你以为我爬树怎么这么厉害，都是平时在家练的！我真是无法想象你怎么能一手就把它抓起来……”还在惊吓的余韵里没缓过来，林涛扯着自己脸蛋上的肉向秦明控诉道。
“它跟人类和猫猫狗狗一样，都是会动的，动物，而已。我只是嫌它脏。平时怎么不见你怕猫狗？”
“那可不一样，猫猫狗狗长得可爱多了好吗！”
恢复平静之后林涛又接着跟秦明唠嗑，“其实我除了怕老鼠，还怕黑，但除了这两样我就什么都没在怕的了！”怕秦明不信，林涛还狠狠地拍了自己胸口两下。
“怕黑是因为怕鬼？”
“咳！咳……说什么呢你！”
看穿一切的秦明勾了勾嘴角，“以后你要是考试分数不达标，作业又迟交，我晚上就给你讲鬼故事。”
“别别别，别啊！！！！秦老师！！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你成不成？”
你当然不止怕老鼠，还怕黑怕鬼，还怕我呢。
你记得吗？
8.
三人在下水道果然找到了难以分解的部分尸骨，还得感谢大宝的好鼻子。
回去的路上，秦明指着大宝跟林涛解释说，“人形，警犬。”
气得大宝牙痒痒，嚷嚷道信不信真的变狗咬你。
回来之前实在是没想到秦明除了自己也还会有朋友，林涛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想。秦明在信里也不提，估计是嘴上肯定不会承认他们是朋友，但是现在看着他们关系就是不错啊。
能够看到从小就让自己分外担心的挚友离开自己也能交到朋友，真是一件让人欣慰又有点惋惜的事情啊。
可惜我们都缺席了彼此这么长一段岁月的成长。
9.
下水道发现的尸骨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法医二人组在进行多次重组计算后最终得出这个结论。
刑警队迅速排查了一下最近的失踪人口，锁定了一对夫妻，众人又马上赶往那对夫妻的住址。
可能物以类聚，林涛和大宝在短短大半天的相处中飞速的建立起了友谊，两人在路上一唱一和，好像他俩才是认识了很多年的青梅竹马。
这捉摸不透的发展让秦明有点生闷气，却又不知道这气能怪谁。大宝和林涛都是热情外向的类型，很快熟起来也是正常。
一言不发的上了电梯，还听见旁边两个人一直在叽叽喳喳，秦明等着电梯门一打开就往失踪夫妇的家门快步走过去。
秦明手正要抬起来敲门时，被突然从身后窜上来的林涛挡在了身后，“我来，没人应我就撬锁。等下你们站旁边去，注意安全。”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护着别人冲在第一线啊。
小的时候，曾经试过有顽皮的小孩偷了学校旁边的小卖部的东西赖到秦明身上。别人是一群人，秦明永远只有自己一个，根本没人给他作证。
小卖部的老板叫着说要拉秦明去见老师见校长，秦明倔得像头牛，就是不说话辩解也不肯被拉走。
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林涛看到了这幕，赶紧跑过来就把秦明往自己身后拉，挡在秦明前面跟老板吵起来。
“我就一天没陪你下课你就被人欺负了，真是不得了！以后我要是被留堂了你还是等我一起走吧。”
秦明看着林涛被老板拧的发红的耳朵不说话。
林涛怕他内疚，抓着秦明的手往自己耳朵上摁，“你手凉，帮我降降温。”
“嗯，以后放学还是一起走，监督着你别被老板天天追着打。”
10.
案件最终还是在48小时内破了，一对本来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小夫妻遭遇飞来横祸，还是被如此狠毒残忍的杀害，让大家都唏嘘不已。
查起案子来就全体都没法休息没法回家，林涛刚从外地回到龙番，住所更是完全没有时间去收拾安顿好。
已经累得半死的大宝向林涛和秦明道别，准备回家补个觉再赶结案报告。走出门口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回来说，“诶涛涛，你这刚来应该还没地方住吧？要不你今天先去老秦那儿将就一晚上？听说他那儿可大了！”
听到这秦明凶狠的瞪了大宝一眼，却看见林涛那双狗狗眼满怀期待的望向自己。
“可以吗秦明！！！正好呢我本来就想找个地方和你叙叙旧啊！还没去过你家呢！！”
站在林涛背后的大宝抿嘴笑着朝秦明挥了挥手，然后做了个加油的口型和手势，就偷偷的溜走了。
别说我不帮你啊老秦。
叹了口气，秦明无奈的点头，“等我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回去吧。要先去你那儿拿点换洗衣服吗？”
“不用不用，我今天正好有放在警局，嘿嘿。”
这个世界真的有人能拒绝狗狗眼的林涛吗？
秦明表示怀疑。
（三）
1.
“到了，下车。”把车停在家门，秦明让林涛先下车站着等自己去停车。站在门口又进不去，林涛无所事事的四处张望，顺便在心里默记一下来时的路，下次来找秦明也方便。
“看什么呢，进去吧。”
“没有，就觉得你这儿离我住的地方好像还挺近的。”
“这么多年没回来你还认得路？”
“哈哈哈，这不是刚你开车经过嘛，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开过去了。”林涛傻笑着往街的另一边指，“就在那儿，你看，我走过来找你估计也就十来分钟。比以前从我家跑去孤儿院找你都近呢！”
秦明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你还进不进来，不进你就自己走回去你那儿。”
“来来来！小的这就来诶！”
摁开了大门右手边的房灯开关，暖黄的灯光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林涛跟在秦明身后，不敢先踏进屋里，却用眼神迅速的把整个房子扫视了一遍。装修风格和秦明本人的气质很相配，简洁明亮，也十分舒适。
“你家竟然还会装电视？我以为你不看呢。”穿上秦明递给自己的拖鞋，林涛走进客厅，把自己狠狠的甩在沙发上，瘫倒不动。
“……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么放着整个客厅看着会好看点。”秦明看着他几秒，默许了他这个行为，然后自顾自的去准备洗漱用品了，“我这儿没什么吃也没什么喝的，你自便。”
“诶好！”嘴上是这么应，林涛的身体完全没有要挪动的迹象，只是躺在沙发继续观察秦明的房子，好像非要找到点童年的痕迹才肯罢休。
秦明家的客厅后面就是秦明的书柜和书桌，林涛从沙发爬起来往后瞄，一眼看到了书桌上自己和秦明的合照，心里顿时欢喜得不行，“秦明——你也留着这张合照呢！我都放在钱包里呢。”
秦明正在卧室把备用毛巾牙刷翻出来，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一个不爱与人交往的人家里竟然真的有备用毛巾牙刷拖鞋这些东西。也许自己内心也一直期待着的吧，有朝一日林涛回来，两人还能像小时候一样睡一个屋里，彻夜谈天说地。
走出来的时候，秦明看到林涛正百无聊赖的扒着沙发边看着钱包发呆，听到秦明过来的声音，林涛高兴的把手里的钱包翻过来指给秦明看，“你看，我都把合照放在钱包里，我身边的人都认识你呢。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好朋友。”
秦明看着他轻笑了一声，把刚刚拿出来的物品抛过去，“洗澡去吧，一身汗臭我可没心情跟你回顾往昔岁月。”
2.
淋浴间里传出水流哗啦哗啦的声音。
秦明怔怔的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张合照。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林涛周末也总缠着秦明说想去他住的地方玩，因为这样既可以避开爸爸妈妈的唠叨，又不会让他们担心，因为有秦明管着他嘛。只不过秦明都会拒绝并跟他说，“孤儿院有什么好去，以后读书住宿你就知道了，那里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晚上睡觉的地方而已。”
“可我睡觉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啊，那你睡觉的地方不也应该是你家吗？”
“那不一样，林涛，我没有家。”
“那要不然你来我家住，我那儿就能当你的家了吧？”
秦明想着想着又笑了起来，如果在哪儿住上一晚就是家的话，那今晚过后这儿也是你的家了啊，林涛。
但其实这样说也没错，秦明和林涛这么多年的感情，本就和亲人没有分别。虽然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是分隔两地，但往日逢年过节秦明也都会给林涛和他的父母寄点礼物，嘱咐林涛替自己问候叔叔阿姨。
林涛在哪儿，秦明心里的家就在哪儿，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3.
“秦明，我洗完到你啦！”
秦明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往事中抽离出来，看向声音的来源，“……你干嘛光着出来。”强忍住想扭头的冲动，秦明深知自己对着林涛绝对不能表现得像个害羞的女孩儿，那太奇怪了，只能强迫自己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头上还顶着一条大毛巾，林涛低头看了看自己，“什么啊我穿了裤子啊……刚洗完太热啦，而且我头发还在滴水，等我弄干了再穿上衣啊，嗯？”说着还做了个鬼脸。
从书桌前站起来，秦明表情略带嫌弃的伸出一根手指戳在林涛的手臂肌肉上，“让开，别挡着我去洗澡的路。”
木着脸走进浴室，只有秦明知道自己刚刚内心的弹幕已经刷到快把林涛的脸全挡了。确实如自己之前在饭店第一眼猜测的一样，林涛的身材非常不错，全身都有肌肉但不显得过分强壮，整体给人感觉十分健康。背部线条比正面更好看，动作的时候，手臂肌肉形成的弧度相当美好。抓着毛巾的手看着也是修长有力。
最重要的是，秦明刚刚戳的那一下，其实应该算是借推开林涛为由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事实证明，那肌肉的手感确实，让人意犹未尽。
把自己内心的弹幕全程回顾了一遍的秦明，略带羞愤的用右手捂住了自己半张脸，对着镜子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办。”秦明发自内心的认为李大宝今天折回来特意提这个建议就是个错误，明天回去一定要给她加班，看她下次还敢不敢。
4.
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秦明认真的思考着自己能不能把林涛撵到沙发上睡觉。谁想到那只大型犬倒是很自觉的就跟着秦明进了房间。
“……你睡沙发。”
“为什么？”林涛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配上本身的下垂眼，看着真的像只可怜巴巴的大狗，“你家床这么大，以前我们也常一起睡啊，我都洗干净了别嫌弃我嘛——”
在看到林涛的神情的时候，秦明仿佛听到自己心里的小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啧，能不能意志坚定点？
5.
两人最后还是一起躺在了床上，秦明为免自己看着对方就心烦，特意背对着林涛侧躺。林涛知道秦明不喜欢身体接触，小的时候还算好，死缠烂打一下还是会抱着一起睡。现在两人都长大了，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搂搂抱抱也奇怪，所以林涛也不靠近他，乖乖的平躺在床的另一边。
“我关灯了啊。”秦明见他不动了，以为是困了。
“啊，好。”
暗下来的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风声。秦明闭上眼安静的听着林涛的呼吸声，想借此判断一下对方是否进入睡眠状态。没想到林涛突然又开口了。
“诶秦明，你房间窗帘没拉，外面的光透进来了。”
“……啰嗦。”秦明坐起来想下床去把窗帘拉上，却被林涛拉住了。
“不用不用，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在我的房间里睡也是这样？我怕黑你也知道啊。”林涛话末还带着充满笑意的气音。
坐在床上顿了顿，秦明又重新掀起被子躺下来。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所以秦明放心的平躺着听林涛继续絮叨。
“现在觉得小时候可真好啊，哈哈。可能我人比较傻，不像你，从小到大都一副思虑过重的样子。你帮我补习能升十分我就高兴得不行了，你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说着说着，林涛干脆把双手叠在脑袋后面。
“成绩升了那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高兴。”
“那相当于你想帮的人真的得到了有效的帮助，不值得高兴吗？”
“……”
秦明总觉得林涛是还有别的话要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即使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当面即时的聊天。可他就是能感觉到，林涛心里有事，虽然他说话总是习惯性的带上哈哈的笑，但他似乎不是真的那么开心。
“林涛，你为什么突然回龙番了？”
林涛没说话，秦明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到了对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正好之前工作的那个局里通知说这边有空缺，需要调派人手，我也想离开那边，就回来了啊。”
“那为什么想离开那边？”
又叹了口气，林涛继续说道，“之前在那边遇到了点事儿，也不是大事，就是我心里总是过不去。”停顿了几秒，“诶秦明，我跟你坦白说，你不许笑我啊。这事儿我都没告诉我爸妈呢。”
“……嗯……你说吧。”不知为何，秦明觉得此刻的林涛大概需要一点勇气，所以他扭过头看着对方。哪怕明知道现在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远处微弱的灯光，他还是希望用这样的行为向对方表达自己聆听时的专注和用心。
“之前我那儿有个小协警，我跟他不太熟，但是在警察局里也会偶尔碰见，他人挺好的，就是看着老是心事重重的。”林涛伸手在床头摸了摸，才突然想起这是秦明的家，“诶忘了今天没带烟。”
“睡觉你还抽烟？”秦明有些生气的说道。
“没没没，就讲起这个事忍不住手上就想乱抓点什么。”
“……那你，抓着我？”
听到这话林涛噗的笑了出来，没有真的伸手，却把自己往秦明身边挪了挪，两人变成肩膀靠着肩膀一起平躺在床上。
“后来，我们那儿开始查一个几年前的案子，查到了那个小协警身上，他跟他一个朋友都认罪了。这种案子能破已经很难得了，有人认罪自然是很快就执行了死刑。”林涛清了清喉咙，又往秦明那儿靠，“死刑那天带那个小协警的警队头儿还去看了，回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没想到过了一阵子，那个案子真正的主谋凶手自己来投案了，把事情全说出来了。其实之前被判死刑的那两人根本罪不至死。”
听着林涛用平静的语气描述这件事，秦明莫名的觉得有点心疼，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对生死离别看得很淡，也相信人各有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报应。但林涛不是，林涛虽然从小顽皮，但朋友一直很多，父母对他的教育也是关爱与严厉并重，这样成长的环境和乐天积极的性格，使得他总是会容易对周遭弱者产生悲悯同情之心。说来自己也是林涛这种心态的得益者，还是收获最大那个。
“其实案件本身也不是我直接负责，案件里的人跟我也不熟。可是事情发生在我身边，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想，每天有这么多案子，我们抓了很多个嫌疑犯，都会尽力确保做到准确抓捕。可是总会有像这样的时候吧，想象一下如果我想帮助的人没有被帮助到，或者是我身边的人被误判，我却没有查出真相，我真的会一辈子内疚到死的那天。”
林涛像是觉得冷，又或者是觉得不好意思，整个人慢慢的往被子里缩。
“林涛，刑警队为什么需要法医科痕检科鉴定科？”秦明转身侧躺面对着林涛，伸手把快遮住对方脸的被子往下拉，“一个案子的真相，是依靠证据和供词共同作用下产生的。你我严格认真的做好了自己的本分，再把结果组合到一起，就是真相。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证据和供词都指向被判刑者，最后却发现依然错判，那一定不光是刑警的责任。回顾案件中的过程，我们如果所作所为无愧于心，就不必再对这个案件耿耿于怀。”
“哈哈哈哈，是啊，所以我一开始才说，怕你笑我傻啊。”林涛从被子里钻出来，也转过去面对着秦明。
秦明配合的哼笑了一下，问道，“林涛，你信我吗？”
微弱的光照出了林涛的脸部轮廓，秦明看到对方朝着自己重重的点点头。
“我问死的，你审活的。你从前说我们要做警界双雄，你记得吗？”秦明微笑着说，“以后我给你最准确的证据，你去追踪抓捕犯人。决不允许有冤假错案出现在我们手里。”
被秦明三言两语就开导得找回好心情的林涛，恢复了搞怪的本性，抬起手就搭到秦明肩上，又不满足的往上移动拍了拍秦明的脑袋，“一言为定！”
“拿开你的手。”秦明偏头躲开对方作怪的手。
把自己缩回被子里，林涛在心里默数了三下，用劲儿的往床另一边翻，把被子都卷到自己身上，像个团子团在床边摇摇欲坠。
“几岁人还抢被子你幼不幼稚？”秦明也顾不上平时的优雅劲儿，伸出脚就把林涛往地上踹。
“哎呦！这是你的被子你不心疼啊？”
“你今晚躺地上睡明天洗了还我，我自己盖别的。”
6.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涛已经完全恢复元气青年的模样了，就是在地板上躺了一晚上有点疼。
伸着懒腰走出房间想看看有什么吃的，林涛瞄了一圈才发现秦明家连个厨房都没有。
“老秦你真的是靠吸收日月精华活的吗？怎么家里连个厨房都没有啊？”
已经换好衣服的秦明举起手里咖啡给林涛看，“出门左转有商店，谢谢。还有，你为什么跟着大宝那家伙这么叫我？”
“不觉得这么叫挺亲切的嘛，你也可以叫我老林啊！”林涛顺手就搭上秦明的肩，“等我换个衣服就走吧，吃不惯你这些，我还是回去警局附近的小摊子再买吃的。”
“你跟人形警犬可真是意气相投。”
“啧，那是，不然以为谁都能跟你做朋友吗？我跟宝哥那必须像啊！”在秦明来得及发作之前，林涛赶紧收回手臂往里撤，换衣服去了。
7.
李大宝开着她的小滴滴快到警局门口了，竟然看到了林涛和秦明两人勾肩搭背的走了进去。准确说是林涛对着秦明勾肩搭背。
李大宝揉了揉自己眼睛，心想这关系不会真的这么突飞猛进吧？可得赶紧回去跟老秦八卦八卦。
李大宝进来还看到林涛站楼梯那儿开心的对着正在上楼的秦明挥手，秦明反而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径直就往自己办公室走。
“早啊涛涛！”大宝从后走上来拍了拍林涛。
“宝哥早，要不要吃煎饼，老秦说你也爱吃。”
“哇塞真是不错啊！谢谢你啦！我正愁着还没吃早餐呢。”
提着林涛送的热乎乎煎饼，李大宝用屁股撞开了法医科的门。喜滋滋的问道，“怎么样老秦，昨晚过得还不错吧——”
“无论你脑子里出现了什么画面，都没有发生，停止你无谓的想象。”
“切，我脑子里就想你们盖棉被纯聊天，你敢说没有？”大宝啃了一口煎饼继续说道，“就算没有任何友谊以外的事情发生，我可是看得出来，你们今天的感情那也是有大进步啊！至少比之前像认识多年的朋友啊，还不是要谢我？”
“谢谢你——拿着那个充满异味的不健康食品滚出这个办公室。”
“略略略！”
啊，今天的法医科也依旧充斥着互怼的氛围。
8.
其实大宝说得也是对的。本来昨晚之前，秦明还是相当困惑自己究竟该如何处理自己对曾经的挚友一见钟情这件事。
可是经过昨天一个晚上的相处，让秦明突然醒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撇除外在的性吸引力，其实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一直爱着这个叫林涛的人。
他们一直以青梅竹马，以亲人的身份互相关爱着彼此。现在只不过是秦明自己在心里多了新的一种感觉，而这只会增加这份爱的厚度，不会改变爱的表现形式，实际上和以前区别也不大。
想通了这点之后，秦明在平时和林涛的相处变得自在了许多，两人也慢慢找回昔日的感觉，关系变得越来越好。
只是苦了每天都想着要当红娘的李大宝同志，她表示自己真是看得着急死了，偏偏主角都不急。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摊手。
（四）
1.
“老秦，有案件！有人游野泳的时候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林涛跑进来，单手撑在秦明的办公桌上说道，“我们现在出发过去看一下吧。”
“行。”把手里的书放下，秦明绕开面前的林涛，站起身披上外套径直就往外走。
林涛见秦明已经要下去了，赶紧对着反应慢了半拍，现在才急急忙忙站起来的大宝指了指楼下，“我跟老秦先下去啊。”
“诶诶诶——你们等会儿我啊！”还要惦记着去提箱子的大宝，心里苦。
中国人民八卦功力不容小觑，有人在这儿发现了尸体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一传十十传百，附近好奇的居民和路人闲着没事都过来围观并议论纷纷。虽然已经在周围都布置了警戒线，却还是被群众围得水泄不通。
三人组下车的时候就被重重人墙拦住了去路。大宝抱着箱子踮起脚往里瞄，瞄了半天除了人头什么都没看到，一个不留神，转头才发现另外的两人已经开始往里挤去了。
“警察办案啊，麻烦让让！”林涛大声的吼着，同时用一只手把秦明护在自己背后，怕秦明跟不上还时不时手上用劲儿把他往自己方向推，另一只手不停拨开人群开路，“诶小心点，别挤！”
再次慢半拍的大宝这时才慌张的跟了上来，在两人身后见到林涛这动作，大宝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嚯，你们玩儿老鹰抓小鸡呢嘛？”
被秦明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大宝只能无辜的扁嘴。
没想到走到半途，本来还能跟在他们二人后面的大宝就被人群冲散了，长得太小只就是麻烦。大宝只能拼了命用箱子顶开身旁的人，深感自己看错林涛了，第一面那个怜香惜玉的男子根本就是为了抢自己的工作来讨秦明欢喜！
好不容易终于挤了进来，大宝也只能扯开嗓门对着林涛吼“林涛你这个当鸡妈妈的，还有只小鸡丢了你都不知道吗！”
这边已经给秦明讲解了一下基本情况的林涛笑着转过身，“你看你这不是自己找到路了嘛，也没把你弄丢啊，鸡宝宝。”
气得大宝直跺脚，“老秦别以为你大半个身子背对着我我就看不到你在笑！”
这边收敛了笑意，秦明走到尸体边上蹲下来，“不开玩笑了，做正事吧。”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和表皮脱落来看，死亡时间至少在半个月以上。”
“尸体腹部有缝合的痕迹，不会是把死者的头部放进了腹部里……吧？”
秦明用手在尸体的腹部按压了一下，然后拿起箱子站起身，“当然不是，凶手把死者头部割下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死者的身份，具体情况还要带回去做详细检验才知道。”
认真听完的大宝点点头，习惯性的想伸出手接过秦明手里的箱子，没想到这还没来得及出手呢，站另一边的林涛就自然的走过去从秦明手上接过了箱子。秦明也是给得顺手，感觉到林涛伸出来的手就递了过去，转身松手迈步子，两人的动作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见此情形，李大宝同志也只能尴尬的收回伸到一半的手，转而移到脸上摸摸自己的鼻子，假装四处看风景。
“你这东张西望瞅啥呢，走啦宝哥。”
“究竟谁才是法医科的？”李大宝冲着林涛的背影碎碎念道，只见那厮正提着箱子追上秦明的步伐，“啧，狗男男。”
2.
“尸体缺少一根手指，而且是生前造成的，是什么原因让他缺少了这根手指呢？根据这个特征有没有可能从最近失踪人口查到死者身份？”
秦明和大宝正对着尸体仔细观察分析，林涛就闯进来了。
“有线索，找到了几个符合你们刚才鉴定的特征的失踪人员，我准备等下就去他们之前出现过的地方去问一下。你们有什么线索？”
“死者缺少一根手指，这是个重要特征，他身边的人应该知道这个特征，可以以此来询问确认。”
在旁边听着林秦二人对话的大宝，觉得没什么自己插得上话的地方，正想拿起剪刀把尸体腹部的缝合线剪开，却被秦明拍开了手。
秦明指着大宝说道，“你，也一块儿去。调查。”
李大宝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我？不是，我是法医！法医啊！凭什么我也要去干这些？”
“出去，我需要安静。”
站在门口的林涛眨巴着双眼不出声，歪头笑了笑，拉开门对着大宝做了个“请”的动作。
鼓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大宝狠狠的把手套和防护服脱下来甩到一边，接着用脚踢了踢解剖室的门，走出来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道，“我需要安静！个屁！秦明别以为我没看穿你的小心思，不就是看林涛一个人可能跑不过来就把我给卖了，呵呵，我现在不揭穿你，你给我等着。”
走在大宝后边儿的林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跑上来偏头靠过去想听，“宝哥你在唠叨啥呢？”
还在气头上的大宝龇牙咧嘴的推开了林涛的脑袋，“走开！我在诅咒老秦注孤生！”
3.
“诶我说怎么回事啊？你都把我们俩带过来了，结果怎么就只让我下车，老秦在车里等啊？”林涛和大宝正穿着雨衣站在雨中等着工地的人出来，雨有点儿大，两人都有点哆嗦。
“老秦不喜欢下雨天，每个人都有点奇怪的小习惯啊。体谅体谅他。”
“……你们俩就会欺负我！”
林涛不清楚秦明有没有告诉过大宝，但他知道，秦明不喜欢下雨天是因为下雨天总会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
小的时候，每到下雨天秦明就会绷着一张脸，任林涛怎么逗他弄他都没有表情反应。偏偏林涛那时还是个不怕死的小屁孩，特别喜欢雨天跑出去淋雨踩水坑，秦明不理他，他就一个人跑了出去。没想到回来时，秦明站在林涛家门口看着浑身湿漉漉的林涛就哭了起来，吓得林涛整个人都慌了神。
“林涛，你别死。”
林涛手抖着想给秦明擦眼泪，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刚淋完雨太脏了，只好抓起秦明的外套袖子往他脸上拽，“别哭啦，快擦擦，我不会死的啦！”
两个人回家洗完澡，秦明跪在床上拿着毛巾给盘腿坐着的林涛擦头发，“我不喜欢下雨天，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刚只是担心你出意外。”
林涛试图扭过头看着秦明，又被对方狠狠拧回去，只能对着空气说话，“我真没想到你有这么不喜欢下雨，那我以后下雨天不乱跑就是啦。”
“……我的爸爸妈妈，就是因为雨天天气状况不好导致的意外去世的。”秦明说着双手隔着毛巾捂住了林涛的双眼，“我不希望你也像他们一样。”
所以刚刚在车上有雨点飘下来渐渐变得密集的时候，林涛就开始不停注意着秦明的脸色了。不过他默不作声的看着窗外，让林涛读不出他的情绪来。
准备下车的时候，林涛按住了秦明要解开安全带的手，“诶下雨你就别下去了，我跟宝哥去问就好。你在这儿帮我看着车，免得被抄牌啊！”
秦明感受着林涛压住自己的手，觉得对方手心的温度有点烫人，瑟缩了一下，最终松开了抓住安全带的手，“我没事，不是小孩子了。只是还是不喜欢雨天，不影响。”
林涛凑过来认认真真的观察着秦明说这话时的表情，似乎在判断对方有没有说谎强撑。秦明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妥协，“咳，既然你们是自愿劳动，我也不阻止你们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吧。”
我可不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啊！坐后排的大宝内心疯狂吐槽却是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只能安静如鸡的跟着林涛迈出车厢冒雨查案。
4.
在林秦二人的通力合作下，案子没几天就水落石出了。只不过李大宝同志却是忍不住开始思考起自己是不是应该向上头申请换个地方工作，最近可真是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啊。
这天跟秦明和林涛吃饭，憋屈的大宝实在没忍住控诉了起来，“涛涛，我心里苦啊，秦科长现在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助手啦！”
这哀怨的语气听得林涛觉得好笑，咬着嘴里的肉嘟囔道，“怎么说？”
可算是找到了突破口，大宝干脆把手头上的碗筷都放了下来，一拍桌子，“你想啊，以前你没来的时候，什么打杂的活儿都是我干。老秦这人也不爱跟刑警队交接，更不愿意与家属或证人接触，有什么需要沟通的一直以来都是我出面的。现在倒好啊，箱子不用我提，沟通的事儿也都给你做了。什么家属上门闹事，通通是你第一个冲上去抢着解释，谁都没你积极。老秦还撵我去给你跑腿！我看我不如去刑警队当助手呢！”
秦明舀起碗里的汤喝了一口，用眼角余光瞥着大宝说道，“以前是谁天天在办公室嚷着上司不仁虐待下属，说自己迟早会累死的？”
“那我至少那会儿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啊！现在呢？”
“嘿嘿，你不是警犬吗，我们溜着你，很合适啊！”林涛无意识补了个刀。
“不，你还要给我递工具，林涛不懂那些。”秦明给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大宝： 噢，我大概只是一个负责给老秦递工具的假人。
4.
这段时间下来大宝被这两人怼得都没脾气了，本来还不信他俩这性格一个天一个地的还能做这么多年好友，这怼人的默契实在让人不得不服气。
难得逮着一天林涛终于没在法医科，李大宝才想起来自己虽然别的职务好像都被林涛抢着干了，但还有一个那是无可取代的啊！
知！心！姐！姐！
红！娘！月！老！
“老秦，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还觉得涛涛那家伙直吗？他直吗？！你说！”趁着林涛不在这个好机会，大宝赶紧的重拾旧业，“明明我觉着你们每天gay里gay气的都要晃瞎我的狗眼了。”
“看来你也没被虐傻，还知道自己的是狗眼啊。”
“……我！去你丫的。”
说实话，秦明是不太懂李大宝为什么说每天看着自己和林涛都觉得gay里gay气的。真要说是，也只有自己是，但林涛绝对不是。要说林涛对自己好，那可得追溯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毕竟都是林涛从那时就开始养成的习惯。
小时候的林涛，总觉得秦明长得个头小小，好像拿点重东西都会被压垮，被人推一下都会摔倒。正好林涛又长得胖力气大，所以两人熟了之后有什么东西都是林涛抢着拿，到哪儿也习惯把秦明护在身后。
“儿时养成的习惯对人影响深远，如果没有被纠正就会一直留下来，这很正常。”秦明对着大宝如此解释道。
这话听得大宝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跟他争辩，“那至少证明你掰弯他的几率高啊！你见过几个直男的对另一个男的这么好了啊？”
“女性之间的友谊好起来能让人误会，男性也一样。”秦明伸出手指示意大宝小声点，“但，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听见这句的大宝也顾不上秦明会不会揍自己，激动的叫了出来，“我去！老秦你要撩汉了吗？妈呀想想都有点小兴奋呢！”
“……”
话是这么说了，可真正做哪有这么容易啊。秦明撑着额头，有点懊恼的想道。
（五）
1.
秦明在从梦乡醒过来睁开双眼的瞬间就开始后悔昨天跟李大宝说自己要尝试一下这个决定了。连对方这么多年的感情生活都没摸个大概就鲁莽行动可不是秦明的作风，必须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正想着，秦明就听到传来敲门的声音，用毛巾把脸上的水轻轻摁干净，秦明慢悠悠的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清晨初现的温和阳光和林涛堆满笑意的脸。
“偶尔跟我试点接地气的早餐如何啊？”林涛说着还把手里冒着热气的粥和肉包子提起来给秦明看。
“这么早起，不像你风格。”
“我今天开始晨跑啦，不能懒下去，不然以后抓犯人体力可跟不上了。”
进了大门的林涛自在得像在自己家一样，从鞋柜里翻出了自己专用的拖鞋，放下手里的早餐，又去倒了两杯温水。
刚关上门的秦明回头看了眼林涛，走进卧室里翻出了自己家里的备用钥匙抛给林涛。
“接着。”
“喔。”还没看清秦明给自己扔过来什么东西，林涛本能的用双手接住了，摊开双手看到了两条钥匙。
“钥匙头是圆的那个是开防盗门的，方的那个是开木门的，下次自己进来。”
像收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林涛笑着把钥匙放进上衣外套的拉链口袋里，接着不放心的拍了两下确认钥匙安好在里面，“平时我还是敲门吧，万一你在干点什么不方便的就不太好了啊，哈哈哈。”
秦明挑眉看他，眼神似乎在说我还能干什么，嘴上却是说，“随你便。”
见秦明还没洗漱完，林涛也不急着先吃，坐着开始发愣。双眼没有焦点的逡巡了几圈，被秦明放在桌面的钥匙吸引了注意力。
林涛蹦起来把那串钥匙抓在手心，接着又倒回沙发上。秦明用的钥匙扣和他本人平时的风格特别不像，是一个卡通柴犬咧着嘴笑的脑袋，上面有特别多钥匙碰撞出来的划痕，颜色也有点脱落，看得出来年代久远。
林涛举起那个钥匙扣，和那只柴犬四目相对了几秒，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自己的钥匙串，上面吊着的是一个皱着眉头的卡通哈士奇。
这两个钥匙扣是以前林涛去游戏厅刷了好多票换回来的，从游戏厅出来的时候还一直藏在身后不肯给秦明看。直到回到家才得意洋洋的亮出来，“我跟你一人一个！你选一个吧。”
“两个都很蠢，我不选。”
“啊？那，那我先选吧。我要这个！”林涛抓起哈士奇那个钥匙扣，“我觉得这个皱眉头特别像你，老是不高兴的样子。”
“你才像狗。”秦明把剩下的柴犬拿起来打量，“我要来也没用，我没有钥匙挂。住的房间不是我一个人的，不能锁门。”
“那不然我明天让我爸给你配一串我们家的？反正你现在也常来我们家住，万一哪天我又被罚留堂了你可以先回家呀。”
林涛数了数秦明钥匙扣下面挂的钥匙，车钥匙不在上面，应该是怕开车时这钥匙扣挂在车上会被李大宝取笑所以另外放了。另外几条是家门和办公室的，剩下的还有两条就是林涛从前的家的钥匙了。
搬家这么多年，林涛和家人都已经不知道把那些旧钥匙扔哪儿去了，真没想到秦明还保存着。
这人真是念旧得可怕，跟他给人冷漠的感觉简直一点都不一样，林涛笑着想，趁着秦明还没出来又把钥匙放回了原位。
2.
终于整理完毕的秦明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的咬着手里的肉包子，思忖着今天好像是个不错的时机，不妨借李大宝的名义来打听一下林涛的情感生活。
把嘴里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秦明开口问道“林涛，李大宝昨天跟我打了个赌。”
“嗯？什么？”
“赌你有没有女朋友。根据我们整个警局的单身汉比例和分布年龄段，我主张推测你没有，但她认为像你这样——”说着秦明还把林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相貌和性格的男性一定很受女性欢迎。”
仰起头灌了一大杯水，林涛给秦明竖起了大拇指，“这次你对，我现在还真没有女朋友。诶宝哥跟你赌什么，算我一份啊！”
此刻的秦明内心仿佛听到了大宝的声音在呐喊回响，有戏，上啊秦科长！
秦明保持着面无表情，回答道，“也没什么，就赌一顿饭而已，回去让她请咱们。”
还没出发上班的李大宝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噫，谁在背后说我，总有刁民想害朕。
林涛听到有人请吃饭有点乐呵，接着秦明的话题继续说道，“我估计老秦你这么多年都肯定是单身呢吧，哈哈哈！”见秦明隐隐要发作的脸色又补充道，“其实我也觉得单身挺好的。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不都有在信里跟你说嘛，追女孩儿的时候还有点意思，可是真正在一起了，也没什么话聊，还一天到晚要陪着。后来认识了我们一个前辈，看他跟他那位都认识好几年了，相处得一直不错，也慢慢明白这东西不能勉强也不是随便就培养得了的。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得慢慢找个合得来的。”
秦明颇为认同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要怎么样的才算合得来？”
“这个我倒真没想过啊，看感觉的吧，至少得相处得开心舒服吧。”林涛抽出纸巾擦擦嘴，结束了这顿早餐，“话说最近接的那些离婚啊骗婚啊婚后仇杀的案子，真是搞得我对未来都有点儿心里阴影了。”
没接林涛的后半段话，秦明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你觉得跟我相处算合适吗？”
听见这话的林涛愣了愣，随即勾起一边嘴角笑起来，对着秦明挤眉弄眼，而后又站起来绕到秦明背后，双臂搭在秦明肩上圈住对方的脖子往自己怀里按，又作死的用手指挑起秦明的下巴说道，“怎么样秦小明？突然想跟哥我过日子吗？你不错啊，如果再温柔体贴点我考虑考虑你。”
如果这是一部动漫，秦明头上应该已经冒出一堆生气的十字路口符号，他扭头从林涛的手上移开，接着用手肘狠狠的撞了一下贴着自己背部的身躯，“起开。”
林涛嗷了一声却不肯松手，跟狗皮膏药似的贴着秦明出门了，“不，从今天起你要对我负责了。”
秦明：不是很懂这些直男的脑回路。
大宝：我就说他gay里gay气的吧！
3.
迟了出门的大宝急匆匆的往办公室跑，刚推开门就见林涛走过来正准备回自己岗位。
“宝哥！今晚请吃饭啊！哈哈！”林涛开心的冲大宝打完招呼，准备走出门下楼，却被大宝一把扯住了袖子。
“什么鬼！发生了什么我就要请吃饭啦？”
林涛嬉皮笑脸的对着秦明抛了个媚眼，掰开大宝扯着自己衣服的手，“宝哥别拉拉扯扯的！明明你给他解释解释啊——我下楼工作去咯！”
林涛对着秦明抛媚眼就已经把大宝看傻了，再加上听见那个称呼，惊得大宝嘴张大得都快合不上了。
“……我天，你们俩怎么回事？”
“我跟林涛说，我跟你打赌，你输了请吃饭。”
“？？？！！！你怎么就只会坑我！”大宝在办公室对着窗外做个无语问苍天的动作，“不对啊我是想问他对你那态度怎么回事啊？”
“早上跟他聊天不知道哪儿戳到他了，他一时兴起就是觉得逗我好玩，幼稚。”秦明从鼻子哼了一声。
“嚯，gay里gay气的，我不管，反正饭钱你到时候要给回我！”
林涛这种幼稚的调戏秦明的行为一直持续到晚上三人一起吃饭时，秦明忍无可忍的威胁说再开玩笑就把手里的饭碗扣到林涛脑袋上才停止。
乐到狂拍大腿笑到五官扭曲的林涛还不怕死的跟大宝说，“小的时候秦明要是生我气了，我就满学校追着他喊小明宝宝，等他被围观得受不了就不会不理我了，特别好用。反正我不要脸，他要脸哈哈哈。”
李大宝坐在秦明斜对面看着他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在心里吐槽，哈，原来从小就gay里gay气的了。嗨呀，姐还白担心你俩成不了。
“闭嘴，林涛。”秦明夹起一块肉就往林涛嘴里塞。
林涛笑弯了眼也没忘张大嘴接着那块肉。
一边的大宝拿手挡住自己的双眼，“噫，辣眼睛。”
4.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发觉了逗弄长大后的秦明比小时候更有意思，那天之后，林涛总是没事逮着机会就想方设法调戏秦明，而且是行为特别幼稚的那种。
比如两人在走廊上迎面遇到了，林涛非要像守门员一样张开双手左挪一下右挪一下挡着秦明的路，直到对方无可奈何的瞪着他，接着狠狠戳他腹部一下，才整个人跳开。
又比如秦明偶尔站在审讯室外隔着玻璃认认真真看着局长审问犯人的时候，林涛会静悄悄的跟在他身后，等秦明想转过身走的时候，迅速单手撑在玻璃上靠过去。正好转过头的秦明就会被林涛靠得特别近的脸惊得没了动作，接着林涛就像恶作剧得逞一样收回手叉着腰笑。
还有些时候，林涛在路上看到秦明走在自己前面又没有察觉到自己，就会猛的冲上去给秦明一个熊抱，然后在秦明耳边压低声音吼一声。趁着对方被音量震得懵逼的时候撒手就往前跑。
每次遇上这些情况，秦明总要竭力控制自己不要脸红心跳，警告自己这都是这个幼稚鬼无聊的游戏。
直男套路深，秦明想回农村。
5.
「知名乐团全国巡演，这周六将在龙番体育馆开唱，场面浩大。」李大宝正在办公室用手机看着小视频，传出来的声音恰好被刚走进来的秦明捕捉到了。
秦明手指弯曲轻轻扣了几下桌面，听到声响的大宝急忙点了暂停，看着秦明，“诶呦我这就戴耳机不吵着您哈，稍等。”
没想到秦明却不是为了这个，“你刚刚播的，里面说是哪个乐队？”
“诶？就，就那个很多年很火的那个，难得重聚搞一次巡回啊！老秦你也听这些的吗？我怎么看都以为你只会听古典音乐……”
“我不听，但林涛喜欢。”
“这不正好了？你这周约他去吧！”
下班的时候，秦明在出大门的路上遇上了林涛，对方照旧想戏弄秦明，秦明却没什么反应。
觉得有点奇怪的林涛围着秦明转了一圈，“老秦你今天怎么了？”
秦明有点犹豫的开口，“林涛，周六要不要一起去看演唱会？你喜欢的那个乐队。”
“什么？？？？！！！他们要来龙番了？？我都不知道啊！”林涛听到这个消息，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好啊老秦！一起去！”
这个乐队是林涛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追的了，那时候也来过龙番演出。只是碰巧演唱会安排在他们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林涛又是求又是闹的，奈何秦明和父母都不肯答应让他去。心情不好的林涛只能闹闹脾气，关上房门就是不肯让秦明进去。
没有办法的秦明站在房门喊话，“林涛，我答应你，下次他们来一定让你去好吧。”
“……”
“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一定去。”
林涛这才撅着嘴打开门，“说好了啊。”
虽然可能只是秦明单方面认为这是一个约会，但秦明活了三十年没有跟人约会过，更加别说是约去演唱会。他从离演唱会还有几天前就开始思考，要正式点还是休闲点，要穿哪套西装配哪双鞋子比较好。
6.
没想到演唱会当天突然寒潮来袭，秦明默默看了眼自己的衣柜，还是只挑了件修身薄外套，心想室内体育馆应该温度还好，反正来回也开车，有暖气。
晚上，两人站在体育馆外场看着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入口，林涛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诶对了秦明，你买票了吗？我听说这个门票很难搞到啊。”
“？”秦明疑惑的看着林涛，“这种东西不是跟看展览看电影一样来到才买票的吗？”
听到秦明这话，林涛吸了口气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抖了，只好一把把秦明搂过来，头靠着秦明的肩膀继续笑个不停。
“唉，要是那种特别不红的确实是来到也还能买到。像这样大红大紫的啊，就算有人卖也都是高价票了。”
“黄牛票？那不是违法的吗。”
“诶跟你解释不清。”
林涛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拉起秦明的手腕就跑，“你跟我过来！”觉得自己做错事的秦明乖乖的被拖着跑。
“我们站这儿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而且这个位置也不会被保安赶。”林涛给秦明指了指他发现的后门，“体育馆在郊区这么远，来都来了，听一下再走吧。”
秦明点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确实没这方面的经验，不太懂。”
“噗。”林涛斜靠在门上，见秦明像根柱子似的杵着，又伸手把秦明拉过来一起靠着，“那这样吧，这次就当是你实践小时候的答应我的事。现在我再跟你约定，下次一定要买到票一起去看，好吧？”
“好。”
林涛侧着头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诶不错啊这里音效真不错！”说着向秦明招手示意他也一起侧着听。
没有预料过要在室外吹这么久的冷风，秦明现在觉得冷得有点绷不住脸，尽量小幅度的搓搓手以防被林涛发现，却还是被林涛看出了不对劲儿。
今天的林涛倒是穿的很暖和，军绿色连帽冲锋衣，帽子边还有一圈看着就很柔软舒服的毛。被冷空气冻得手有点僵，秦明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拿手蹭了蹭林涛帽子上那圈毛。
麻溜儿的拉下了自己外套的拉链，林涛迅速的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秦明身上，还把帽子掀起来盖在秦明头上。
毛绒绒的一圈围着脸部让秦明有点不舒服，而且考虑到自己的发型，秦明正想把帽子揭下来，就被林涛隔着帽子摁住了头顶。
“不准揭下来！就知道你这人明明怕冷还不爱保暖我才把这件外套穿来的，像我这种体魄这种天气穿少两件手都还是暖的。”说着握起秦明的双手塞到自己脖子上取暖，“嘶——你看你这手冻得，小心冻病了，你病了谁给我解剖找证据啊。”
看他被自己的手冰得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秦明抿嘴笑起来，“你自己可别感冒了才好。”
两人就这么一边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音乐，一边面对面的闲聊，从星象讲到场馆附近的保安，从黄牛党谈到社会现象，从站着聊变成蹲着聊，不知不觉竟也撑到快散场。
林涛站起来放松了一下蹲的有点累的双腿，右手掏出手机，接着左手手臂揽过秦明还戴着帽子的头，两人靠在一起拍了张自拍。照片里的秦明一脸懵懂，明显没反应过来，只有林涛自己笑得灿烂。
怕被抢过去删除掉，林涛点开照片给秦明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来，“这么难得的体验可不得留个纪念嘛！”
秦明叉腰瞪着他，最后只憋出一句，“……回去发给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会发朋友圈的放心。”
“！！！！！”
当晚，李大宝及一众警局人员均被林涛这条朋友圈震撼到夜不能寐。更有数不清的无知少男少女在下面呐喊着这样的秦科长简直不要太萌。
7.
所以说无形撩汉最为致命啊。
秦明表示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呢。
“不如直球，瞎撩汉不如打直球！”知心姐姐李大宝如是说，“吓跑了算我的！”
（六）
1.
告白的日子没有特别筛选过，秦明自己甚至都没有预想过就这么发生了，完全是冲动行事。
这天他们刚结束一个在街道垃圾桶里发现的少年尸体的案子，事实证明悲剧是由多重原因造成的，最终的真相让秦明陷入沉思。他没有向林涛和大宝明说自己的感受，但他内心多少能理解那个少年，他和他一样，失去双亲，长期寄人篱下，长期只有那么一个好朋友，人生唯一的盼头也有点遥不可及。
但秦明知道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从前弱小的时候有林涛和他的家人照顾自己，读书就业一直以来也算一帆风顺。他不该再有什么不满足了，只是突如其来的感同身受让他心情多少受了点影响，所以便以要回家写结案报告为由拒绝了大宝和林涛的晚餐邀约。
林涛有点担心的问他，“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秦明勉强的笑了下，“只是有点累。”
坐在家里的书桌前，秦明蹙眉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道，“每一段陌生关系的建立都期望以温暖的结局收场，但是所有坚不可摧的情感，都有瞬间崩塌的可能。”落笔时脑海里都是林涛的模样。
最开始和林涛认识，没想过会一直走到今天。失去亲人后，秦明不是没试过尝试和其他人接触，期望收获一段温暖美好的新关系，但结果不是让他受伤就是失望，除了林涛。
这一生至今，秦明感受过的温暖绝大部分都是来自林涛，“十几年，坚不可摧的感情……如果我对他生出的想法让他知道了，是不是也会瞬间崩塌？”秦明苦笑着拿起手机看着那天林涛和自己拍的自拍，这张照片现在被秦明设成了和林涛对话框的聊天背景。
还没能理清思绪，秦明就听到传来一阵阵敲门的声音。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走去打开门，是林涛提着一副拳套和一打啤酒，还免费附赠一个灿烂笑容。
“你不是有钥匙？”
“嘿，我不是说了除了特殊情况我还是会敲门嘛，我知道你今晚肯定在家啊。”
林涛自觉的换上拖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那副拳套抛到秦明怀里，“不知道你今天怎么了，拳套送你，如果以后我惹你生气了，或者你不开心，可以用这副拳套，打我。”
“……我更喜欢用手术刀。”秦明有点无法理解的看着怀里的拳套，接着却心口不一的把这副拳套整整齐齐的放在自己的书架的空置格内。
林涛开心的看着他这个动作，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按开，“今晚有球赛，我就在你家看球赛啊，别赶我。”
“老规矩，我要写结案报告你知道的。”
林涛歪歪头，摁下了静音键。
以前周末趁着林父林母外出，林涛就会悄悄溜出客厅看电视，秦明倒不会阻止他，可他偏就喜欢拉着秦明一起看，说是一个人无趣。秦明嫌电视声音太吵，林涛就每次都按了静音让秦明坐在自己旁边看书。
渐渐就变成了不成文的老规矩了。
秦明坐在林涛身后的书桌上想要继续下笔，看着刚刚自己刚写下的那两行字，又抬头看看林涛喝着啤酒怡然自得的看着电视的背影。犹豫了一阵，还是把那两行字重重的划掉了。
秦明自知不是个好相处、讨喜的人，不会照顾自己更不会照顾他人。这么多年，林涛一直照顾着自己，迁就自己，他想赌一次，赌这次林涛也会顺着自己的意走。
所以他放下笔，深呼吸了几回，最后开口说道，“林涛，我有话想跟你说。”见林涛似乎要回过头来，秦明急忙出声阻止，“你看着电视听我说就行！别回头。”
他看到林涛的侧脸，眉眼全是疑惑，却还是听话的把头转回去。
“我说话的时候，也希望你别打断我。”空着的双手让秦明感觉更加无措，所以他又重新拿起笔，用力捏着笔身直到指尖发白。
“喔，我听着呢，你说吧。”林涛没有转过头，只是背对着秦明向他挥手，
“……有一件事，李大宝知道，可是我一直都没告诉过你。不是没想过，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且，也觉得没有必要。”秦明观察着林涛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大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我只对同性感兴趣。”
林涛拿着啤酒的手倏然一滞，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似的笑了笑，“其实这个事吧……现在也不算个什么事！你也不怕跟我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说着又想回过头看秦明。
“我还没说完——”秦明的声音制止了林涛的动作，“我虽然有这种自我认知，但这么多年，我没有真正喜欢过谁。”咬着下唇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秦明终于把重点说了出来，“除了你。”
听完这话林涛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从背后秦明无法获取任何他的反应和情绪信息，只好又补充道，“我没有开玩笑，说这话也不是跟李大宝一起玩的游戏。”
林涛重新拿起桌面的啤酒又仰头猛灌了几口，速度太快逼得他都忍不住咳出来了。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啤酒，林涛站起来转过身。
“今晚的球赛好像看过了，要不我先回去，别打扰你工作了。”
秦明把目光从林涛的脸上移开，双眼垂落，转起了手里的笔，“……嗯，也好。”
林涛把手在裤子两边擦了擦就往门口走去，半途又转回来，小跑到秦明旁边，用手揉了揉秦明洗完澡后柔软服帖的头发，“秦明，我们，我和我爸妈，一直都当你是亲人一样的。一辈子。”
秦明木然的点点头，然后看着林涛打开自己家的门，冲自己挥手，然后合上了门。
2.
整个人往后倒，靠在椅背上，秦明仰头看着头顶昏黄的灯光长叹了一口气。这个结果似乎证明了，坚不可摧的情感并不会瞬间崩塌，可自己却好像是赌输了。
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始末告诉李大宝，秦明只是换好衣服，在深夜驱车回了警局。这个时候，只有工作能让他稍微镇定点，好让他不要产生一丁点后悔自己刚才那个冲动的行为的念头。
其实秦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从最初他就有做好最坏的打算，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让对方知晓这件事。如今的结果，至少他还能在有生之年亲口对他说出来，按理说应该也没有遗憾了。
他只是在听到对方回答的那刻，被扑面而来的失落笼罩住时才发现，即使如何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自己，内心也还是难免的会对一个温暖幸福的结局有所期待。
但林涛说他们是一辈子的亲人，这未尝不是更幸福的事情。秦明盯着眼前的案件卷宗，没有一个字能进入他的脑子里，苦笑着闭上双眼揉揉眉心。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了，从明天开始，他们就可以当个纯粹的好朋友，一辈子都不会变。
3.
李大宝今天提早了出门，却没料到回到办公室时秦明已经在了，“吓我一跳！平时你是早也没这么早啊老秦！”
秦明疲惫的抬眼看着大宝，解释道，“昨晚写报告写得有点晚。”
“难怪你这看着都脸色发白了！赶紧歇歇！让别人看到了以为我不尽职活儿都给你干啦！”
缓缓靠在办公椅上合上双眼，秦明只希望这几天暂时不要有案件，这样就不用和林涛接触了。想必林涛这几天也不会再没事就往这里跑。
“奇了怪了，今天涛涛竟然没来法医科报道！难道他也写报告写疯了？”大宝看看时钟上的数字，又扭头看看秦明。
正在闭目养神的秦明没有任何反应，李大宝害怕自己打扰他休息等下又要发脾气了，吐吐舌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4.
但是犯罪分子可不会因为警局内部闹别扭闹矛盾就停止作案，又一起杀人抛尸案发生在龙番市和临市交界。因为路途遥远，而且要和临市合作破案，局里还要派林涛秦明大宝三个人去那边住几个晚上。
上来通知秦明和大宝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涛的神色有点凝重，眼神游移，在发现秦明压根儿不抬眼看自己之后，才安心的看着大宝继续说下去。
“你们等下收拾下，很快就出发了。”
秦明皱着眉头盯着桌上的纸张，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李大宝只好急急忙忙替他回答，“知道了知道了，涛涛你也赶紧去准备准备！”然后把林涛推出门外。
“你俩吵架啦？”
“……没有。”
“我看涛涛眼神鬼鬼祟祟不敢看你，你又一脸不高兴的，还不是他惹你生气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又不关我事。”大宝摊摊手。
林涛站在警局门口的车旁，等着李大宝和秦明把行李提过来放在后备箱。
和秦明一起下楼的李大宝多手去提了提秦明的箱子，被里面的重量震惊了，“我去！老秦你这里面装的什么啊！这么重！”
站在远处的林涛听到这话，跑过来想帮秦明把箱子提起来，被秦明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我自己可以。”接着跟李大宝解释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出门只带几件衣服就够了。”
林涛看秦明脸色苍白神情疲倦，本想再追上去把他手里的箱子抢过来。但这么多年，这是秦明第一次躲开自己伸过去的手，林涛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我需要休息，我一个人坐后面。你们看你们谁开车吧。”秦明拉开后座车门就坐了进去。
大宝向林涛指指坐在车里的秦明，“你知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林涛无奈的挠挠头，“呵呵……可能……睡不够吧。”接着拉开驾驶座车门，“宝哥我来开车，你坐那边吧。”
整个路程，秦明都闭目养神一句话不说，林涛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大宝刚开始还能自问自答几句，见大家都兴致不高也只能闭上嘴，静静看窗外风景。
5.
到达案发地点时，三人才发现这案子实在是疑点重重，一时有很多事情都说不通。而且亲属强烈反对解剖也严重拖延了案子调查进度。还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重大发现就到了晚上了。
李大宝可不是傻子，今天一整天除了必要的对话和工作交接，林涛和秦明竟然待在一起这么久，都完全没有进行过任何多余的互动。这可完全不像平时他们那种幼稚的相处模式。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李大宝看得出来，林涛每次看向秦明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秦明，真的是能盯着尸体就盯着尸体，不行就四处张望。这不明显就是林涛得罪了秦明嘛？
好姑娘李大宝当然见不得两个小伙伴这么闹别扭啊，去老乡家的时候，趁着秦明一个人在前面走，大宝抓紧时机拉住了林涛。
“我不管你们俩啥事儿吵架了，可是听说今晚老乡那儿就俩房间，那我肯定不和你们睡的。涛涛你自己好好哄哄他，好朋友嘛，哪有什么过不去的。”
林涛难得的没有笑，只是撇嘴，看着秦明的背影，“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老秦昨晚一晚上没睡呢，也许只是精神不好呢！你晚上监督他早点儿睡，啊。”
“他一晚上没睡？！”林涛惊讶的提高了一个音量。
“是啊，我一大早回来他就在警局了，说是写了一晚上报告呢。”
6.
晚上刚开始大宝还留在林涛和秦明的房间里一起讨论案情，到了后半夜大宝实在撑不住了，跟两人道了晚安就回另一个房间睡觉了。
林涛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另一头的书桌前埋头苦干的秦明，辗转反侧睡不着，最后掀开被子坐起来，盯着秦明的背影发起呆。
“秦明……”
还在专心看着线索照片的秦明无暇分神回应他，“嗯？”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也是一起去乡下住的时候，晚上睡觉，我睡到了一个有虱子的枕头，结果回去我就把头发剃光了。你笑我剃了光头整个人更像个球了，还告诉我其实那晚上你一晚没睡就在看跳蚤产卵。你当时也不提醒我一下，呵。”
秦明停下动作，“我记得。”
“秦明……其实我……”林涛似乎还想解释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却被秦明打断了。
“林涛你不用想太多，我们会是好朋友，永远不变。”
被打断后也接不上话，林涛只能愣在一旁。
“很晚了，你昨天就没休息，今天不能再熬了。”爬到靠近秦明的那边床，林涛把台灯的开关摁掉，然后打开手机照明灯，把秦明往床上拉。
秦明挣扎着甩开了林涛的手，气氛一时有点僵。
微弱的光下能看得林涛被甩开后有点委屈的样子，秦明叹气，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椅背上，在和林涛有点距离的地方躺下。
见秦明终于肯躺下了，林涛也把手机的灯关了躺下。
现在的场景和上次在两人秦明的卧室聊天时有点像，只是现在双方的心情都大不一样。
黑暗的房间安静了几分钟，林涛已经昏昏欲睡，却又听到秦明的声音传来。
“林涛，其实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我现在只比你矮几厘米，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我都过得还不错。你不需要——”思考着要如何措辞，秦明停顿了几秒，“不需要像从前那样照顾我。有些玩笑，我们这个年纪也不适合开了。”
“……”
7.
第二天林涛醒来的时候秦明已经离开房间了，爬起来把李大宝叫醒，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和秦明汇合了。
三人最终从一户村民的院子里看出了破绽，抓住了嫌疑人，简单的审问下就什么都招了。
回去的路上，大宝见二人似乎和好了，却不像从前那么亲密，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奇怪，不过也不是很在意，至少两个人还是不停的一唱一和怼自己，这不就挺正常的？
把秦明和李大宝分别送回家之后，林涛开车回家了，锁车时却在后座捡到了秦明的笔记本。
林涛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上面写着：“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无论是做一个不幸的分母还是一个不幸的分子，结局都令人扼腕。这就是生活。”
不知为何，想到这样的文字是出自秦明之手，林涛心里有点不忍，他甚至想现在就去告诉秦明，他并不是这不幸中的任何一员，他值得这世界最美好的幸福。
再往前翻了几页，林涛看到那两行之前被秦明重重划掉的语句。
“所有坚不可摧的情感……都有瞬间崩塌的可能？”林涛辨认着划痕下的字，小声的把它念了出来。
在下面补充着一行小字，“所谓坚不可摧的情感，需要共同维护，若有一人错，这段关系瞬间便会变得如履薄冰。即使不会瞬间崩塌，也会逐渐瓦解。”
将笔记本摔在床上，林涛跳到床上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脸，“怎么会这样啊……”
8.
“……之前说吓跑算你的，还算吗？”
“？？？？什么？你就这么就去了？也不跟姐商量商量？！”
（七）
1.
在警校的第一年，林涛交了第一个女朋友。女生是隔壁班的班花，在这种男性比例极高的环境里可谓是极其受欢迎。当时的林涛被同宿舍的男生鼓动怂恿，一头热的就开始积极主动去追求人家，没想到还成功了。
兴奋了好几天，终于等到假日时喜滋滋的给秦明发邮件报喜，结果秦明回了他恭喜两字，再没多问。
刚开始的时候，新鲜劲儿还没过，两个人热乎着，林涛每天都勤勤恳恳的在教学楼下等那女生下课，帮人家打饭拿包，去图书馆占座，晚上闲着没事就一起去操场散步跑步。
“你怎么这么会照顾人啊？还说自己是第一次谈恋爱。”
“嗯？我真的是第一次啊！不过也可能是以前照顾我一个朋友练出来的，他可比你难搞多了，哈哈哈。”
女生嗔怪道，“好啊，你这是变相说我难搞嘛！”
听得林涛连忙点头哈腰赔不是。
有一次一起吃饭时，女生心血来潮，突然伸手说要林涛的钱包，看看有没有藏什么不能给自己看的东西。林涛觉得无所谓，不假思索的掏出来递了过去。
打开钱包，女生一眼就看到了相片夹里的和秦明的合照，指着照片里的人问哪个是林涛。林涛不肯说，笑嘻嘻的让对方猜。
见他不肯直说，女生作势要抽出那张照片收起来好威胁对方，没想到林涛眼疾手快把整个钱包都抢回来了。隔着透明的保护膜摩挲着照片，确认完好无损才安心的放回裤兜里。
女生有点不高兴的嘟嘴，“看你宝贝得，钱包里不是应该放最重要的人的照片嘛，你怎么不放我的照片呢。”
“哎哟，照片里的可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是我很重要的人，这你都要吃醋啊？又不是放别的女生，哈哈哈。”
后来这张照片被林涛身边的室友同学都看了一遍，大家也终于知道了照片里的小胖子就是林涛，平时没少拿这事来嘲笑他。林涛每次都佯装生气的踹室友屁股，然后把照片抢回来，拿在手里看着笑。
“要不是知道这是个男生，还有知道你有女朋友，我们都要以为这照片里的人早早跟你私定终生了，放在钱包里这么宝贝。”
“去去去去，你们这些庸俗的家伙，一看就是没什么感情深厚的童年玩伴，根本不会懂我们那种伟大的革命情谊！”
室友看不过他得瑟的样子，抬脚反踹他。
2.
众所周知，林涛是个特别热情外向的人，但他却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会表达内心的情感。哪怕是对秦明，他虽然行动上总是对对方很好，什么都惦记着对方，嘴上却不会说。秦明一直以为他生来爱对人好，其实不然。
绝大部分的同学和林涛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都明显能感觉到，他虽然热情友好，幽默有趣，到哪儿都很快就能和别人打成一片，可实际上又跟每个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哪怕是作为他的女朋友，也总是会觉得他似乎很多地方有所保留。
其实说心里话，林涛十分喜欢周围的同学、朋友，当然也喜欢自己的女朋友。和他们呆在一起插科打诨谈天说地，一起被老师罚跑圈，每天拼死拼活挤饭堂队伍，集体八卦隔壁班和自己班谁又好上，这些日子也很快乐。
可那和跟秦明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如果把和其他人呆在一起的时光比作是兴奋刺激有趣的冒险旅行，那秦明在一起就是风尘仆仆回到家时的一杯茶、一盆热水、一盏暖灯，让人满足而惬意，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暖意包裹着整个人。
成年以后的林涛，其人生观价值观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读书那几年受秦明的影响树立起来的。这也是他会和其他人保持友好的距离的原因，这世界上千奇百怪什么人都有，能像他和秦明那样完全互相理解的人却不多。他不会勉强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但也不想被其他人强加三观到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遇到了秦明，他大概不会好好读书，不会觉得自己正义感爆棚想要当个警察，不会下定决心要减肥，不会变成今天的林涛。他发自内心的感激感谢秦明，同时又珍惜敬重爱护他，觉得再怎么对他好也不为过。
这是林涛从未亲口告诉过秦明的。
3.
有一年冬天，林涛在体能训练的时候弄伤了腿，在病床上疼得哼哼唧唧了几天。休养时百无聊赖着玩手机，无意中看到了秦明发来的邮件说能不能帮忙查一下几个案件的资料，期末要做个报告。正在旁边照顾着他的女朋友见他那副突然被打了鸡血似的模样都忍不住吐槽，垂死病中惊坐起，秦明之命不可违。
心急如焚的看着点滴瓶一点点变空，林涛迫不及待的让医生来拆针，又吞了几片止痛片，不顾女朋友反对，让室友搀扶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回了宿舍给秦明鼓捣资料去了。
那女生被他这种不管不顾自己身体的行为气得不行，晚上打电话给林涛，接是接了，对话时却是心不在焉的。
“你是不是有病，自己身体不要了还管别人？又不是什么急事等等不行吗，再这样我可要跟你分手了！”本只想言语上恐吓一下，没想到电话那头的林涛沉默了几秒钟，竟然同意了。
女生不可置信的挂上电话，明明提分手的是自己怎么还有种被甩的感觉。
这些秦明当然不知道，秦明只能看到他在回复的邮件里用了三行感叹号来求表扬，然后笑着给林涛回了俩字，谢谢。
收到回复的林涛盯着那两个字傻笑了半天，最终安心的倒回床上让医生给自己吊水。他一个人在宿舍时没法照顾好伤口，结果伤口再次发炎了导致高烧。烧得林涛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心只想着幸好要帮秦明的事已经解决了。
4.
和这个女朋友分手后，一直到毕业工作，期间林涛断断续续也有跟不同的人尝试过谈恋爱。在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中，林涛开始不明白，人类对谈恋爱这件事产生需求，究竟只是因为太寂寞，还是因为真爱上了一个人。
林涛是从来不觉得寂寞的。这不是说因为他身边朋友多，平日的节目活动丰富多彩，或是追求者接连不断。只是他的心里，一直住着手牵手的两个小人，那是他和秦明。无论隔多远，隔多久，他们都是彼此最可靠的后盾。所以哪怕只有他一个人呆着，也从来没觉得孤独。但其他人不懂，他的女朋友们也不懂，不懂林涛为什么有空不能陪着自己，不懂他为什么每次打电话都没什么好说。
所以林涛后来想通了，如果谈恋爱这件事不是锦上添花，只是画蛇添足，那他情愿一门心思放在学业工作上，也免得再耽搁其他人的时间。不再去追求那些外表吸引自己的女生，也不轻易接受他人的告白。
5.
调回龙番的前一个晚上，三五好友约上林涛去涮锅，说是为他饯行，祝他回老家发展顺利。几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开始聊起了往事，大家很自然的也提到了秦明。
“诶，你说你们这么多年没见面，别说他，就你自己变化都这么大，现在准备回去见面了会不会怕大家都变了合不来啊？”
“我跟他可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有来往的啊，瞎操心什么。他是什么人啊，我最清楚了！”
“没，就是常看很多人说嘛，多年不见的好友，通常都找不回以前的感觉了，成人跟小孩子不一样。我们是看你这么重视你这个朋友，怕你失望而已。”
林涛自信的搭上坐在自己两边的兄弟的肩膀，“我跟他，说了你们也不懂，哈哈哈。到了再给你们报平安啊！”
回到龙番的那天，其实在饭店里和上层领导吃饭的时候，林涛就有点认出了坐隔壁桌的秦明。一开始是因为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看着自己，所以借着叫服务员还有上洗手间的机会偷瞄了几眼。想来秦明从小到大的变化应该是没有自己厉害，林涛看了看对方也愈发觉得和秦明小时候长得是有几分像。
只是那个人除了看着自己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表示，担心会认错人，林涛也只能把确认对方身份这件事暂且放下。等到领导把自己带回警局后，向周围同事询问了一下，看到了秦明的工作照，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只是有点疑惑对方为何一直盯着自己看，林涛想，莫非自己减肥成功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秦明都还能认出来，那也实在是太神奇了。不过接下来，林涛却被与好友重逢的喜悦冲刷得忘记了这个疑问。
秦明长高了不少，身姿挺拔，步伐稳健，看着比从前健康多了，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弱小的孩子了。林涛上下打量着秦明，严肃得一本正经的神情倒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只不过从前软塌的头发被梳成了整齐的背头，更有专业人士的范儿了。
林涛冲上去给了秦明一个拥抱，其中既有欣慰又混杂着骄傲自豪。虽然严格说来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可林涛在心里却是有种自己慢慢看着对方成长的感觉。
他很高兴这次回来龙番，自己是现在的自己，秦明是眼前这个秦明。
6.
在发生秦明告白这件事之前，林涛一直觉得，没有什么能比现在的生活更好的了。之前工作中遇到的案件困扰他许久，秦明却只凭简单的几句话就解开了他的心结。
那甚至让林涛觉得，哪怕将来的某一天，在某个案件里，他可能也会不断怀疑自己的判断和眼前的证据，但却十分有信心绝对不会怀疑秦明，只要秦明跟他说，这是真相，那他便会头也不回的朝着秦明指的方向努力。
但秦明的告白打破了这个美好的平衡。
这让林涛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两个人的关系，他不是不能接受秦明喜欢同性这个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秦明喜欢自己这件事。世间本就有很多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更何况秦明对他的感情分明是来得合情合理。
他知道秦明和他一样，这么多年来都以家人朋友的身份爱着彼此。林涛认为，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自然就会永远在一起，无论以何种关系形式。所以他还是没能明白，秦明这次的表白究竟是希望得到什么。
开窍以来，林涛都是喜欢面容姣好、温柔体贴的女性，也喜欢玲珑浮凸的曼妙身姿，和大部分人一样，热爱欣赏美的人和事物。但秦明这个人，向来在林涛心里独立于所有的这些事物以外，他从不会以那些评判他人的标准来评价秦明。
如果说世间万物对人产生吸引力皆有不同原因，那秦明之所以吸引林涛，就真的仅仅因为他是秦明这个人而已。
7.
经过法医科门口时，林涛假装不经意的从窗边偷偷的瞄了眼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的秦明。今天早上出门似乎有点匆忙，他的额前有碎发垂落下来，不像平时那般整齐。
林涛感觉自己有冲动想要走过去帮他拨开那撮碎发，但他克制住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闲着没事也进去法医科闲聊了。林涛每次进去，不是因为要说正事，就是只有李大宝一个人在。
如今这样的日子让林涛莫名觉得无趣枯燥，他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有点寂寞啊。
（八）
1.
林涛这几天总是睡不着，睡着了也在做梦，梦到有怪物追着自己跑，跑着跑着秦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林涛就眼睁睁看着他被吞掉然后吓醒过来。
睡不好精神就不好，还在上班时间，林涛只能坐在电脑前趴在桌子上耷拉着双眼对着屏幕发呆。
有个高挑挺拔身影从楼上走下来，正快速移动到林涛面前，精神恍惚的林涛完全没有要搭理对方的意思，仍旧眼神呆滞的盯着电脑屏幕，直到那个身影开口说话。
“林涛？”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加大音量喊到，“林涛！醒醒！”
不耐烦的抬眼看向对方，却在看到是秦明时瞬间慌了神，赶紧坐直身子，手一摆却把桌面的文件都扫掉了一地。
秦明有点好笑的看着他蹲下身手忙脚乱的收拾散落的纸张，开口道，“我来找你不是有工作上的事。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笔记本？我找了几天了，如果不是掉在你的车上那就是在老乡家忘了收。”
噢，笔记本。
还蹲在地上的林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下巴的小胡子，其实那天在车里捡到秦明的本子时，他就想着第二天拿回来还给他的。可在看了里面的内容之后，他却改变了这个念头。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心态，可林涛就是希望秦明能自己来问，自己来拿。
把纸张叠整齐重新放回桌面，林涛站起来，“笔记本啊，我之前是有在车里看到一本，可放在家里就一直忘了带。要不今天下班你顺便跟我回去拿一下？反正我那儿离你家也不远。”
秦明点头，“好。”
2.
本想着是下班之后经过林涛家顺便在门口拿一下本子就回家，没想到下班的时候，秦明在整个警局都没见到林涛的身影。正想拿手机打个电话去问问怎么回事，才看到林涛早早就给自己发了信息。
「等下来我家吃饭啊，你总是加班我就先不等你了，要去买菜啊。等下你按着地址来就好！」
看这架势林涛是要下厨啊，考虑到自己也很久没吃到家常菜，秦明也不好说什么。直接驱车驶往林涛住的地方。
在楼下按了门铃，没过多久就听到林涛欢快的应答声。秦明在缓缓踱步上楼时，就听到了从林涛屋子里传出来的炒菜声，越来越清晰。
怕在厨房听不到秦明敲门声，林涛提前打开了大门，虚掩着等秦明自己打开。
推开门，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循着香气往里走，秦明感觉心里渐渐涌上一股熟悉而奇妙的情绪。那是还没遇见林涛的时候，每天秦明放学回家，秦妈妈就在厨房准备晚餐。听到秦明回家的声响，秦妈妈会放下手里的事，走出来蹲下身子在秦明脸颊上亲一口，然后对他说，欢迎回家。
厨房里的林涛闻声，拿着锅铲的手没停下，只转过头对着秦明笑，“你来啦！差不多可以吃了，你先坐着等我下。”
自从林涛搬家以后，秦明极少去别人家做客，有也是出于办案需求。眼下第一次来林涛的新家，秦明也觉得有点局促不安。只好双腿并拢，双手自然搭在腿上，眼神环顾四周。
林涛的住所，东西特别少，干净整洁的不像一个单身汉的房子，一看就是刚搬进来不久。
端着一杯水从厨房里走出来，林涛递过去给秦明，“来吃饭吧，你还没尝过我手艺吧？”说着又转身去拿饭菜和碗筷。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秦明站起身跟在林涛身后，帮他接过手里的碗筷。
“以前闲着没事我妈非要教给我，说是年代不一样了，现在的女孩儿都喜欢会下厨的男生。”像是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林涛又连忙补充道，“反正我一个人住，学做菜也当是自己照顾自己，挺好的。”
秦明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菜色，尝了一口，颇为赞许的点点头，“不错。”
像是得到骨头嘉奖的狗狗，林涛愉悦的吧啦了一口饭，“不错吧！以后没事我再给你做点，老吃外面的东西不好。”
3.
两人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是这段时间两人除工作以外进行对话最多的时候了。
“明天是要陪宝哥相亲是吧？”
“嗯。”
“听宝哥说，这不是第一次了？”
“嗯，我之前陪她去过八次相亲。全部失败。”
林涛用筷子戳戳碗里的饭，疑惑的问，“宝哥人挺好的啊，都这么多个，就没一个成？”
“……你以为法医这个职业这么容易被普通人接受？尤其是女性。”
林涛不置可否的放下碗筷，进了房间把秦明的笔记本拿出来，“给你。等下你先回去吧，我来收拾就好。”
秦明拿起笔记本端详，接着挑眉看向林涛，“你翻开来看过？”
“没，那书签掉下来了我帮你夹回去而已。”林涛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个谎。
回去的时候林涛就靠在门边，目送秦明下楼的背影。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又跑到阳台这边来远远望着楼下，看秦明什么时候走出来。
林涛住在五楼，也不是很高，一个站楼上一个站楼下还是能看清彼此的表情动作。
走去拿车的路上，秦明鬼使神差的往林涛家的阳台瞟了一眼，发现林涛正扒着阳台护栏冲自己挥手。
这段时间，其实秦明一直希望能和林涛保持友好但不越界的朋友关系，如果林涛终有一日要与他人组建家庭，秦明必须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但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只能用以往自己对待其他人的那套来对待林涛，而结果证明这只会让他们两个人都感觉不自在。
抬起头向还在对自己挥手的林涛微笑，秦明也挥挥手，示意对方赶紧回去收拾餐桌。
大概这辈子，自己都很难真正跳出这个名为林涛的怪圈吧。正开车回家的秦明想道。但他们有这么多记忆，值得记一辈子，哪天林涛要跟别人在一起，抱着满怀的回忆其实也没这么难熬。
4.
李大宝相亲的时候，秦明和林涛一直坐在两桌开外，秦明看着带过来的书，林涛看着秦明，但实际上两人都在用心听着大宝那一桌的动静。
“那你对我……这个职业有什么看法？”他们听到两人闲谈了一阵，大宝终于忍不住问道。
“医生啊！白衣天使啊！救死扶伤，很伟大的一个职业啊。”
“那个，我妈是怎么跟你说的？”
“啊，阿姨就说你是医生啊。”
“……其实吧，我是个法医。”
后面的发展和秦明猜想的无异，林涛用眼角余光瞥见了大宝礼貌的伸出手想跟对方道别，对方却连碰都不愿碰她一下。
大宝倒是无所谓，离开那一桌走过来拍拍林涛，“走噜。”然后自己先走一步，留下林涛和秦明相视而坐。
林涛盯着秦明拿着书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分明十分好看，林涛深知这双手触碰过多少腐败肮脏的尸体秽物，他数不清自己旁观过秦明解剖的次数，但每次见这双手的动作，他都只觉得这双手是世界上最高尚圣洁的事物，坐着大多数世人都不愿意做的工作。
身体的行动比脑子快，林涛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握住了秦明的手，秦明没有挣脱，只是不解的看着他。
但很快秦明就领悟到林涛的想法，他解释道，“这也是我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的原因，尸体生前分明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死后却要被大多数普通人认为是不祥之物，仿佛接触一下都会沾染上病毒或霉运。”
“我就不这么认为啊！”
“……可不是人人都是你，林涛。”抽回手，秦明合上书，“走了，回局里。”
林涛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5.
“宝哥，普通人对法医偏见真这么大吗？”
“做朋友还好吧，如果要成为伴侣或是家人，不少家庭还是挺忌讳的，除非本身是同行。”
“……那你说秦明以后可怎么办啊，这种性格还配上这种不讨喜的职业，还有人要他吗？”
大宝一听乐了，“这不是有你嘛？”
以为李大宝不知道自己和秦明的事，林涛烦躁的摆手，“去去去，别瞎说。”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林涛更希望秦明能重新拥有一个家庭，获得幸福的生活。他的每一年生日许愿时，唯一不变的愿望就是要上天保佑秦明一生平安快乐。
爸妈说有好女孩想介绍给秦明的时候，林涛总抢着要过目，达到自己标准才放心。
林妈妈笑着问他怎么样才算达标，那时的林涛想也没想就回答，“最低限度也要有我对他这么不离不弃又体贴啊！妈你又不是不知道秦明这个人，我这也是为那些姑娘好，要到时被秦明气哭了，还赖到你那儿说介绍得不好，那就不行了。”
可秦明说，不是人人都是林涛。
蜷在被窝里的林涛脑子里都是今天秦明的这句话，和秦明每次看向自己的神情，醍醐灌顶。是啊，这世上上哪儿再找一个跟我差不多的人来对他好。
对秦明来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林涛。对林涛来说，也只有一个秦明，如果早点明白就好。
在和女性的恋爱相处中，林涛至今不得要领，和男性的经验更是次数为零。但和秦明的相处，这么多年，林涛从未失手过。
林涛想，如果秦明还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和他一起努力尝试以新的关系重新相处，他有信心，这次也一样不会失手。
（九）
1.
“秦明！周末能给我空出来一天嘛？”
“？”这段时间很少见到如此雀跃活泼的林涛，秦明觉得很好奇，“有什么事？”
一屁股坐在秦明的桌子上，林涛抓起秦明手边的笔转起来，“没有，想到回来都还没去以前学校看看，想跟你一起回去啊。”
现在的林涛看着和刚调回来时的感觉差不多，和自己十分亲昵，不知道林涛到底经历了什么，秦明还是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他也很久没有回去看看了。
2.
周末，林涛带着一套运动服早早到了秦明家报道。
打开门时看到刮了胡子的林涛，秦明差点儿以为对方敲错门，想关门的时候被林涛用身躯挡住了。
“我我我，我是林涛啊！”
“你怎么把胡子给刮了？”
“今天回学校啊，想装一下小年轻嘛！我还给你带了套运动服。你今天也别抹发蜡了行吧？”
两人这副打扮看着倒真的还有点学生气，林涛就不用说了，刮了胡子之后的他简直年轻十岁，再加上灿烂的笑容，俨然一个高中校草。
秦明有些不自在的摆弄着身上的运动服，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这么宽松舒适的服装。自然垂落的发丝温顺服帖，大大削减了他平时高冷严肃的气质。
林涛看看自己再看看秦明，满意的拉着对方出发了。
虽然是周末，但今天似乎是学校的开放日，所以林涛和秦明很容易的混进去了。
“你是知道今天是开放日特意约今天的？”
“那当然是！不然我们还要靠翻墙进来嘛？”
林涛拉着秦明坐在操场边的楼梯上，看着校园里人来人往。东指指西看看，还絮絮叨叨的问秦明记不记得以前两人一起在哪个地方一起吃过冰棍，又在哪个地方被老师抓着回去课室。
秦明听到林涛的每一句话都认真的点头附和，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都是回忆的味道。
“你看操场中央的那棵树，越长越大了，就是没怎么变高，我估计我现在三两下就能爬上去。”
秦明哼笑，“你以前也很快上的去，就是下不来而已。”林涛不服气，把秦明拉起来，“我们现在再去爬一次啊！”
现在的林涛，手长脚长的，真的三两下就爬到了树上，坐在树叉上晃着双脚，得意洋洋的看着秦明，还挑衅的问道，“怎么样，你要不要也上来？”
秦明嫌弃的抬头看着他，“我可不想一把年纪还被老师抓违反校规，随意攀爬树木。”
林涛不介意的笑笑，“我现在这么看着你，就想起来了我们第一次见面，这场景和那时候一模一样。连你脸上那嫌弃的表情都没变，哈哈哈。”
“那证明你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幼稚。”嘴上是这么说，可秦明也没有挪开目光，仍旧抬头和林涛对视。
等了几分钟，林涛都没有要下来的迹象，秦明有点不耐烦，“你下来，别人都快走光了。”
坐在树上的林涛主动的递出双手，“我发现我上来了还是不会下去，秦明你给我搭把手吧？”
两人都长很高了，秦明只要微微抬手就能够到林涛，“我给你借点力，跳下来。”
林涛就像小时候一样，借着从上往下的冲力，把秦明撞倒在操场的草地上，结实的身躯压在秦明身上。
现在的林涛不比当年的小胖子，一身软肉压上来也只是有点重，如今结实的肌肉压在秦明身上是真让他有点喘不过气。而且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也让秦明耳根发热。
用手推林涛的脑袋，秦明想要坐起来，身上的林涛却纹丝不动，“起来！”
林涛侧头看着秦明开始发红的耳廓，吃吃笑起来，温热的鼻息喷在秦明的颈侧，那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涨红起来。
双手撑在秦明脑袋的两侧，林涛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本以为对方终于要起身，秦明松了一口气。然而林涛只是定在那儿不动，认认真真的盯着秦明看。
这么近的距离下不敢与林涛对视，秦明只能微侧过头看着林涛背后的天空，映入眼帘的皆是黄昏的橘红色晚霞，在秦明的角度看来，晚霞笼罩着林涛，似乎是林涛自带的光环。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鼻尖上的这颗痣配在你脸上就这么好看呢？”林涛用手指点着秦明鼻尖上的痣，然后又顺着鼻梁往上轻抚。
秦明被林涛的动作弄得有点懵，趁着对方只有一只手撑着，猛的把他推开坐起来。
被推翻倒在秦明身侧的林涛知道这是自己惹对方觉得不好意思了，想想正事还没做，也不继续戏弄他。站起来伸手把秦明拉起来，等对方站稳又蹲下给他拍干净粘在身上的草屑。
“走吧，学校也差不多关门了。”
3.
晚餐过后林涛非说还不想回去，硬是要拉着秦明去看场电影。也不知道林涛挑的什么电影，又或者是因为龙番这种不大的城市，看午夜场的人本就不多，总之进到电影院的时候，才发现全场只有秦明和林涛两人。
他们本就来迟了点，影院的工作人员以为唯一的两个客人也没来，正打算撤场不播，被林涛急急忙忙拦住了。
“我还是第一次来普通电影院看电影看出了私人影院的感觉啊，哈哈哈哈。”
“跟你在一起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我就当你这是夸奖啦。”
电影播到中途的时候，本来还拼命往嘴里塞爆米花，吃得咔嚓咔嚓响的林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把爆米花塞到秦明怀里，让他等等自己，就往影厅后面跑。
秦明以为他人有三急也没在意，端端正正的抱着爆米花看着屏幕。其实电影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林涛想来秦明也就陪他来了，都不用认真看，秦明都能猜到剧情的后续发展。
电影的投影屏幕却突然出现了黑色的阴影，最开始只能看出是一双手，但不知道在做什么。秦明只以为是工作人员的失误，还想着等下电影结束了要反映一下这个问题。
可接下来投在大屏幕上的阴影形状明确了，那是一双手拼出来的心形。秦明顾不上怀里的爆米花会不会掉出来，慌忙的转过头，却见到林涛站在靠后排的走道的正中央，正对着投影仪的小窗口。他正踮着脚，举高双手在头顶上摆了个心。投影仪发出的光从他的双手间穿过，投射在影院屏幕上。
“秦明，想把我这个心送给你，你愿意收下吗？”林涛手上继续比划着，“如果你不收下，它就会像这样，被掰开两半，然后被扔在不知道哪个角落。”
被林涛手里的小剧场逗笑了，秦明放下那桶有点多余的爆米花，迈步往上走，走到林涛的身边。把林涛的一只手扯下来，然后自己抬手，手掌弯成半个心形的形状拼在林涛还举着的那只手旁。
“如果你弄丢了那一半，就让我来补齐吧。我们两个人也能完整一颗心。”
尽量保持着手上的动作，作为一个特别喜欢拍照留念的人，林涛努力的试图掏出手机把此刻投影在电影屏幕上的心形和两人的身影拍下来。
在举起手机按下拍摄键的瞬间，林涛被秦明用手把脑袋掰过来亲了上去。手机忠实的记录下了这个美好瞬间，幸好拍下的是投影，这样就看不到林涛被秦明举动震惊得双目瞪圆的神情。
4.
当晚大宝第一时间发现了林涛和秦明两个人一起换了新的头像。
一个是挡在强光前用双手摆出来的心形。
另一个，明显是那双摆出心形的手投在雪白屏幕上的形成的影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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