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

——野浮萍/文

太阳虽还没露面，亮光却显露出它所在的位置，东方天际挺生动，云朵被地平线下发出的红光映成了古铜色，像充满激情的涂抹，那种层次感，对我来说奇妙得，有如欣赏美丽的红木雕刻版画一样。

早晨是冷的，穿棉工服巡井感觉刚好。地面的杂草挂了一层白霜，路面积水的地方平静如镜，误以为结了冰儿，用鞋试踩到湿润的泥土边缘，却是软软的。

和站里不同，外面静悄悄。你想，青蛙早已转入了地下，脚边“悉悉索索”的蚂蚱也没了踪迹，麻雀还在站里的屋檐上及池塘边那棵大柳树上晨练歌喉。说起这棵大柳树，倒醒目的值得提一下，每年它总要与冬季对峙得很久才肯谢幕，飘逸的长发顽强不息地挽留青春季节的色彩。在温暖的值班室里，透过窗子能轻松地看着它，你没准会对眼前的季节产生模糊感。倒是杨树一成不变地守着规矩，不用秋风多说什么，就让树叶悄然地落下来，随后一起数着冬天到来的时刻。堤坝上的小草也有风采，我坚持认为，那种柔润的淡黄色很诱人，绝不是枯败，而是表达着成熟和达观。

时间紧跟着步伐。当古铜色的云朵被光儿染得红艳艳时，东方天地间似乎被顶开了一条缝儿，太阳露出了燃烧的边角儿。

太阳出生的过程是快的，在渐渐圆出的轮廓中，终于把积蓄一夜的热情得以喷发出来，这是夜巡人期待的光明。此时，明亮的田野上，让我一下子找到了金色阳光表达的概念，稻田里，阳光与稻谷的色彩融为一体了。

现在，收割后捆起来的稻子，十捆一组靠在一起，潮湿的田地里整齐地密布着这样的小稻垛，一行又一行。展眼望去，似黄色海洋里涌起的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儿，抽油机看起来仿佛是乘风破浪的帆船，采油人就是弄潮儿者了。

这样美妙的风景和想象，给你的心情带来欣慰感，不由得感谢天地间的纯净和可以自由挥洒的思绪。正当我沉浸其中的时候，想不到，自然接着又给出一份更大的惊喜。

那真是一幅壮观的场面，不由得让你停下来驻足观看。天空出现很多飞翔的乌鸦，一条长长的斑驳陆离的黑带子由北向南，绵延得没有尽头。由于看得太认真，渐渐地，我产生了幻觉，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得到它们。眼前的一切，很像一场空战，一片片“啊啊”的叫声汹涌如潮，听起来它们喊着“冲啊冲啊”，嗓子都喊哑了。

乌鸦是候鸟吗？确认起来才发现自己心里真的不太清晰，好像冬天也能看得到。如果不是，这样大规模的迁移，它们要到哪里去。

已经二十多分钟过去了，黑飘带继续在视野里拂动，仍然没有断的迹象，只是方向上做了很大的调整，由东方漂移到了西方。飞行的目标却没变，一直向东南角那个方向集结，黑飘带形成了连接南北的对角斜线。不时地，有一些乌鸦落到靠近电线杆的线上，电线立刻像被烧焦了一样，粗壮起来，好像它们在商量什么抑或是累了暂且休息一下吧。

驻扎的井队里有一个人出来兴奋地拿手机拍摄，我知道手机实现的效果太有限，想起身边有数码相机就好了。这样的景象不是谁想拍就能拍到的，完全凭的是机缘巧遇。回想起自己做采油人这些年，偶尔能看到自然中发生的新奇，如果能记录下来，是多么的有趣和珍贵。

此时，阳光的伟力已经让天空变得更加好看，云朵的色彩完全被融化尽了，变得通体透明，在空中漂浮成似有似无的概念，像大海中的水母一样。小鸟的歌唱让空间有了灵性，引发出人们的美好心情。这时才发觉不见燕子的身影，想起有段时间没在意，不知小燕子是什么时候离开了。

不久前还能见到的白鹭、野鸭这些候鸟，它们也到了南方吗？看看身上的衣服，气候确实变了！

是变了，我应该知道。因为有日子没去看小站的园子了，那个被我称为绿色家园，每个班都去抒写田园诗的地方到底怎么样了呢？过去一看，园子到底零乱而荒凉了，苞米结杆儿挺立得乱七八糟，显得很落魄。十几个未熟的西红柿悬在架上，圆圆的个体如瞪大的眼睛，似乎连接着不禁的感叹。我知道，多情的季节果真走向了远方，这块土地不需要再抒写什么了，生长的诗篇，唯有来年春天再继续吧。

冬天将到，不要再麻烦这些生命了，我想。它们不是落魄，不是感叹，不是乱七八糟，而是一种坚强的出发，留一个衔接给曾生活的地方。毫无疑问，它们的行程比人类要艰辛，因为有一天，它们又不知会在哪里破土而出。

以后，我体内的热情，要渐渐地全部交给严冬了。用来倾听老北风的咆哮，用来穿越厚雪覆盖的巡井路，用来面对坚硬冰封的面孔。在漫长飞雪的天地间，用热情去温暖采油人心中那条牵挂的生命线，让一种感应贯穿于井站和油井之间，让汩汩的声音永远歌唱不息流动下去。

是啊，不就是冬天嘛！一个充满个性的诗篇。冰封是诗的韵律，寒冷是诗的风格，雪花儿是浪漫的情怀。这些仅是表面的，如果能从里面读得到附近农家炊烟里的香气，倾听到几声小鸟的歌唱，还有阳光从里面散发出来，暖暖地照到后背上，这样的诗篇就一定变得很有韵味了。

渐渐地，你会发现，和冬天演绎的，除了尊严，还有许多不折不扣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