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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两代濮院的庙会(转"嘉兴日报")

明清两代濮院的庙会(转"嘉兴日报")  

2010-08-22 14:26:10|  分类: 小镇记忆 |  标签:镇上  庙会  嘉兴  市民  东岳庙   |字号 订阅

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三月初三,三年一次的濮院镇朝拜真武的佑圣神会适时举行。濮院镇上突然多出了数倍的市民,原来,闻听濮院举办庙会,郡城嘉兴,运河边与濮院最近的古镇陡门,濮院南面的梅里、硖石,北边新塍以至王江泾,吴江的盛泽,西边的梧桐、玉溪、崇德以及吴兴的双林等地,平日凡与濮院有往来的亲戚,必提前三两天来濮院镇做客人,寓居镇上人家,等待三年一次的盛大庙会。这几天,庙桥河、十景塘、梅泾以至城东南的幽湖一带,停满了楼船画舫。镇上的酒肉及蔬果的价格突然翻涨。濮院富户甚多,平日门扉紧扣的深宅大院,一律开始张灯结彩,修饰一新。到了晚上,亲戚朋辈,依次入座,推杯把盏。一连数日,夜以继日,夜夜笙歌,日日欢宴,好不热闹。只是苦煞了家境一般的贫户。濮院的风俗向来较为驯谨,人多业儒,民敦朴,知耻,也好面子,穷困的人家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戚,竟有不少人家瞒着亲戚偷偷去典当行换零用钱来招待。

  庙会的高潮是抬阁数十座出行。那一座座小而精巧的阁上,一律用民间挑选出来、相貌姣好的幼童装扮故事人物,打扮真可谓巧夺天工。阁座迎来送往,所到之处,士女争相围堵,无不啧啧称奇,更有意犹未尽的,跟随着阁座去各处里弄游走,一镇人,像发了狂似的兴奋。

  庙会这几天,摩肩接踵的行人里,自然也暗藏着艳遇与莫可名状的危险。镇上的骚娘们,趁机搭识浮荡的公子哥们,偷情以致拐骗的事体时有所闻;孩童以及老翁,挨挤在游行的队伍里,常有折骨伤筋的意外;因为过节般兴奋,街市的酒徒一下子多了起来,吃酒斗狠以至失手伤人致命的刑事案件,也有发生;特别是四方聚拢到濮院镇的偷儿,似乎终于等来了极好的下手机会,他们挨挤在人群里,神出鬼没,或趁居民外出看热闹的时刻,踅回后方,翻墙入室行窃。小偷的屡屡得手,带来了严重的治安问题。而镇上的无赖,像一群逐臭的苍蝇,此时借着城隍庙的由头,早在这一年的闰三月十四日到二十五六日,白天夜里,骑着高头大马,招摇撞骗,少不得沿街吆喝,乘机勒索钱财。

  濮院为典型的江南水乡,乡音柔腻,居民的性格也是水一样的温柔敦厚,市民胆小怕事的为多,为了息事宁人,无赖过处,大多捐金自安。这更加助长了无赖们的气焰。此事很快传至府城,嘉兴令陆君已经三番两次地张贴告示,严禁这种无法无天、明火执仗的抢劫行为了,但濮院毕竟离府城较远,这样的失控场面,哪里又是一下子禁止得了的。连太守本人,也被镇上的无聊文人编了一首民谣,大大地取笑了一番。一些得了好处的地方官员,假借着各种名目,公然对抗邑城的命令。一天夜里,司里大人沈公有事外出,巧遇抬阁游行,无赖辈竟然无视他的权威,一点也不准备避道。此时,这位司里沈大人大概不甚明了,城里的上百条里弄里,约莫有七八十处抬阁出行的游众,街巷已经严重拥塞,四门不通了。沈司里终于忍无可忍地发怒了,喝令手下收缴火焚。市井无赖辈这才赶紧拆阁,哗的一声四散逃脱。

  这是明代嘉兴人李日华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濮院神会。这一幕,这位君实先生是持否定的态度的,包括他对神会上观望的民众,他行文中态度坚决地斥之为无知。言语之间,他认为地方上太靡费了,而且,令不行,禁不止,实在隐藏着社会动乱的源头,还无端地糟蹋国家的法律。君实先生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说官话,似乎面孔毕板,但他对于公共事务的这一次难得的发言,五百年以后,我仔细地加以辨别,发觉其出发点还是好的——精于书画鉴赏,一生经手了无数书画国宝的这位君实先生,原是为生民的利害着想的。

  但市民阶层朝拜真武自有他们的理由。在十六世纪的明朝晚期,濮院的翔云观和真武祠是全镇宗教生活的一个核心。当年的翔云观道士罗思齐在市民的心目中有着很高的威望。按万历年间秀水县令李培的《翔云观碑记》:一五五二年,江南久旱不雨,罗思齐施雷法降雨,大大地赢得了民心,罗的降雨据传十拿十稳(我乡一般以“十拿九稳”形容做事稳妥),以致获得了“十雨法师”的称号。他这门独门秘诀后来传给他的徒孙钱有得,再后来,钱又传与徒孙王文正,这些,都增加了翔云观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也狂热地激起了他们的朝拜热情。十六世纪中后期,倭患剪除以后,东南沿海河清海晏,经济持续发展,物质的丰裕,势必带来市民精神生活的客观需求。

  当然,民间的靡费也是实情。谢天瑞《鹤林玉露补》记载万历(作者按,《濮院志》云“康熙庚子辛丑”,有误)庚子(1600)辛丑(1601)之间事,尚记有濮院佑圣会的细节,总之,那两年里的某一次庙会,洋相出得不大不小。先是濮院的河浜里倾覆了一艘满载妇女的船只,乡谚: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一船的良家妇女,一瞬间成了一只只水淋淋的落汤鸡。天瑞先生评介为丑态百出,老人家大摇了一番那颗装满仁义道德的脑袋;另有一次,一位大肚子妇人,为了不耽搁观赏抬阁的高潮,冒险外出,正当高兴的时刻,突然一阵肚子痛,实在来不及回家了,只得将婴儿分娩在了田野里。这样的细节,是那一年天瑞先生来濮院时亲眼所见,着实让他大跌了两回眼镜。这位谢天瑞先生,好像是晚明的一位小报记者,笔头偏向于猎奇,观点却与李日华惊人的一致,只不过他的理由远不及君实先生的堂皇与振振有词。明天启年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佑圣会终于停止了。甲申鼎革后,满清政权一旦稳固,濮院的士绅又蠢蠢欲动。清初佑圣会很快恢复,限于财力,时间上只好改为数年一举。康熙年,罢佑圣会而东岳庙会兴起。此时,时间已经改在了三月二十八日。这一天,正是东岳神玄帝的生日。道经上称,东岳大帝是执掌人间赏罚、生死的泰山之神。

  东岳庙原在运河旁的陡门,为元朝濮提举修建,那时正是濮家大力修筑寺庙的时候,不独如此,连皂林至于陡门万寿山的运河官塘,都是濮家一手修筑,称濮家塘,亦称北塘,显见得濮家的豪富。陡门离开濮院镇毕竟有很大一段水路,出会甚不方便。而在濮院镇东北角的十景塘,原就有一座五通庙,祀五通神,创制于宋代,明成化开始修有行宫、戏台。康熙丙寅(1686),巡抚汤斌奏毁五通与五方贤圣等非正统祭祀庙宇。于是,五通寺不得已更名为东岳庙。陡门的那一座,市民不约而同地尊呼为“老岳庙”。东岳庙正殿祀东岳神,东庑岳忠武殿,西庑酆都殿,殿前戏台,殿后行宫,好事之徒为了娱神,还在行宫里塑了一尊夫人像,可以想象,这与我们现在莲泗荡刘王庙看到的情景,大抵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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