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集 扭转乾坤
好在，命运总是眷顾那些不甘示弱的人。
新生从后来四哥再生的讲叙中，得知再生为了拓展华邦幕墙产品，殚精竭虑不遗余力的故事。
再生收到三哥复生寄来的钱后，先是在上海市区转了一圈，接着又到周边的昆山、苏州、无锡、常州、南京、徐州、宁波、杭州、南昌、合肥等地考察了一番，对幕墙产品的生产厂家、市场品牌以及建筑设计施工单位，无不登门拜访。
在接连半个月的详细调查中，再生从一个对幕墙产品一无所知的门外汉，慢慢变成了半个专家，有些意见，甚至超过了很多资深的行内从业人员。因为再生是从消费者、设计施工方、科研生产的角度，综合在一起来考虑销售，视野更加开阔，思路也就清晰起来。
华邦玻璃幕墙产品最大的问题是和市场上的产品严重同质化，而且过度盲目扩张。
幕墙是建筑的外墙围护，不承重，像像放电影的幕布一样挂上去，故又称为“帷幕墙”，是现代大型和高层建筑常用的带有装饰效果的轻质墙体。由面板和支承结构体系组成，相对主体结构有一定位移能力或自身有一定变形能力、不承担主体结构所作用的建筑外围护结构或装饰性结构。具有抗风压变形、雨水渗漏、空气渗透、平面内变形、热工、隔声、防雷、防火 、环保、吸声、美观、装饰 、节能的特点。
幕墙从用途上可分为：建筑幕墙、构件式建筑幕墙、单元式幕墙、玻璃幕墙、石材幕墙、金属板幕墙、全玻幕墙、点支承玻璃幕墙等；根据镶嵌板可分为玻璃幕墙、金属板幕墙、非金属板幕墙；根据构件可分为框架式幕墙、单元式幕墙；根据是否开放可分为封闭式、开放式幕墙。
幕墙的优点是质量轻、设计灵活、抗震能力强。
华邦集团和市场上的厂家一样，主要以生产玻璃幕墙为主。但是新型的幕墙产品日新月异，更新换代速度越来越快，并且玻璃幕墙产生的光污染，已经被大众诟病，所以急于占有市场的华邦集团生产出大量的玻璃幕墙产品积压严重，已经开始慢慢滞销。如果不尽快推陈出新，把握生产销售的节奏，加快研发速度，华邦真的危若累卵。
目前最好迅速将华邦仓储玻璃幕墙倾销出去，特别是发展较缓的地区，应该还有较大规模的需求可能，或者将单一的单层玻璃改造成双层玻璃幕墙。
陈升在接到再生的“调查报告”时，“哈哈”大笑：“兄弟，研发的事我有专家团队，不劳你费心了，你的任务是把产品销售出去。”
再生有些气馁，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幼稚？便在不出差的时候，去图书馆翻阅有关资料，获知双层幕墙或者通风幕墙作为比较流行的建筑外围护结构，分为内通风和外通风两大体系。内通风双层幕墙的外层为封闭式结构，换气在幕墙的两层空间内进行，通常需要集中强制通风系统的配合才能进行与自然界的交换，达到最终效果。外通风双层幕墙借助建筑外空气，通过双层幕墙的进风口和出风口合理组织气流，直接与自然界形成交换，达到最终的效果。
双层幕墙能够降低制冷负荷，便于良好的自然通风，便于采光，控制噪声，降低热能消耗等。一般而言，双层幕墙的造价比普通幕墙高出很多。
目前需要探讨新的幕墙结构，使其既具有双层幕墙的优越性，又具有普通幕墙的经济性。可是自己到底不是专业技术人才，研发制作这样的双层甚至多层中空玻璃，绝非想像的那么简单，把两块玻璃合起来就可以，而是要通过一系列的操作，在实际施工过程中也会比较复杂。
但是如果不从产品源头上解决问题，单一依靠销售手段，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大销售量。
眼看三哥汇来的钱已经剩下不多，家里装面粉的袋子越来越瘪，再生内心深处开始越来越恐惧。
自己的妻儿也许就要面临饥无可食的地步，再生有些失悔当初的决定。自己是不是逞一时之勇，让家人跟着自己受罪？三哥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鼎力相助，有可能会让他再一次失望。
再生呆在家中，看着儿子们调皮捣蛋，这样的日子可能真的不会再多了？
两个双胞胎儿子一个叫丁丁，一个叫一一，都调皮得很。丁丁把妈妈用的镜子拿到阳台上去对着太阳反射阳光，玩着玩着就叫一一用手去按。等一一刚好把小手按上去，丁丁把镜子往上一抬，阳光就移上去。一一手跟着往上移，丁丁又把镜子往下压，一一“按”不住圆圆的太阳光，就要和丁丁换着玩。
再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小家伙淘气，也不吭声。
比一一大几分钟的哥哥丁丁，似乎诡计多端，等一一过来的时候，悄悄抓起一把面粉，把镜面快速抹了几下。一一拿过镜子，对着太阳转换角度，但无论如何都反射不出太阳光来。只好把镜子又交给哥哥丁丁。丁丁偷偷吐了一口唾沫在镜面上，再用袖子擦了几擦，镜子又能反光了。一一看着镜子在哥哥手里神奇地变来变去，只能干着急。
再生心中突然一动：把现有玻璃幕墙单一的玻璃作些技术处理，让它们变成镜面玻璃，再通过控制，让这些“镜面”能在不同时候按照计算好了的角度转动，这样原来单一常见的产品不就变成新产品了吗？
但市场的模仿能力实在太强，如果这种不含复杂技术含量的产品不取得专利权，一经推出可能就会被同行仿冒，市场占有率不一定会迅速提高。但申请专利，时间太久，并且还不一定能够通过。
现在自己无论是时间、经济承受能力，都不足以等待更久。再生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向陈升和盘托出，毕竟陈升浸淫这个行业历史比自己悠久得多，还有自己专门的科研团队，自己一些想法也不见得完全正确。
陈升听了再生的汇报，开始觉得这个搞销售的年轻人肯动脑筋，虽然是想自己赚提成奖金，但销售出库存积压产品，自己得利比再生何止多十倍？虽然再生的“研究”实在太粗糙，但在理论上似乎还是行得通。于是召集技术骨干，把这个想法讲给他们一听，这些长年累月和玻璃幕墙打交道的专业技术人才，马上脑洞大开，开始着手研究。
“普通玻璃变成镜面玻璃这个问题还好办，但是玻璃幕墙需要的密封性怎么解决？”研打团队遇到了难题。
“安装玻璃幕墙确实需要用密封胶，这样才能防渗透，但是防渗透就不一定用密封胶啊。”再生拿着赵小香用的镜子翻来覆去地想，突然，镜子边沿的铝制凹槽吸引住了再生，几番拆装，再生有了主意。几天之后，华邦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再生在看了经过简单处理过的单一玻璃幕墙，摇身一变成为新型产品，再把自己对市场将要可能出现的跟风模仿给陈升讲解了一番。
“那我们不是为他人作嫁衣？”陈升听了再生的话，骤然沮丧起来。
再生这几天已经深思熟虑，胸有成竹地对陈升说：“陈总，我们可以一边申请专利，一边准备销售。无论专利是否能申请下来，销售要一击必中，在短时间内迅速占有市场。”
陈升听了再生详细的方案，皱着眉头说：“你讲的这些确实有很大的可行性，但费用相对较高，公司承担的风险也就增大。”
“做这个行业你比我久，经验也比我丰富，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特别是做生意，不冒险肯定就不会快速发展。经过我的前期调查分析，这次操作的风险系数基本为零。”再生肯定地说。
“那所有的费用你承担，不过我可以先为你垫支。”陈升半真半假地说。
“这是为你的事业发展作出的必要开支，何必锱铢必较？”再生突然发现，自己其实选错了人，陈升绝对不是那种做大事业的人，虽然眼前的产业是有一定规模。
再生也开玩笑似的，淡淡地说：“趁我现在还没有用你一分钱，我可以选择和其他厂家合作……”
“别别别，我是开玩笑的我是开玩笑的！”陈升的脸霎时惨白，他知道目前再生对于他的重要性。陈升故作亲热地握着再生的手“就按这个方案执行，我相信你！”
过了两天，上海、苏浙、皖闽、赣鲁等华东城市的所有报纸、电视台、公交车身都铺天盖地地刊发“华邦集团特别推出新型玻璃幕墙产品发布会暨招商会”，后缀只有两行广告语：“一片幕墙做代理，现场观摩再决定”、“时尚新颖摒除弊端，长期合作事业伙伴”，大有一举囊括所有玻璃幕墙代理商和潜在客户，实现一统玻璃幕墙市场的势头。
华邦集团的邀请函雪花似的飞向全国各科研机构、院校、行业协会，甚至，陈升还特别邀请了全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的官员来参加这次盛会。
主新生也是再生的“特邀嘉宾”之一。
本来还想把三哥复生、大哥萌生、二哥天生几位兄弟一起邀请过来给自己站台助威，顺便见证自己人生转折的奇迹，但他们都实在太忙，只有新生还能抽出时间。
上海天目西路111号，华东大酒店。
酒店门口两排礼仪小姐斜挎着“华邦集团新型玻璃幕墙产品发布会暨招商会”、“华邦欢迎您”的大红绶带，再生和陈升带着华邦集团一众高管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十时整，大会正式开始。
陈升向大家致以简短的欢迎词，再生就走上台去，打开投影仪，向大家解说华邦集团的新型产品。
投仪屏幕上，一栋大楼覆盖着玻璃幕墙，和普通的玻璃幕墙别无二致。再生按了一下按钮，随着一轮红日升起，幕墙的部分玻璃开始慢慢转换角度，平常所见的反光没有了。镜头转到室内，一台电视机屏幕上，每块玻璃都标注着一个数字。不同的数字有不同的颜色，同一种颜色显现出来，相应的玻璃就开始变动位置。
“这是我们华邦集团早就开始研发的'色控’技术，已经申报专利。它的最大特点是根据光线的强弱，来自动控制玻璃转换角度。”再生继续介绍道。
这时整个会场发出哄堂大笑。
坐在会场中的主新生不安起来，虽然对玻璃幕墙知识一窍不通，但主新生看得出来，很多人是在喝倒彩。
有人站起来大声喊道：“简直在胡闹，还新产品发布会！基本的常识都不懂，你这个玻璃一动，还怎么防风防尘防热防爆防雷防渗透？”
“无论是框架支撑、点支撑、单元式幕墙还是全玻璃幕墙，最基本的就是稳固和密封 ，你仅仅因为要防止光污染，就可以把玻璃改成可移动式，这不是本末倒置因小失大吗？”大声质问的人头发花白，看来是精耕行业多年的行家里手。
“华邦做到今天，确实也不容易，可能就要毁在这个小子手里了。哦，这个人是谁，怎么没见过？”坐在主新生前面的人转过身来问他认识的人。
“听说姓龚，是华邦新聘的销售。老陈不是走投无路，就是黔驴技穷被逼昏了头，居然听信一个门外汉来主导公司的新产品研发。”显然这人对华邦和再生有些了解，虽然是和人交头接耳，但戏谑嘲讽明目张胆。
坐在主新生旁边一个看起来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一脸高深莫测，拍拍刚才说话的人的肩膀，提醒道：“不一定呃，陈升精得像猴子，不，是比猴子还精，不是一般人随便可以糊弄得了的。这是什么场合？专家、行家、官员都来了，他肯随随便便让人来捣浆糊？！”
主新生看着台上镇定自若的四哥，听了这中年男子的话，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一半下来，但额头上的汗珠还是像小溪一样流下来。
陈升坐在前台，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看台下越来越乱，很多人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也有人向自己投来责备的眼光，分明是在担心自己，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人间多少事，都在名利中。
龚再生手里忽然多了一面镜子，就是丁丁和一一在出租房里玩耍的那面镜子。
“这是什么？”再生高举着这面带有挂扣的镜子，大声地问。
整个会场静寂了一会，突然就爆发出哄堂大笑。不错，这镜子和玻璃幕墙都有一个共同点，但除去“玻璃”这两个字，和“幕墙”似乎不搭界？
也有静观其变的人，附和似的小声回答：“镜子。”
“对，这是一面镜子，我老婆天天用它来梳头发。”再生话音刚落，人们就比刚才更加放肆地大笑起来。这华邦真搞笑，在这样的场合弄来这样一个穷小子，老婆还要靠这种玩意儿梳妆打扮，是住在出租屋里那种乡巴佬吧？
“是的，我是来自四川北部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小山村，我们兄弟五人，我最小的弟弟刚满七个月，就被迫送养出去。”主新生看见那些大笑着的人们没有再笑，但眼睛里充满明显的不屑。在这个世界，靠卖惨是不可能获得同情的，你在抱怨没鞋穿，但没脚的人已经比你活得更自在。结果比过程重要，过程是留给自己年老时的回忆。
“我现在租住在一间只有一张床的房子里，家里除了还有十多斤面粉，就只有这面镜子最值钱。”再生等人们再次爆发出来的笑声撞在酒店豪华的枝形吊灯上还没有荡漾开来的时候，把手中的镜子分拆开来。那铝制的凹槽像根弹簧一样在再生手中颤动，再生接着说：“我说我这个铝型凹槽要你用一套房子来跟我换，你们不会说我疯了吧？那再加上这两片玻璃呢？这面镜子你用房子来跟我换，我也不会换！这是因为，这是我老婆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人们终于肆无忌惮地张大嘴巴，理直气壮地把会议室顶部的笑声迎接下来，整个酒店都像要被掀翻了一样，响起震耳欲聋的笑声。
“真是扯蛋！陈总为什么要弄这样一个小瘪三来出洋相！”
“一面破镜子，真是照妖镜？这乡下人真娶了个妖怪老婆？”
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看四哥眼睛里一片光茫，也不知是台上的灯光太亮，还是四哥已经灵魂出窍，新生心里针刺一样痛，眼睛里像下了一场雨，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
再生按动手里的按钮，投影仪上开始出现固定在支架上的凹槽，玻璃随着阳光照射颜色的变化移动时，凹槽就自动松开；等玻璃再次转回凹槽时，玻璃就被凹槽紧紧固定在里面。
“当然，这个凹槽和玻璃的结合分开，是需要电脑控制的。”再生随着切动的画面，继续解说：“也有光线变化但不需要转动玻璃，比如有时候刮风下雨但外面太阳光一样强烈，这时既不能让玻璃移动，又要防止阳光反射造成光污染；还有光线不变化，但需要移动玻璃，比如室内需要通风透气的时候，这时我们就通过手动控制玻璃的开关。”
会议室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声音，刚才张嘴大笑的人嘴巴都还没有合拢，脸上显现出惊疑，然后是尴尬，僵化的表情滑稽可笑。
再生还没有停下来：“我们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在不移动玻璃的情况下，让玻璃幕墙既保持原来所有优点，又有效杜绝光污染和其他不利影响。”
投影仪上显示出，铝型凹槽里喷出一层雾似的东西，原本透明的玻璃变得模糊起来，一束强光照射过去，居然就像照在一块木板上。
“这是一种让玻璃瞬间结雾的功能。”再生说：“涉及到相关技术领域，我不专业，以后有专门的技术人员为大家讲解。”
“大家可能要问：你们的新产品又要用铝制凹槽，又要用电脑控制，还要让玻璃结雾，这成本会比普通玻璃幕墙增加好多倍吧？我告诉大家，我们的铝型凹槽代替了耐候密封胶，电脑可以直接使用门岗的监控电脑，让玻璃瞬间结雾的成本，至少低于密封玻璃要使用空调的电费，而且安装成本，仅仅只是连接电脑和在玻璃中间位置安装一根能让玻璃转动的轴。这还不包括可以移动的玻璃直接省去了安装庞大的通风设备系统所要花费的资金。”再生作最后陈述:“所以我们的产品最终的价格比普通产品的价格每平方米至少低三十块钱，大概低百分之五，而消费者使用成本，大约要低百分之十五。”
在场所有人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样新型实用的东西，至少会要按惯例加上不少研发成本。
“但是，我们的产品现在有一个让大家都可能不能接受的缺陷。”再生的话让所有人把心都悬起来了。再生微笑着说：“我们的产品更新换代速度快，因为我们的研发水平大大提高。经过陈总审核批准，我们把现有的产品销售完之后，除了保证已签单合同的后续补货及售后备货之外，不再继续生产同批次产品，时间从明天凌晨零点开始截止，所有代理商、直接消费用户一视同仁。会议结束后在酒店二楼贵宾厅开始接受订货。”
主新生发现，四哥的话刚说完，就有人站起身来，往酒店二楼跑去。
“他娘的，这老陈真有几刷子，把这么能干的人都请到手了！我看这人肯定不是啥子租房子住的乡下人，搞不好就是留洋回来的名牌大学高材生！”
“唉，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嘛，一说出来都明白了。又一个把鸡蛋竖起来的哥伦布！”
主新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去了，迎着走下台来的四哥，忘情地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