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淡情真     辞简意深

——读陶渊明《五柳先生传》

              作者  野  草

        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是一篇颇具语言特色的散文。

         传主“伍柳先生”，历史上并无此人，是虚拟的人物。作者仿史传体为其作传，实际上是以“五柳先生”自比，抒发自己不慕荣利、忘怀得志的人生志趣。正如萧统《陶渊明传》所言：“渊明少有高趣……尝著《五柳先生》以自况……时人谓之实录。”全文仅174字，无雕琢之言，无矫饰之情，无隐晦之意，文淡而情真，辞简而意远。读之，清贫景况凄然在目，人物和写人，话言都极平淡、质朴。

        为何以“五柳先生”为号？只写“宅进有五柳树”；状绘陋室仅八字：“环诸萧然，不蔽风日”；描摹外貌，仅落墨衣着“短褐穿结”；仅“箪瓢屡空”、“闲静少言”八字，便将其生活贪困与性格特征写得极为形象贴切；述及“读书”、“饮酒”等生活细节，也寥寥数语，然人物举止神态全跃然纸上，同时将其真性情类比，用语也十分简洁。

        作者借用“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这两句春秋时代黔娄之妻评价其夫的话，赞扬于五柳先生不为贫贱而忧心忡忡，不为富贵而奔走钻营的高洁品格；接着又将五柳先生与生活在古扑淳厚的上古时代的人相类比，简朴的赞语，分明寄托着作者安贫乐道的淡泊性情，也是作者浩然放达的胸襟、超然脱俗的志趣的真实写照，这是见作者辞简意深的语言特色了。

        据古人推测，《五柳先生传》大约写于陶渊明为江州祭酒（晋太元十八年）的前一年，此作者28岁。而年轻的陶渊明笔下的《五柳先生传》竟显出大匠运斤不见斧痕的功力。全文语出自然，有如山间清泉，清纯畅大上，不凝不塞；又如高天行云，飘逸散淡，不阻不遏。这种语言风格的形一成，恐怕同作者“为情造文”的著文心态大有关系。

        陶渊明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尽管穷困潦倒，依旧“衔觞赋诗，以乐其志”，“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故而在他的诗文中，情真、景真、事真、意真。元好问有诗曰：“君看陶集中，饮酒与归田；此翁岂作诗，直写胸中天。”尽写真性情，又何必矫揉造作？直抒胸中天，又何必巧言令色？如此看来，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篇》中所言“为情者要约而写真，为文者淫丽而烦滥”的见解是大有道理的。

        另外，《五柳先生》中所表现出来的“文淡情真，辞简意远”的语言特色，更是陶渊明在饱尝生活艰辛，洞察世事沧桑，感悟人生底蕴并寄托远略贞志之后的一种返朴归真的升华。

        古人对陶渊明的语言评价甚高，以为陶诗文“质朴而自然”，“平淡有思致”。元好问《说诗绝句》赞陶诗文：“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尽管在陶诗文中，有忧勤语、自任语、知足语、悲愤语、乐天安命语，但有一点却是历代诸多文学家所不曾真正拥有的，那就是与生俱来的率真朴实的性格和终身恪守的“不慕荣利”、“忘怀得失”的旷达高洁的人生追求。恐怕这才是评价陶渊明《五柳先生传》的语言特色的最好的铨释。

   原文：

                 五柳先生传

       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氏。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欧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娃，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赞曰：黔娄之妻有言，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味其言兹若人之俦乎？衔觞赋诗，以乐其志。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

        2023，08，06

               野草于华阳南湖畔

      湖畔野草、书斋、陋室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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