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昨天之所以答应见我,估计是因为听说我是校友总会的。今天之所以热情指导我,完全是缘于他对国师的感情,爱屋及乌,对我这个研究国师的人也另眼相看了。
我首先向吴老简要汇报了我的研究计划,他听后极表赞同,认为题目很好。之后,我当学生,他当老师,或者说我当记者,他当新闻发言人,围绕国师的人和事越扯越宽。说者绘声绘色,听者亦惊亦奇。言谈之间,他老人家发现我对国师的情况也较熟悉,和老校友走动也多,更加兴致盎然,竟拿长沙话“好妹子”表扬我,真使我受宠若惊。
因为机会难得,我拿出随身带着的诗集,找出无法断句的序文,请吴老指教,吴老带上眼镜,逐句标点后,又详为解释,那些我原本只能略猜其意的文字,经过他老的翻译,就成了一篇有板有眼、词雅句整的白话文!看到我之前在文旁抄录的解读线索,吴老赞许我“好学”,又禁不住叹息我不是学中文的,大概他觉得学中文的学生可能更能领略文章的胜境。
读罢诗文,我进一步提出了请求,希望他老人家提供有关国师的文字资料。他目光炯炯地盯住我的眼睛长达二十秒,仿佛在研判我对这件事情的忠诚度,这是我四十年的生命里接受的为时最长的审视了,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表明我是认真的,最后,他决定相信我,告诉我他有几篇文章很有历史价值。当他离开轮椅到室内找出自己的两本诗文集时,揣着两本书,又看着我,颇为动情地说了一番话,大意是因为我是研究国师的,他是国师的老学生,所以他愿意帮助我。因为文集的数量有限,2003年印的第一本已经只剩最后一本用来自存,2007年印的续编也只剩几本了,他只能送续本给我,而自存本他也愿意让我借出复印。吴老给我签赠了“春辉贤契惠览愚朽吴容甫手赠”等语,特意告诉我用“贤契”二字表示他喜爱我聪明好学,受此二字,我真是欣喜并惭愧着!
翻开诗文集,吴老向我一条条地介绍总目录中每部分的内容,揭示那些文字的价值。谈到回忆录之二——劫海恶波,他的情绪更加激动,因为那是反映知识分子文革恶梦的专篇,他希望我看后能广为传播,让更多的人看到那场悲剧并反省它。
在我和吴老交谈的过程中,王师母有时候会插上几句话,补充吴老的意思。王师母真让我感动啊,她总是笑嘻嘻的,说她和吴老是亲表姊妹指腹为婚的,她比吴老还大十几个月,现在吴老86岁,而她已经满了87岁。她随意地走到吴老面前,扯着他的衣袖说:“我们从来没有吵过哦!”神态又像撒娇,又像骄傲。客厅三面墙上,分别悬挂着镶着镜框的夫妻新婚照、金婚照、钻石婚照和八十双寿照,家庭的温馨是那样被自豪地彰显在房间里。我即兴提议给二老拍合照,得到了他们的积极响应,吴师母亲切的挽坐在吴老身旁,两人笑眯眯地依偎着。
当心叨扰太久,我起身告辞,吴老也说想要休息了,师母则一再叮嘱有空再来。在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看到吴老坐在轮椅上朝我拱手。下了楼,回望到师母还从阳台上探出头来,让我慢走。
今天是我于2003年初次见吴老,时隔7年之后,再次见到他老人家,谨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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