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有泉友发来图片咨询“孤品”。本博找来我刊过往刊期中发表过的文章兼作回答。（图片质量不太好）
光绪制钱背“千字文 ”问题是一个由来已久、长期困扰古钱币爱好者并引起广泛争议的问题。《中国钱币》 、《陕西金融》等刊物都发表过关于光绪制钱背添加“千字文”问题探解性文章。我在他们的研究成果基础上，又通过几年收集、研究，得到了一些新的认识和心得，特别是读过《中国金融 货币史资料》后对清代金融混乱有了更深一层理解。
光绪制钱背“千字文”问题是由钱荒所派生出来的问题。光绪钱荒又是同治钱荒的延续和发展，至光绪时期又加重了。当时私毁、私铸、私运、私收制钱成风，京城小平钱流通不畅。 当拾制钱日渐稀少，造成市场交易受阻，物价昂贵，钱荒日益加重。金融有日渐崩溃之势。官钱局在钱荒面前没有从侧面起到稳定金融、平抑物价、打击私铸的作用，反而推波助澜。光绪十九年十一月十八日，御史安维峻请严查钱局私收制钱及私铸、私运一折称:“……其弊有二：一则奸商贩运制钱出城，卖与盗铸之人， 改铸当十私钱；一则户部宝泉局 (炉头 )为省工费，将上次发出之制钱，仍收买入局, 至下次复行发出, 如此周转, 并不多铸新钱, 又将所领铜料暗中私售, 即从所获赢利, 为下次收买之资。以故钱之来源既少而又不得流通。应请旨饬下户部堂官, 撤底清查以重圆法, 除积弊”。
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十六日, 户部尚书麟书针对当年御史安维峻复行奏折提出革除弊积之法。奏称:“……今思得一除弊之法, 拟嗣后户工两局鼓铸制钱, 仿照我朝顺治、康熙年间旧制而变通之, 于钱之背面空处, 将钱模加一楷字, 按照 “千字文 ”字样一季一换, 该局卯钱即按季尽数批解, 庶验收时不难立辨。如蒙俞允, 再由臣部详核, 应自何时更换, 行知该局遵照办理”。从现在情况看, 麟书防弊方法一折被恩准实施了, 宝泉、 宝源二局所铸光绪通宝背添加 “千字文 ” 制钱有宇、 宙、 日、 列、 来、 往六字十二种, 是从 “千字文”“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 中所取。
宝泉局
宝源局
“千字文 ” 是当时学龄童启蒙读物, 称得上是家喻户晓的东西, 很多钱庄商号都利用它通俗易懂, 朗朗上口的特点来做账目和库存商品的编号。当时有了麟书防止官局炉头不铸新钱的革弊方法, 就应该按麟书所说的一季一字大量生产“千字文” 制钱来缓解市面钱荒, 但我们实际中看到的六个字, 既不是从“天地玄黄”中的“天”字开始,也不是取自一个完整句中所属的字, 添加到钱背上的“千字文”用字超出了我们设想, 也与“千字文 ”正常顺序出入太大。在各种清代金融货币资料当中再也没有这方面深入详实的介绍和说明了,至此我们也只知道光绪制钱因何而添加“千字文 ”,但为何见到的只是这些相对孤立的几个字,难道还存在尚未被发现的“千字文 ”制钱新种类吗？为解开这个谜,我们换一种思维方式:假设按“千字文”正常顺序铸造制钱,就应从“天地玄黄”的“天”字开始到我们已知“往”字作为最后一个字结束,今天就会理所当然看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五句计二十字“千字文”制钱存世,但至今没有看到这六字以外“千字文”制钱存在,如果这六字以外“千字文”制钱当时确实铸造了,也应与我们已知的六个字“千字文”制钱铸造量、存世量相仿或相差无几,因我们已知的六个字与未知的十四个字,字与字之间基本是一种穿插排列关系。宇、宙、日、列、来、往字制钱存世量只能算稍少不能算稀有,在北方钱币市场上屡见不鲜,但我们从来就没有发现过另外十四字“千字文”制钱存在, 即使剔除因铜贵歇季休业所产生的空字现象和“千字文”中的避讳字、凶字,也不应该得出如此结论,从概率计算上也不应推理出如此结果,也就说明当时根本就没有铸造过另外十四字“千字文”制钱。
我们再换一种方法去验证这个结论的正确性,把两局相对比较,宝泉、宝源两局共铸六字十二种 “千字文”制钱, 正好是两两相对,每局与对方局相比,既不多一个对方局没有的字,也不缺少一个对方局有的字,这样整齐划一的结果难到是巧合吗？只能是出于一种人为的刻意行为,也就说明这种“千字文”排序方式是经过深思熟虑有意安排的。麟书知道既然是利用“千字文”来做防弊工具,做为工具的本身就应该是保密的,不该让外人知道的。但恰恰相反,“千字文”是路人皆知的东西,麟书只好采用一种障眼法,到季时从“千字文”中任挑一字(母钱是提前生产出来的),交付宝泉局、宝源局作为本季生产制钱的添加字,让所有局外人无序可循,防止了官局炉头不铸新钱的弊端,还把一些未知的弊积打压在萌芽之中,称得上一个绝妙的好方法,其创意之高、立意之深,超出了常人的思维想象。既然采用了“千字文”来做防弊工具,但到现在为止我们为何只见到了区区六个字“千字文”制钱？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还得回到御史安维峻奏折中找答案。
安维峻的奏折中指出的私收、私铸、私运制钱,再加上其他奏折中所提到的私毁制钱问题就是当时钱荒发生的主要根源。防止官局炉头不铸新钱达到节省工费目的,只是御史安维峻奏折中所称三个问题之一, 麟书的防弊方法只解决了全部问题的四分之一,官局炉头私卖铜料、私收制钱是在各种规章制度关卡之下进行的,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是宝泉局几个炉头个人行为,与屡屡发生私铸、私毁制钱相比所造成的后果不能相提并论：深度、广度、范围都不及民间私铸、私毁制钱影响大,也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问题。所以对民间私铸、私毁制钱问题依然束手无策。麟书防弊方法在全国大范围钱荒面前也就无能为力了,以失败而告终。是铜圆的出现挽救了清末制钱制度。从另一方面也就说明“千字文”制钱字与字之间基本相隔、但实际季与季之间却相连或相差时间不大,铸造“千字文”制钱整体时间并不长,所以这就是我们仅仅见到了六种字“千字文”制钱的原因。
宝津局
除宝泉、宝源局生产过“千字文”制钱外,天津宝津局也铸造过“千字文 ”制钱,发现有宙、来两个字,是否与宝泉、宝源“千字文”制钱排序相同或自成体系,因没有完整排序实物做对比也就无法肯定,它的生产日期应与宝泉、宝源相同或稍后,因实物历来发现稀少,也可能是宝津局试铸币,已成为“千字文 ”制钱中的珍品。另外,我们还能经常看到一些背添加字的光绪制钱如: 金(宝云局)、金和村(宝东局)、川(宝川局)等字,金字是否是从“千字文”金生丽水中所取或属于记地性质添加字,因这个字是单独孤立地存在,性质只能待考;村字并不是 “千字文”中的字,也就不能当作“千字文”制钱;川字虽然属于“千字文”中的字,但已被证明是川局所铸属于记地性质的添加字。钱荒的发生有很深的社会背景,但主要的还是金融政策自身出了问题,一直没有处理好银与制钱的比价,钱重时私铸、钱轻时毁钱制器,可以说私铸私毁问题在清代一直存在,并非光绪一朝的事。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社会做基础、一个正确的金融政策,一个严格完善的监督机制,任何好方法都不能发挥有效的作用。“千字文”制钱早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它从侧面见证了一段中国近代钱荒史。从另一方面,也为我们广大钱币收藏爱好者增加了一个新的研究题裁。
（本文发表于中国钱币2006年第四期 作者：寇英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