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晚年目盲，口述八十万字《柳如是别传》。钱钟书不解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一个妓女来做传，为他浪费时间的行为感到不值。陈老不为王侯将相背书倒也罢了，却连士大夫、文化人也看不起。
一个说法是大概陈寅恪觉得唯有柳如是这样有才情的妓女，才可能延续文化的香火。而以男人构成的王侯将相、士大夫们，背负了太多的“概念”，他们强调“学而优则仕”，推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条条框框，却成为限制文化发展的毒草。
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提到“凝视”的概念。“只要一个凝视，一个监督的凝视，每个人都会在这一凝视的重压下变得卑微”。福柯说的其实是“权力”。最近几年发生的事估计会让更多人真切地体会福柯在说什么。只是在女性主义的运动下，福柯的“凝视”却演化成为“男性凝视”。男性通过凝视塑造了一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文化生态，在这种生态下，女性变得卑微。
其实福柯的原义不限于男性之于女性，男性、孩子、老人与狗都可能成为被规训者。
从权力的层面，女性在男性规范的架构下可能是不利的。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呼吁保护妇女权力，但是实际上，我们却还能频繁听到，一旦企业有妇女怀孕，就会用各种理由把她们赶出职场的消息。甚至有企业启动电子档案，记录女职工的生育计划，好优化它们的经营成本。
但是身份的弱势，却并不影响女性感知力的强大。女人天然对色彩敏感，她们对世界的审美能力是男人的数倍。只是这种审美力在现实生活中，不仅无法直接转化为生产力，反而成为男人抱怨的对象。他们嫌自己的女友/太太太爱逛街了，总爱囤一些“没用的东西”。女人执意说，这些东西是好看的，男人不置一词。对很多男人来说，大牌包包跟路边卖的打折包可能确实，没什么不同。
厌倦于对牛弹琴的女性开始表达自己的世界。意识流作家伍尔夫谈及写作特别强调了“自己的房间”，言外之意是要有一个没有男人的地方。而勃朗特三姐妹之所以都能写出传世的伟大作品，真应该感谢她们的父母，没有给她们生个弟弟。如果三姐妹再有个弟弟，多半《简爱》、《呼啸山庄》就没了。
最近出版市场上很有人气的女性作家，萨利鲁尼、张天翼也是非常强地展现了她们作为一个女性是怎么观察世界的。她们可以用长篇累牍的句子，把女性第一次来初潮、男人身上的臭味写出来。
特立于“鲁郭茅巴老曹”作家男团的张爱玲早就说过，“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也许对于张爱玲来说，男人就是那些虱子。于是，张爱玲晚年固执地选择独居，却频繁搬家，因为总觉得自己公寓里“不干净”。
女人天生是洁癖的。所以美女嫦娥不惜飞去月球，也要与肮脏的男人隔开。而在项羽的最后一役的前夜，虞姬选择了自刎，不让别人碰她的身子。
可是当前国产影视剧上的女性形象，似乎并未把女性的敏感、细腻展现出来。剧中的女性还是在男性凝视下，博取眼球。影视剧反复在独立女性及甜美女性之间徘徊，一个绝不讨好，一个永远谄媚，却失去了女性自己的力量。近来爆火的虞书欣、王心凌们似乎暗示，宅男的春天又回来了。只是类似《那不勒斯四部曲》一样独属于女性自己的故事迟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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