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是当年看了成龙拍的《新宿事件》的观后随感,写于2009年8月。
看了《新宿事件》,忽然想起了2007年的日本之行。
那一晚,朋友让我去他房间,说有当地的朋友一起请吃宵夜。进门,看见朋友和另两个中国人。“这就是我一直和你提起的X哥!”那个叫“X哥”的一脸忠厚,恭敬地起立,和我握手。“另一个……你就叫四哥吧!”朋友又把我引荐给另一个年龄比较大的中国人。寒暄,握手,我已似乎感觉出了什么。
然后大家一起坐X哥的车出去吃宵夜。X哥开的车很普通,三菱的两厢旅行车,一路上经过大阪的繁华市区,忽然,坐在副驾驶的四哥用手往右前方一指:“看到没,那幢6层楼的建筑?”我顺着四哥手指的方向,那是坐落于大阪繁华商业街梅田的一幢6层楼建筑——“就前不久,X哥把它买下来了,现在正租着呢。”四哥轻描淡写地说。
然后找了一家不错的居酒屋,唏哩哗啦叫了三桌子菜——三张桌子拼了起来——大家开始痛饮。饮得多了,也就放开了,X哥给我详细介绍了日本华人黑社会的帮派和渊源,从福建帮讲到东北帮——当然,专门提到了上海帮。“上海人脑子确实聪明”,X哥向我竖起大拇指,带着三分酒意,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我才这么说,“他们不打打杀杀,我们叫他们,操,高科技犯罪,专门伪造信用卡,去大商场刷高档货,然后再倒卖……”
还有一个有趣的细节,是四哥和我说:”90年代初,我们去上海,都是住五星级宾馆,吃最好的饭店,钱花都花不完,像皇帝一样。”“现在呢?”我问。“现在……操,太贵了,玩不起了。”四哥喃喃。
那一夜,酒喝到凌晨4点多,我只听,不多问——X哥告诉我他是开中餐馆的,但我不信开一家小中餐馆能有那么大排场。四哥喷着酒气和我说,X哥原来也开奔驰和宝马,后来低调了,就开三菱两厢,随便开到哪里随便停,这两年吃的罚单够买2辆大奔了。
当然,他们也没刻意隐瞒什么。后来有一天我去X哥开的小中餐馆吃饭。那家小馆子,开在大阪的一片律师事务所区域。据说,很多律师来X哥馆子吃饭,一切好说。正吃饭间,四叔跑了进来,说,有一个小老乡做厨子,被一家日本餐馆找茬炒鱿鱼了,四哥一拍桌子:“操!我带几个人去砍了他们!”被X哥按住,教导他要冷静,不要冲动。这一切,都当着我的面,似乎一切都很自然。
忽然我又想起了另一位我的朋友,平时也叫他“老大哥”。老大哥人仗义,当年在斯里兰卡为赌场老板做保镖,“被人从二楼窗子里直接丢下去过”。然后孤身一人偷渡到日本,挖下水道,拣垃圾,给夜总会做清洁,那一夜,他被派遣到夜总会打扫女厕所,马桶堵了,他用手去掏起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一刻,我哭了,对我自己说,你已经混到这个份上了!”当时他对我说起这事的时候,眼眶还是会红。后来,通过一系列的机缘巧合,直到后来,他在日本开了七家武馆,三家医院,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再到后来,抛弃日本的一切家业,回到中国,开始在中国发展——我始终没有问他为什么在春风得意的时候会回中国,他也从没解释过。但我相信,总有原因。
所以,看了《新宿事件》,我很能理解里面说的一系列关于华人在那里的故事,这部电影尽管拍得最终还是差一口气,却也已颇为真实。
在亚洲,日本可以称得上唯一一个真正脱亚入欧的国家,他们拥有了足以媲美欧美发达国家的经济实力,却又保留了能让东南亚儒家文化圈所熟悉的中国传统习俗,所以,那里曾是华人偷渡的乐土,也一定发生了很多很多,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X哥,四哥,以及我的那位老大哥,他们的故事肯定只是沧海一粟,一部《新宿事件》,也永远拍不完,拍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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