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故事系列是在真实原型的基础上所撰写的文字
——鹿人三千
可是直到我离开北京,也没有人告诉我,爱上一个有妇之夫,该怎么办?
——题记
1
我活了25年,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老师叫我认真学习不要谈恋爱,我做到了;朋友叫我早点回家要学会保护自己,我做到了;爸爸妈妈说要认真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也做到了。
可是直到我离开北京,也没有人告诉我,爱上一个有妇之夫,该怎么办?
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里,我给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你能不能和她离婚,和我在一起?
半个小时他没回,我把手机扔进垃圾桶,默默祝自己25岁生日快乐。
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
2
我认识周哥的时候,还是刚到北京准备去面试的实习生。
那天我没找到公司的地址,在东总布胡同那边乱走,好不容易找到财富中心,都觉得特别累。
天气很热,我仰头看到高楼的每一块玻璃都反射着灼眼的光芒,心想着北京怎么这么大,大到随便一栋楼都能放下几千人。
我找到B座,想找人询问电梯在哪,而这个答复我的人,就是周哥。
炎热的季节他仍然穿得很正式,一丝不苟,身上有爽身喷雾的淡香。
他一听到我询问的地址,笑了一下,说道:“我就是那个公司的,你跟着我走吧。”
那天面试很顺利,认识部门同事很顺利,认识周哥也很顺利。
老天很会安排,只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老天是条黑狗。
3
周哥并不负责带这届实习生,但因为问路的那个情节,我对他有种熟悉感。
他是另一个部门的老大,感觉是个很严肃的人,话挺少。
我旁边办公桌的姑娘叫乐乐,是个很活泼的人,比我早进来公司几个月,我们俩经常一起去吃中饭,感情升温很快。
我住的很远,地铁要转两条线,大概要一个半小时,这让我每天早上都是七点起床,匆匆洗漱吃早饭在九点前踏进公司打卡,晚上回到家多是十一点,乐乐让我每天到家过后就给她发个微信报平安。
这种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乐乐住的很近,但是房租让我咋舌,我不想问家里要,所以苦一点儿我也能接受。
实习生的任务很重,或许不重,只是初入职场有点不适应。
毕竟是北上广这种地界儿,女人是男人,男人是牲口。
4
我再一次和周哥说上话的时候是我们部门和他们部门的工作接洽。
那天晚上我有一个尾巴工作要扫,周哥在忙明天的会议内容,另外两个一起加班的同事做完了手里的活就回去了。
“你还没走?”我正埋头整理报表,他手捧着一杯咖啡在出现在我面前。
“马上就好了。”我笑着说道。
他看看表:“你住得远不远?”
我撇撇嘴:“挺远的只能打车回去了,都这个点了。”
他略一迟疑:“我送你吧,等等我去把我的文件保存了。”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已经转身进办公室。
和他独处的时候我感觉就像是和一个大哥在一起,他平静的神色给人一种安全感,好像能应付一切麻烦。
他的车里很干净,没有任何饰品,就连个挂坠也没有,闻不见女人车里的馨香,也闻不见豪客车里的机油味。
一路无话,确实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话。
夜晚的北京闪烁着霓虹,就像坠落在凡间的星宿,告诉所有颠沛在尘世的人,你想要的安心,我都能给。
我在迷迷糊糊里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车停了,睁开眼,一扭头是他的微笑:“到了,注意安全,明天加油。”
我知道我脸红了,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熟男单独在这么安静地空间里。
后来他说那天晚上我匆匆下车就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只知道那天晚上我没怎么睡好。
5
从那晚开始,这个男人不经意地在一个姑娘心里种了根小苗苗,但像我这种二十来年都没恋爱过的姑娘,最大的本事就是让情愫胎死腹中,像高三收到情书会扔进垃圾桶一样,像大二收到表白就不敢见人一样。
我掩饰得很好。
乐乐和她男朋友分手那天我陪她去吃饭。
她说了很多故事,这些故事就像电视上的泡沫剧一样千篇一律,我只安慰她,都没记住。
但她说了这样一段话:“男人进入社会过后会像火箭一样成熟起来,而稍微上进一点儿的,事业成功一点儿,修养好一点儿的,这样的男人对于所谓早熟但其实一辈子都是个小姑娘的女孩子来说,是个魔障。他们满足你对男人的任何要求,明知是烈火,飞蛾却奋不顾身。”
这段话我记得很清楚。
一语成谶。
6
后来有不少工作是需要两个部门协同完成,偶尔会有一起出去聚餐的时候。
我发现这个男人的见识很广,很多我听都没听过的事情他却能侃侃而谈;我发现这个男人很细心,他只在大众场合一起吃饭就能记着我不爱吃香菜;我发现这个男人很绅士,他的目光永远诚恳而清澈,他的话语幽默而不粗鄙,没有半分色情。
所以,当他那天单独约我的时候,我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那是个周末,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打羽毛球。
北京风大,在室外打羽毛球基本上捡球的时间永远比打球的时间多。
他看上去经常运动,打羽毛球动作什么的也显得很专业。
打完球我们一起去吃饭,我稍稍犹豫了一下,开了句玩笑:“你女朋友不会遇到然后吃醋吧?”
他转过头,微笑着说道:“我没女朋友呀。”
我心定了。
直至后来乐乐骂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去反驳,当女孩子陷入崇拜甚至喜欢的时候,她会相信这个男人所有拙劣的谎言。
这个道理所有女孩子都懂,但她们总不愿承认自己懂。
何苦呢?
7
晚7点半,东直门2.5环的一家川菜馆。
等菜的时候,我正想着应该聊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他先开口:“你现在每天要坐多久地铁?”我愣了一下:“一个半小时吧。”
他点点头:“刚毕业的时候总也累一点儿。”我似乎找到切口开始抱怨:“对啊,这段时间又经常加班,工资那点儿钱全拿来坐车了。”
他爽朗一笑,开口说道:“我刚毕业的时候比你还惨,住在四环边上,六个人住个套三,早上起来全在抢厕所。”
我乐了:“那你们怎么解决的?”
“我们规定了一个时间表,谁什么时候拥有洗手间使用权,那时候为了争个十分钟差点打起来。”他自黑道,“后来慢慢地就变好了,我就搬出来了,你以后也是这样。”
那天,他没有聊星座、电影和时尚这类女孩子感兴趣的事物,他为我做了大致的规划,告诉我怎么去努力找准工作的点,告诉我应该怎样协调工作和生活,没有好高骛远,没有心比天高。
人所追求的,不是自己拥有而别人也拥有的,是在追求别人拥有而自己没有的。
末了,他忽然从他包里掏出一件用礼物纸包好的事物递给我,我有点吃惊:“为什么?”
灯光下,他的笑容温润如玉:“生日快乐。”
那天,我23岁,除了爸爸妈妈和乐乐,这是第四个祝福我生日的人。
那天在车里,我和他接吻,当他问我要不要回去的时候,我迟疑了,告诉他我不希望这样快。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失望,反而是很赞赏的表情:“我送你回家。”
我满心欢喜地迎来了我的初恋,他告诉我要保密,因为同在一个公司会有人说闲话的。
我点点头,深信不疑。
8
周哥很细心,不仅在生活上能记着我所有的喜好,还在工作上给我指点到很多我不曾注意的细节。
那段时间我觉得很美好,爱情甜蜜,工作顺利,就连北京出现阴天,我都觉得会是下雨后出现阳光的序幕。
少女如书,字字是情。
直到有一天和乐乐闲聊的时候,她说了一句:“听说周总的老婆要回国了。”
我愣了一下:“你说啥?”
乐乐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大的反应:“周总啊?就生产部部长,那个全公司的男神,他老婆不是在加拿大嘛,听说修完学业要回国了。”
那天乐乐是调休,而我第一次请假,因为前一天,我把我的落红献给了这个男人。
我不说话了,铁青着脸不吭声。
乐乐走后,我给他打电话,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怎么了?不舒服?”
我轻声开口:“你有老婆?”
周哥在那边长久地沉默,我忍不住了:“你说话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半晌后,他问我:“你在哪?我来找你。”
我挂掉电话,心乱如麻。
9
他来得很快。
我就这么盯着他:“你骗我。”
他突兀地一笑,坐在我身边,告诉我:“我老婆是我爸妈的朋友介绍那种,但我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你。”
你看,男人的谎言很匮乏,说来说去都是这么几句,小说里,电影里,比比皆是。
“可是,可是这样我就成小三了啊。”我哭出声来,我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说:“你如果不愿意,我们分手,你如果愿意,等我找个时机,和她离婚。”
我傻乎乎地看着他,阳光打在他脸上,那是我第一次不想面对的一张脸。
我找了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
他现在没有撒谎,他是真的喜欢我。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他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他没有逼迫我,他是真的想和我结婚。
我走进了自己亲手搭起来的牢笼,没有选择分手。
那是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五个月。
10
我不敢观看关于小三的电视剧,因为总觉得在讽刺自己。
我不敢阅读关于小三的书本,因为总会睡不着觉。
我不敢八卦明星出轨的事情,因为总觉得下面骂小三的人都是在骂我。
乐乐察觉到我那段时间的不对劲,问我。
我说可能是工作进入瓶颈期了,有点劳累。
我拿什么跟她说?
我只有把怨气撒在周哥的身上,于是形成了恶性循环。
因为他从来都不生气,只会想尽办法讨我开心,在我这边受了气也不埋怨,如果是局外人来看也算对我特别好了。
我会收他的礼物,但是从不主动索取物质,这让我的身躯还有厚实的地方,不显得那么单薄。
这个社会上所有人都在谴责小三,就连我自己都会谴责,无论是道德还是人品,做了小三好像就都抛弃了。
三角形是这个世界上最稳定的结构,但三角关系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垮塌的关系。
直到我自己做了小三我才知晓,爱的面前,道德不堪一击。
当你去骂小三就会披着爱的外衣丧尽天良的时候,你有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是你,你会怎么样?
你知道前路那庙里,住着慈悲为怀的妖魔,还是住着道貌岸然的神仙?
狗屁。
11
我住的小区里面就有这样一个姑娘,她有时候会和一个男人在小区遛狗,但更多的时候,是他一个人。
直到有次我在散步的时候听到女孩在哭:“我很累了,我真的很累了,我自己都受不了这种见不得天日的关系,你说你爱我,你为什么还不跟她离婚?”
男人抱着她,不说话。
我主动去和这个姑娘聊天,第一句话就是:“我也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喝了一点酒,我以前很少喝酒,但我发现酒是个好东西,因为能让你睡着。
她在我的怀里喃喃自语:“是我错了么?”
她问自己,我该问谁?
“你知道吗?他说以后会和我在一起,会给我一个家,会一起去这个世界的边缘看看,会一起养一只猫,再一起看部电影,最后呀,再一起白头……”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不说话,像是想起周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的话。
其实爱情很诡谲,如果不是因为小三这个身份的话,就算最后我和他没有花好月圆,也不应白白相识这一场,他没犯过任何错,只是可惜,所有正确,都是错。
“我是傻子,我是缺德,可我也只不过是相信了一个男人而已。”这是那个姑娘最后跟我说的话,说完过后她静静睡去。
我坐在地毯上给周哥发微信:“你爱我吗?”
他秒回道:“爱。”
爱用十笔可以写成,写完后呢?
12
那个爱字让我再撑了半年,最后在他的朋友圈那张那个女人怀孕的照片的轰然倒塌。
谁说他不喜欢她呢?
谁又说人这辈子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呢?
谁还说男人编织的谎言会有女人去添砖加瓦呢?
有人会信,才有人会骗。
那天晚上我走在南锣鼓巷,外地的游客依旧熙熙攘攘,说的却都不是周哥那种带着河南口音的京片儿。
我告诉乐乐我想离开北京,家里人惦记。
乐乐问我难道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
我看了她一眼,嚎啕大哭,才把这两年我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乐乐很平静,我问道:“你难道都不吃惊吗?”
乐乐揽过我的头,告诉我:“你以为你能瞒得住谁?”
泪珠里窗外的星辰斑斓,一如我第一次来北京那样踌躇满志,不带半分风霜。
“走吧,不要回来了。”乐乐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
我点点头,定了机票。
13
安检的时候周哥还给我发了微信,问我:“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打羽毛球?”
我没回,只愣愣想起很多事情,想起他和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咬咬牙问了一句:你能不能和她离婚,和我在一起?
半个小时他没回,我把手机扔进垃圾桶,默默祝自己25岁生日快乐。
我活了25年,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老师叫我认真学习不要谈恋爱,我做到了;朋友叫我早点回家要学会保护自己,我做到了;爸爸妈妈说要认真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也做到了。
可是直到我离开北京,也没有人告诉我,爱上一个有妇之夫,该怎么办?
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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