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作家五魁手
—— 苏童、叶兆言、韩东、黄蓓佳、毕飞宇
魏心宏
人常说，南京出作家，上海出评论家。南京确实是虎踞龙盘之地，六朝古都，文气繁盛。秦淮河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文人，桨声灯影里处处流淌着华彩文章。苏童和叶兆言是上世纪80年代起来的先锋作家，韩东是有名的“断裂”调查问卷事件的始作俑者，据说，“断裂”之后，就成了“后现代”作家的代表。90年代以来，南京出了一大批作家，毕飞宇以南方人的细腻与含蓄，领新世纪文坛风气之先，“鲁奖”、“茅奖”纷纷落入袋中，成为获奖专业户。南京还有个黄蓓佳，也很有意思，很有个性。
苏童
我最近看到有人写文章，说苏童的小说有贵族化倾向。在文学界，贵族化是一顶帽子。作家只要写点空灵点的东西就会立即有人出来指责。其实，说苏童贵族化显然是偏题了。
苏童现在居住在南京，很多人以为苏童就是南京人，其实不是，苏童实际是苏州人。他从小就在苏州长大，后来移居南京。他也不是一上来就当作家的，开始是在南京的《雨花》杂志当小说编辑，后来好像还去过《钟山》当编辑。
苏童写小说时间很早，所以很多人都把他与50年代出生的作家算成是一拨，其实，苏童只是60年代初期出生的，有年轻的老作家之称。
苏童年轻的时候是个俊俏的青年，气质也好，因此据说也挺招惹女孩子的喜欢。可是苏童历来以作风严谨著称，遇到这样的场面就立即躲开，生怕遇到个性子烈的，麻烦没完没了。而在很多女性朋友眼里，苏童是真正的文人雅士，儒雅客气不说，基本上连个笑话也不大肯说，所以也就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般地交往着，没了非分的想象。
苏童的家庭是美满的象征，前几年，有人策划南京的几位作家与自己的孩子一起写书，我记得其中就有苏童与自己的女儿。
苏童的小说基本上以不触碰现实为特点，喜欢写点谁也没见过的人和事。前几年写的《红粉》和《妻妾成群》基本都属于这个范畴。我想，这恐怕也是有人指责他“贵族化”的原因。苏童对这些评说基本上做无反应状，因为凡是这样的问题，又还是文人之间的说词，一定是越辩越糊涂，你是作家，就写你的小说就行了，管别人说什么呢？这就是苏童。
叶兆言名字的来历有权威人士为我解读过，兆言的母亲是著名的锡剧名角姚澄，而父亲则是文学大师叶圣陶的次子叶至诚，因此，兆言名字中的兆，取自母亲姓氏中姚的一半，而言则取自父亲名字中诚字的部首。这个推论很有点神秘感，而且靠谱，不由得我不信。
兆言写小说起步时间不算太早，但是，起点却高。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南京城里出现了一批很有才华的文人，兆言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可能是出于家教或者是自己性格的原因，兆言一直是个低调的人，不喜欢出风头，弄个什么花样出来。
可能与家族有关，兆言喜欢钻研历史，熟读史书是他的强项。他最早的作品很多都集中在这个领域。但是，作为一个当代作家，如果把写历史当成唯一的目标，这我想恐怕也未必就是兆言的意思，所以，他也还是写了不少与现实有关的作品。前年好像有一部小说《马文的战争》十分吸引人，结果，被北京一家公司拿去拍成电视剧，还把剧本做成了书，不过，编剧把作品改编之后，居然压根就不提原作者，这个做法让兆言感到气愤。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今天的中国影视界才干得出来。兆言的愤怒有理。
前年，有一次参加一个评奖活动，吃饭的时候，兆言带着在复旦大学读研究生的女儿坐我边上，如今这样子承父业同时也都做起研究来的有好几位，莫言的女儿现在也在北师大张清华兄手下读文学博士呢。希望下一代能超越自己的父母，成为新一代文人。
兆言今年将在我社出版他的长篇小说系列，总共是六部，这也是他多年创作的一个结果，还要请读者来加以评判了。
韩东
最新一期的《作家》杂志上用韩东的照片做了封面，那张照片我不知道是谁拍的，可我觉得那照片拍得实在好，好就好在拍出了一个叫人寻味的韩东。
南京这个城市，我总感到有一种神秘的气质，神秘在什么地方我却说不出来。但是，凡是从南京走上文坛的作家我感到一个个都挺神的，苏童、兆言、飞宇、梅森，当然也还有韩东。90年代中国文坛到处都成片地闹作家群，什么湖南作家群、山西作家群。南京出那么多作家，却也没听到谁叫出来“南京作家群”。这当中似乎隐含着一些道理，我也说不好。
韩东走上文坛时间不短了，在他之前，他的哥哥李潮甚至比他更早出名。韩东的爸爸方之也是很有名的作家。两兄弟可能从父亲那里继承了才华，韩东本来是山东大学哲学系毕业的，结果，哲学他是一天也没干过，从学校出来就当起了自由作家，一直到今天。
对作家，我是这样认识的，有的你只能说他会写，而有的你则不得不说他是有才华的。韩东给我的印象就是才华。很多年前，我记得韩东在《收获》杂志上发表了一个小说，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说的是两个要好的男青年，一个因为出国去了，就把未婚妻委托给自己的朋友，结果这对男女产生了感情，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却怎么也无法来劲。那个小说我感到写得很深刻也很生活。我至今还记忆深刻。
韩东当自由作家，却每天也如同上班一样地去自己的写作室“上班”，一待就是一天。他平时也没有什么爱好，读书写字，成了他全部的生活乐趣。南京还有那么几个青年作家，朱文、吴成骏、罗刚什么的，经常喜欢找他聚会，韩东却不怎么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真要是人多了，韩东也不含糊，说点笑话什么的，也不见得就那么不好玩。
照片上的韩东已经长出了不少白发，黑边眼镜戴着，乍一眼瞧上去，像是30年代的知识分子。
黄蓓佳
黄蓓佳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美人，那时候她刚从北大毕业后就到了南京，因为她的老家就在南京附近。她写小说好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据说当时文坛上很多人物都很关注这位女作家。黄蓓佳也是好脾气，写小说一点也不着急，而且更重要的就是随便人家怎么说去，我就写我的。这个比较厉害。
我听黄蓓佳的嗓子应该是可以唱歌的，但是，却似乎还从来没有听她唱过什么。据说她的舞蹈极好，可惜我也没有领略到。准确地说，黄蓓佳还是很有童心的，与那个时代很多女作家一上来的路子近似的是，她也很喜欢写点儿童文学。好多年前，我听说黄蓓佳还因此获得了国家大奖，我想那也是应该的。
很多年前一个夏天，我去南京，走在大街上，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叫我的名字，赶紧收住脚步，回头看却是黄蓓佳，推个自行车，后面还坐着个可爱的女孩。不用问，那一定是她的女儿了。可是让我惊奇的却不是孩子，而是黄蓓佳竟然还玩起了吊带裙，样子尽管好看，不过，按照当时的风气，这个样子出得门来，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后来这些年就见她少了，据说她现在也搬进了大房子，开着名牌车子，大概日子过得很资产阶级了。我有时候也给她电话或者短信，让她邀请我们一下，也好让我们知道她现在是如何生活的。黄蓓佳年轻的时候最经不起别人开玩笑，现在应该有所改善了，不过她还是说，南京哪里敢和上海比啊，不要笑话我们了。给了我个软钉子。
毕飞宇
我最近发现，毕飞宇与香港红星谢霆锋长得简直太像了，都把自己的脑袋剪个板寸，爱冷着一张脸，借用网络语言，扮酷。
我认识飞宇，那时间就早了，为张艺谋当军师的王斌兄很早就和我说起他。那时候，飞宇正给老谋子策划《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呢。
等我见了飞宇的时候，他却给我留下个青年人的印象，整个一帅小伙。
飞宇是在作家中很会用心写作的，凡事总爱问或者想个为什么，决不轻信。再伟大的思想和理论，要是没弄清楚之前，要他说个赞同，那难了。所以，很多年后他写出了《青衣》《玉米》以及《平原》《推拿》来，我一点也不感到惊奇。我其实在很多年前就预感这小伙子将来一定不得了。
飞宇是江苏兴化人，文学名著《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的同乡。史说施耐庵不光文采了得，还精通武艺。我看飞宇的模样，感到他也应该是会点拳脚什么的。可他连忙摇手，不行不行。那也好，花拳秀腿不会，文章写得好也行。飞宇的小说在他同代的作家当中，正有一种渐成大家的气候。去年法兰克福书展上我看他和外国人讲的是，凭什么非要会外语才算得上是世界性的大作家。这个说法，让那些整天靠着摆弄各国语言的欧洲人，大跌眼镜。真痛快。
我记得很多年前，我和飞宇有过一次很长的交谈，我们两个从绍兴路一直走到岳阳路，一路上谈得畅快高兴。等到飞宇成了大名之后，他还记得我们那次的闲聊。按年纪飞宇小我10岁，可我却感到他身上有一种英气很值得我学习。
（原刊载《传记文学》2013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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