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许青海，东明县职业中等专业学校英语教师。喜欢文学及徒步。曾在《人民日报》、《菏泽日报》等纸媒发表多篇散文。最喜欢的一句话是：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许青海
大学生的暑假是安逸的，他们回家一般都不带任何学习书籍，形影不离的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部智能手机。在家里，上网聊天，打游戏占据了他们大部分时间，晚上在被窝里，玩到深夜，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吃饭。他们没有任何生活压力，没钱了就向父母要呗。
大人们对孩子也多是纵容，咱小时候受罪了，现在打工挣钱，比以前条件好多了，不能再让孩子遭那份儿罪了。看我娃多争气，都考上大学了，大人们多是这样想，娃在外面上学受罪了，在家最多两个月，娃咋高兴就随他。
大人们觉得是舐犊情深，孩子们认为是理所当然。
楚天舒觉得，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12年寒窗考上了大学，这不是奋斗的终点，而应该是起点。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家的条件远远不如别人。
爷爷去世后，家里只剩母亲和他。母亲伺弄着家里的几亩地，农闲时打点零工，一刻也不舍得闲着。母亲还不到50，眼角已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皱纹，记忆中乌黑的头发，已经花白。
“妈，该歇歇就歇一天吧。”楚天舒心疼母亲。
“你要上学，还要娶媳妇儿呢。”母亲看着他，满脸慈祥，“妈身板儿硬，没事儿。”
楚天舒知道，母亲的身体并不好，大病不去小病来，但她从不去医院。过几天就好了，母亲常常这样说。
放假了，家里的活儿就不让母亲干了，晚上再预习一下大二的功课，也该为考研做准备了。还有那首诗，夜深人静时，看有没有灵感。楚天舒一回到家，就把这个简易的计划贴到了书桌上。
家里的二亩春玉米，该施肥了。“妈，我自己推就行。”楚天舒想让母亲歇一会儿，母亲闲不住，就在地里拔草。回到家浑身酸疼，真想美美睡一觉，但不行，晚饭后，他就坐在书桌旁，一直看书到半夜。母亲已经睡了，多静的夜呀！窗外，母亲栽的月季花开了，淡淡的清香飘进窗子，像流水的月光。这月亮多像柳青青的眼睛呀！他从心里佩服那幅“河之子”，那幅画又在眼前晃动。
“看，这幅画。”在从黄河返回的车上，柳青青双手递过来一幅画，手有点颤抖。
这幅画实实在在地把他震撼了，他眼中一片火红的色彩，整条大河像沸腾的铁水，起伏的远山背景下，一个张开双臂的火红的男人，扑向前面的浪涛。粗犷的线条，奔放的色彩，让人一阵阵骚动。看着窗外的月亮，楚天舒不由得神飞了。
听着母亲均匀的呼吸，他知道母亲已经睡熟。别人家的二层小楼一座座都起来了，自己家还是老屋依旧。楚天舒一阵阵内疚，自己都21岁了，还让母亲养活着，上大学的时候，他不舍得动用母亲一点一点攒的钱，第一年的学费，是自己贷的国家的助学贷款，母亲像别的家长一样，想给他买电脑和智能手机。
“妈，我的手机信号好，能给你打电话就行。”他没让母亲买，电脑是他星期天给人家做家教，挣的钱买的，因为学习要用。智能手机是二虎送他去上学，在车站硬塞给他的。他又想起了二虎，好兄弟，我挣了钱一定还你，楚天舒心里一阵温暖。
一天深夜，母亲起床的声音，让楚天舒从书本中回过神来，“妈，怎么了？”
“没事儿，你该睡了。”话没说完，捂着胸口的母亲吐了一地，母亲的老胃病又犯了。楚天舒吃了一惊，把母亲扶上电动三轮车，急急的把她送到乡卫生院。
五天五夜，楚天舒寸步不离的陪着母亲，他很少睡觉，她不能让病中的母亲感到丝毫的无助。看着母亲一天天好起来，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下，斜躺在病床边儿上，躺在母亲的身旁，他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睡着了。
“你儿子真孝顺。”病友羡慕的目光满足着母亲。母亲笑了笑，没说什么。我还有几个孩子呢，他们去学技术了，要不，这儿就热闹了。她心里想的是二虎保金杏姑他们。
二虎他们几个一回村，听到这个消息就赶来了，拉着母亲的手，像亲生的孩子一样。从小我就把他们当亲生孩子了，母亲笑了，我还真有福气，儿子成才了，身边还有这么多懂事的好孩子。
楚天舒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他已经睡了整整一夜，二虎他们来好久了，他都不知道。
“窑厂空气污染，国家不让干了，要干必须升级，我们学习去了，刚回来。”楚天舒知道，二虎要大干一场了，这是商机。二虎也有底气，西装笔挺，俨然一个大老板。
“穿这么潮，想当新郎官儿啊。”楚天舒看着二虎。
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杏姑，杏姑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二虎已经恋爱了，他再不是小时候那个在锅底里烧刺猬，半熟就往嘴里塞的二虎了，也不是把胶泥用模子印上花纹，晒干后在大街上换柴禾的小商人了。二虎要当大老板，楚天舒着实替哥们儿高兴。
医生说可以出院了。结完账，二虎把车开了过来，他们一路欢歌，向家飞去。长不大的孩子，母亲说。
二虎的窑厂经过无尘改造，紧锣密鼓地准备开张了，几辆大卡车不停地运来材料和煤炭，制砖机制瓦机调试完毕，准备生产了。
楚天舒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很是感慨，才四年，二虎还真行。
“天舒哥，我想承包咱村窑厂。”因中考落榜在家睡了几天的二虎，和他商量。
“行吗？你才16岁，我比你还大几个月呢。”
“我看行。”二虎的脾气，拗得很。
真行！二虎应该腰缠万贯了，楚天舒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二虎有眼光，又有胆识，技术改造后的窑厂，竞争力会更强。楚天舒在窑厂，边看边溜达。
“天舒哥，我去你家找你，没想到你却送上门来了。”二虎把车停在路边，远远地叫他。
“有事儿，企业家？”
“我想请你帮帮忙，开学还有一个半月，来窑厂给我记记账。”楚天舒知道，二虎又为他的下一年学费打算了。二虎招呼他上车，向村里开去。
二虎的“招工启事”刚刚贴出去，立刻吸引来一群想干小工的本村人，保金这个仅仅上了三年学的壮汉，充当了办手续的“官儿”，其实，就是在稿纸上写上报名者的名字。就这些，保金都力不从心了，白字错字到处都是。
二虎也盖起了二层小楼，楚天舒走进二虎的书房，小小房间被两架书占去了一半，写字台上，一本《经济学基础》已翻得皱皱巴巴，还有一本新书《商战技巧》，估计是刚买的。这家伙，不简单！
“窑厂我可是门外汉，二虎，我做个小工吧。”楚天舒知道，自己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小工一天工资150元，到开学能挣6000多元，够下一年的学费了，这次去窑厂溜达，不正是想向二虎说这些么？
“你记工吧，有空给我帮帮忙，让保金还去填煤，炉火工你是干不了的。”
楚天舒知道，这记工员是仅招的一个大工，一天工资200元，又是窑厂最轻的活儿。好吧，他用力拍拍二虎的肩膀。
保金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二虎哥，留柱叔想当个小工，咱要不？”
二虎好一阵儿没说话，往事在心中翻腾，几年前，他没考上高中，留柱作为长辈，到处幸灾乐祸，承包窑厂，最顽固的拦路石又是他，就说去年吧，无端把一场桃色事件扣到二虎头上的，经过调查，也是他。
“狗杂种。”二虎想起这个人，就咬牙切齿。故而保金不敢当家，跑过来请示。
“收下他。”二虎没多说话，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狗眼看人低，就是这看人低的狗眼人，今天也来求他了，人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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