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吕蒙,本名吕义国,男,山东省蒙阴县宝德社区人,中学高级教师,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编剧,临沂市民间文艺家。有长篇小说《神武皇帝高欢传奇》《吃天怪兽》《菊花樱桃红》《荷塘月色》等;电影剧本《红色燕翼堂》《秦朝名将蒙恬传奇》等。获得过老舍散文奖,省委宣传部和省作家协会征文奖,公鼐文学奖,蒙恬论坛奖等。发表作品的刊物有《北京文学》《时代文学》《参花》《齐鲁周刊》《人民文学》(副刊)等。
埙
吕蒙(著)
【题记:五十年前,她们是一片灿烂的沂蒙山山花,沂蒙山有了她们而美丽。今天回望,她们已是沂蒙山的山风,沂蒙山的坚硬,是埙,是一首沂蒙山的山歌。所以,她们已不是哪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精神,叫沂蒙精神,永远传唱!】
6
地点:燕子窝水库边,北山坡导流沟施工处。
主要人物:甘草,青枝,荆花嫂,三辣子荞麦,白菜帮,乔汉忠,獾子,乔汉才,黎明,荆条,芹菜,磨盘腚,茭瓜头,老中医梗爷等。
事情经过:
为了支援乔家岭村的三级扬水站工程的建设,乔汉才把芹菜和荆条从外县工地上抽调回村。芹菜有些恼,红脸胀脖子地找乔汉才:到年底我的工作量就是第一,弄个模范很稳,现在一走,不是白拽了吗?!乔汉才一板脸,说:你这个人思想境界就是不高,力出了不少,思想提高不快,来干活就是为了捞模范吗?狭隘!咱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这就要战斗在山坡上,打炮眼,炸石板,挖导流沟引水上山,浇山地,保丰收,改造天地,她们有多的力气,你一个大男人不知道?风里霜里,早起晚睡,她们不知道苦,你不心疼?叫你回去干点她们不能干的活,你还委屈,还发牢骚,鸡肚子心肠的货!行,你不用回了,让你老婆累瘫在床上没人问吧!
乔汉才背着手出了棚子,交叠在后腰上的两个手掌手指头快速地点捏着,像很生气,很得意,很神气。芹菜好像看见老婆泪汪汪的双眼看着自己,看见了老婆三辣子荞麦白光光的前胸后背,一股热流顿时飞窜全身,猛生一股力气,弹跳起来,跑近乔汉才的身后站住,似恳求地问:乔叔,咱什么时候走?
人跟人永远不一样,乔汉才一问荆条想不想家了,荆条马上不说不笑了,微微皱起眉头,咳嗽两声,自言自语道:这里和家里一个样,都是干活挣饭吃,就是荆花在家里丢三落四惯了,我不大放心,那次一只母鸡瞎了三天了才发现,因为不见鸡蛋了,一找,坡里一个干坑里一堆鸡毛,就是那只母鸡的,是被黄鼠狼子拾掇的;我们的床一条腿踩在一个浅窝里,床就晃荡,我说咱支支床腿吧,她说咱一上床躺下不动,床就不动了,你先别给我动床,屋里的大家什你别给我随便动,我心思着她现在也没支那床腿,娘们心里疑神疑鬼的,小手小脚的。
乔汉才干笑两声,说:你这个心眼子包,不就是想家了吗,曲里拐弯地贬谪老婆干什么?明天和芹菜跟我回村,那堆女人要弄大动静,回去下把手吧。
芹菜和荆条一走,外县工地上的同村男人心里凸凹不平,水波荡漾了两三天才安静。村里的媳妇一见芹菜和荆条推着小腿椎车走在路上,眼睛就冒妒火地瞅着荆花嫂和三辣子荞麦。
乔汉才前头走,身后跟着推车的芹菜,芹菜身后跟着和身边的一个媳妇说玩话的荆条。三个男人像三条鲶鱼混在一群鲫鱼里一样走在前后二十多个女人中间一同向乔家岭外走去。
到了路口,二十九人的乔家岭女石匠排向北走,乔汉才和芹菜荆条向南走。两队分开走了几十步了,獾子从村里跑出来,撵上了往南去的三个男人,夺了小推车推着往南走。
甘草喊道:婶子嫂子姐妹妹们,别说了,攒攒劲等会儿刨石头吧!
三辣子荞麦说:排长甘草说的是,地里的石头很顽固,咱得攒攒劲才能砸碎它!实在弄不动了,就放炮炸,炸它个粉身碎骨!
一个乖皮的媳妇喊:最厉害的还是放一炮,没有攻不下来的碉堡,荞麦,谁来放炮啊?!
荞麦傲傲地回答:刚才你不是看见了嘛,咱男人,去许家崖公社推炸药去了,回来就放!
还是荞麦有福气,男人来放炮,炸得荞麦叶落花颤吐花蕊!荞麦啊,床腿没被炸断吧?!
三辣子荞麦不说话,笑扭了嘴,拨开挡路者像那媳妇冲去:你这个老刁婆子,挖了坑让我往下跳,弹嫌我,我把你的腚扭下来喂你男人的嘴!
那个乖皮的媳妇笑着往后跑:排长甘草,赶快枪毙荞麦,她要祸害人才了,我可是比她会打石头!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热闹的娘们说:荞麦别追了,她男人在外线工地没回来,你扭了她的腚也抿不到她男人的嘴里,你夜里挨了男人的一炮她眼馋,就让她过过嘴瘾罢了!
荞麦一住,转向刚说完的媳妇,那媳妇顿时在人们的笑浪中夺路而逃。谁也斷不上,累得荞麦气喘吁吁,脸色很红,眼睛很亮,笑着喊:咱都不是外人,你家里没有的,我家里有,来拿就是,免费使用,给我管接着点就行,好借好还,不就是个萝卜蛋嘛,你那个萝卜蛋窝别太紧了,给俺夹断了,别太宽了,让俺乱晃荡!
荆花嫂喊:行了,荞麦你别骚糊你的嘴了,赶快走!
众女人被野的羞的笑声搅拥着,像波浪翻滚的河水,卷向山坡。到了乔汉忠面前,甘草和荆花嫂站着,其余人找个窝坐下或蹲着,端着手里的䦆头锨有的轻点地面有的一动不动,都不说话,平静地看着近处的岭远处的山。乔汉忠一开腔,众人的眼光就聚焦到了他的脸上眼上。
你们锣鼓喧天地来了,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是在心里憋了一股子干劲,是到了拼刺刀的地了。。。。。。
乔叔,您就别又拉拼刺刀了,长话短说,干什么,说明白,咱麻利干,别在这里冻得尿不出来了!
惹得许多人笑。乔汉忠和甘草荆花嫂说了一小阵就和黎明向燕子窝水库边走下去。
燕子窝水库像一只玉燕子镶嵌在北山坡边上,放着青黛色的光,梦想着滋润北山坡的土地,消解它的干燥,但一直是接收雨天里北山坡流下来的泥水,只是接收,没有奉献,一直愧对着北山坡。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到了时候,想转的就转!北山坡像一座长长的弯曲屏障,阻挡出两片天地,但北山岭的两面都是乔家岭的,二级三级导流沟几乎围全了北山岭,像挂了两条大项链子,也似挂了两道紧箍咒。一旦清水进入导流沟,水气的潮湿将滋润的北山坡花更鲜艳果更飘香草更旺盛,庄稼就会鼓了乔家岭人的簸箕箢子和口袋。一个绚烂的梦在人们的脑子里翩跹,在人们的口舌间夸张美化,惹得人人一肚子热情和憧憬和冲劲。
女石匠排又像一群歇息的羊,站着的,坐着的,仨一伙,俩一对,闲说着,等着甘草和荆花嫂明确每个人的施工点。青枝和三辣子荞麦当传令兵,把甘草和荆花嫂的话传递到每一个接收者。
嫂子,你看人家青枝,走路俩腿多么利索,小嘴吧啦吧啦地说得多么干脆!
看你说的,我怎么和她能比?老胳膊老腿的了!上半年轴了腰,腰是不疼了,可能是伤到了一根胯子筋,阴天下雨的时候,大胯子就疼。咱老娘们比不过大闺女,人家是钢板一块,咱已是破网一张了!
说得好,咱都是被大人小孩子折腾的,受苦的命!
走过来一个矮个子娘们:你俩聒叨个啥,我依着你打个迷糊眼吧。
行啊,你贴着我太好了,我闻闻你身上的桂花味,都说喷香!我闻闻,怎么闻不到啊!
矮个子娘们没说话,一下子打起了迷糊眼,呼吸变粗。说胯子疼得娘们小声说:她男人喝醉了说得,你得把她扒光了爬上去压着才能闻到!
男人这么长时间不家来,萝卜也干搐搐了,她的萝卜坑都浅了,上哪还有桂花香?
你俩少操闲心,我的桂花香是越捂越香!再胡呱唧,小心待会儿干活石头蹦了嘴!
长萝卜的不在家没人耍戏你,你怎么还盹成这个样,干啥来?
矮个娘们脑袋离开了人家的肩膀,坐直了,双手交叉开合着,说:也没闲着,一个板凳子腿断了,三根腿二十多天了,老想补一根,老是没动手,也不是没有空,这就要动手了,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给耽误了,我三儿子就爱坐这个三条腿的板凳子,饭桌前屋当门地上经常像骑个马似地喊叫着窜来窜去,卡到饭桌上两回了,一回蹭了一点皮,冒了两粒血珠子,没当事,二回就卡紫了,脑门上一大片,血糊淋烂的蝴蝶翅一样,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可还是坐,还是当马骑!我说你这个死孩子把我当马骑吧,我不摔你!我这个小死孩子说了一句话,说得我掉了眼泪——谁也不能把我娘当马骑,谁骑我就剁谁的头!
哈,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咱一进工地就很少回家了,他一定管不住自己还会骑的,再卡得动静大了就坏了,他老子回来还不把我劈了,我就连夜把板凳腿补上,哪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活费了大半天的事,差末末划破了我的手,划是划了,只是没破血,我按了一点草灰就不疼了。
为了儿子的安全,疼也不疼!
矮个娘们呲牙笑笑,说:我现在还担心这个调皮蛋在家里胡捣捣呢!
青枝跑过来和她们说了具体的施工点,她们扛着䦆头锨走去。青枝看见她们裸露的脚后跟,虽然不脏,但浅浅的裂痕犹如艰辛生活的印章,刺痛目睹人心扉的针尖。当天晚上,睡觉前洗脚很是用心,抚着脚背就像抚着金疙瘩,仔细地抹过每一根脚指头,见水面浮起薄薄一层尘泥才收起双脚用一片毛巾小心谨慎地擦干。然后用手指划过脚心,竟然划出了泥灰,便倒了盆里浮着灰泥的水,换了一盆新凉水,搀上热水,把双脚入泡,小心翼翼地磋磨起来。
青枝,你洗对金元宝啊,洗起来没完了!别费水了,水比你的俩疙瘩值钱!
娘,囔囔个啥,我好好洗洗不让它们老皱了!
稀罕个屁,天天泥里搓揉,你挡不住它老,你不是千金小姐,嫩爪嫩趾的!
家人都睡了,青枝又起来点亮了煤油灯找来布衬和破袜子一针一线地缝补好,穿上试试,还有些不满,就是线缝有些弯曲,重新缝补又不大可能了,鸡一叫,俩眼也就黏糊了。
第二天早晨穿上,娘审看了审看,说:穿上对,不磨脚后跟!
青枝苦笑笑,到了工地,看她们裸露的脚后跟,还是心疼,便不敢多看了,小心着自己的脚,不敢去踩碎石硬石,面色稍有疏松,眉眼里飘着渴求:怎么没一个人看见我穿上了袜子呢?!
靠近几个娘们,都翘着腚挖土,没人理她。青枝的渴望像破裂的泡沫一点一点地碎开,青枝不由得生气:一群笨猪,不知道个孬好,看不出个眉眼高低!走到白菜帮身边时,甘草刚从白菜帮身边离开,白菜帮心里高兴,正专心刨土,䦆头刨到了石头上,啃出很大的响声,窜出一串火星,要是晚上,会亮一大片空间。
白菜嫂,干得这么欢啊!
白菜帮一抬头,笑容被眉头皱紧了,骂道:你这个小死妮子,吓死我了,也不提前弄出个动静来,提醒提醒嫂子!说着擦擦脸上的汗,擦过以后的腮更加红白好看。
你想啥好事啊,叫我下一跳!叫我提前弄出个动静来,我可不敢!我弄出来了你还不把我劈了!白菜帮马上好像听见了青枝说出的动静,浅了笑容,说:你弄出啥动静也吓不死老娘,老娘一千脸皮厚胆量大,是个钢球,现在是个皮球了,你怎么踢都能往天上蹦跶,往地上跳哒!青枝嘿嘿一笑,一伸脚,指着一块图中的石头说:你别刨它了,杠坏了你的䦆头没人陪,明天就能钻炮眼炸开它,獾子他们已经把炸药雷管推回来了,明天就能放炮了!
白菜帮没接青枝的话,看见了青枝的袜子面,一撇嘴,说:你也知道关节自己的脚丫子啊,从哪个老鼠窟窿里掏出来的,这么旧了,好像有八百年了,也好意思穿!今晚上到我家里,嫂子有十几双呢,任你挑!
青枝一看白菜的脚,白花花的,什么也没穿,说:你自己都光光的,你哄我?
你不去拉倒!你要是长着萝卜干,我还不敢叫你来呢!都是俺妮子爸给买的,攒了不少了。
甘草在远处吆喝青枝,青枝急忙离开白菜帮,走出去几步了,回头看白菜嫂撅着腚刨土,不由嘲笑地自言自语:狗三猫四,猪五羊六,人俩月(四种动物怀孕生出下一代的月数,因为白菜婚前怀孕,结婚才俩月就趄下生了小孩子,成了人们嘲笑的对象)。
你聒叨个啥?快来我跟你说个事!甘草一把拉近了青枝。
什么事?
你和她磨叽什么,难道是闻出味来了?甘草神秘地小声问。
我又没有狗鼻子,闻不出啥味。她没有骚味,倒有淡淡的奶香味。非要说有味的话,她倒有待人的黏糊味!说着就小声笑。
甘草扭了青枝一把,说:别笑!有人见过她的小肚子,有些鼓,像是怀上了!我问她,被她呲辣了一顿,说我一个没出嫁的妮子家多管什么事!我命令你青枝,打探清楚此事,我好处理,别以后弄出什么玄乎事来!
正好她叫我今天晚上去她家玩。
玩什么?
她显摆显摆她的袜子,要给我一双呢!
那好,你拿了她的袜子,你就以后多照顾照顾她,也是帮我背了一个包袱!
你说的早了,我还没相中她的袜子呢!
没有袜子你也得给我干!
你就知道和我硬,也就是我实心实意听你的!
两人笑着开始刨土。二十多个女人像钻山甲一样啃咬着山石,雕刻着北山坡。甘草时不时地瞅着白菜嫂,想看出她的异常。但一时没看出异端,要看的欲望就更强烈,好像游泳的人不到彼岸不罢休一样,憋了一口大气,憋足了全身的劲。
荆花嫂累得出了汗,咬牙再刨一䦆头才松了钁把,手腕累得发抖,两瓣腚累得有些发硬,更可恶的是一阵一阵地想哕,但每次都被荆花嫂憋回去。她不想哕,一哕,那就是当众扒了衣裳被这些大闺女小媳妇的一览无余了。她记起一个月前男人走的那一个晚上,男人由绵羊变成了狼,变成了老虎和狮子,变成了猴子和绵羊,自己也配合得很好。一夜两人感觉明天就是天老地荒,此刻要耍尽自己的一切生机,结果就女人重身了。这次回来,荆花嫂就没让荆条深入,可以摸,怎么摸都行,可以入怀,怎么攻都行,俩人闹腾了一夜,高兴了一夜,也是憋压了一夜。但荆花嫂很满意,知道荆条心里是疼爱自己的。荆条火得要疯了,要把荆花嫂撕碎了,荆花嫂汪着眼泪说:你要是把我踢腾得小产了,你是自己踢腾自己,我也不活了,一根绳挂起来,利索了!荆条就熄了火,窝憋在床头卷根纸烟抽起来,说:我朝巴了我踢腾你!荆花嫂汪着眼泪搂紧荆条,荆条说:要是知道你有了,我就不答应乔汉才回来了,干到年底会得个荣誉的!荆花嫂搂紧了荆条,说:俺男人看重荣誉了,更有男人气了!荆条笑笑,摸摸荆花的眼泪珠,说:我不能永远跟在你腚后!荆花嫂说:明天去推炸药,你别轻视这趟活,要细心!时候不早了,咱打个眯瞪眼(睡觉)吧!早晨起床,荆条捏一把荆花嫂的的腚,说:和他们说说你有了,干些轻快活吧!荆花嫂一鼓嘟嘴,说:你的老婆你想让人家给你养啊,你别想好事,要是有人戳击我,我就跟人家跑,你可就瞎了!荆条一跺脚:我老婆也不是好戳击的,没个金楼子百亩地是不会调腚的!荆花嫂笑拍荆条肩,说:就你会说!我得挣工分吃饭,先干着,以后干不动了再说,你别给我宣扬,咱先捂着!
甘草过来喝水,看见荆花嫂脸色有些黄,问:嫂子,你脸怎么发黄?
荆花嫂琢磨怎么回答甘草,獾子跑了来,说:快,汉忠爷叫我来叫你俩去水库边看看,开个小会!说着就又疾走回去。
荆花嫂便不说话了,松口气,浑身脱去一层盔甲皮似的松缓,跟着甘草往前走,感觉时有飘浮,心里想起荆条的嘱咐,便劝自己以后少干,只有能吃完的饭,可没有干完的活,自己一旦累趴在这北山坡,可就连这么走一走的机会都没有了。一天的工分数当然是最大的,自己这村妇女主任不是白干的,少出份力不影响这的!可怎么就是一攥䦆头把就下死力呢?就好像拉屎擦腚非擦个三遍不行,生怕屁眼上还有屎末。也没人暗中盯着自己非和自己比个长短,自己的为人处世也没惹个疙瘩不利索。你说自己这是怎么了呢?唉,天生一个闲不住的人,天生一个没有私心眼的人!想来想去,盯着甘草两条移动的腿,想起了老话:狗找狗,猫找猫,图个一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求个一色。都是甘草影响的我,要是甘草不这样,我也会有所改变,猫也变狐狸了!这样一想就笑出了声,惹得甘草回头瞅她,说:你这个娘们神了,我刚想放个屁叫你这一笑吓得没有了,你真是个见不得脏的脏的主,一朵白莲花!荆花嫂哈哈大笑,喊:你又夸我了,你这个妖精妮!
一见站在燕子窝水库边的乔汉忠和黎明,俩人就不笑了。乔汉忠问荆花嫂:当初问你你说这个地方是水库靠边的最深点,我就选择了这处,就把水机房地定在这里了,现在一探,不是这么回事,獾子下去一试探,最深处还淂往南移十多步,这就是差点马了大花眼!咱是主人,咱了解具体情况,是我耽误了黎技术员的正确安排!
黎明急忙插嘴:是我工作肤浅,只听片面话,应当实地深入调查,不怨大家!
乔汉忠说:这处失误是个警告!我们不能实打实地干活就会犯大错误,只动嘴皮子,不亲手操作,手里的枪就打不响,甚至误伤了自己的战友!这处失误是个伤疤,还在滴血的伤疤!都记住,要仔细用心到一䦆下去那块石头怎么刨才不伤䦆头,打炮眼攥铁仟你的手攥得对不对,你去解手得好好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在看你,别裤子退下来了一回头,一个人正在看你的腚锤子!
青枝被惹得笑出声,甘草和荆花嫂咬着嘴唇被笑鼓高的了腮帮子。獾子笑得呲了一排黄牙,但没笑声,缩了两次脖子,往嗓子里咽吐沫。
都别不当回事!以后说话咬咬舌头再说,别轻易相信别人的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手抓一抓才知道是冷还是热,是软还是硬!好了,我就说这些,你们俩回去,和大家说叨说叨,别瞎打功夫,要提高效率,早一天清除了路线上的松土,早一天打炮眼,炸开北山坡的老石皮!是放炮啊,一不小心就要把人命炸没了,谁不细心谁出了问题谁也付不起这个责任,你俩回去好好说叨说叨!
看见甘草和荆花嫂往这边走来,步子沉稳,人好像很沉,大家就知道不是来送糖,是来给刺猬和葛针的,就安静地等候着。甘草像是背着一块很大的石头,压得喘粗气;荆花嫂像是怕踩死了蚂蚁,吓得缩着脚不敢迈。俩人终于到了近前,果然是绷着个脸,早琢磨了一肚子话,是蒺藜是葛针地喷出来,落到大家的脸上怀里心里。
姐妹们累了可以歇一歇,谁懒了谁也会自己催促自己赶快变勤理,这都不可怕!怕就怕粗心大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不见远处蹲着一只老毛猴子在等着要吃你!
甘草这么一说,大家眼神都惊亮起来,全神贯注地看着甘草,等待着甘草放出一个什么妖猴。
你拿的铁锨能铲破前边人的腚锤子,你刨石头的䦆头能刨了自己的脚指头,都不是假的,因为你粗心大意,马虎了眼,喝凉水都倒了牙,放屁都泚着了火!甘草不说了,看每个人的眼,都对了眼,才严肃地又开口。
有人说我说的是那个人倒了霉才出了这些蹊跷事,可别说是那个人,谁不会倒霉?一个人一辈子总会有倒霉的时候,谁也躲不掉!谁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倒霉!今天,在这工地上,在这北山坡,我把丑话说出来,臭臭大家的心,让大家提高警惕,严防倒霉的坏运气落到你的头上,要了你的命,或是残废了你,你毁了一辈子,你一家子都因你毁了,谁也救不了你!大家往南看看燕子窝水库,一片很大的绿镜子,照着天,照着山,也在照着我们各个人的心,你想懒了就望望它,你想邪了就照照它,它在看着咱们,它在等着咱们把它领上山,咱可别把活干歪了,可别惹灾找祸!
甘草,你怎么说得这么可怕?!
有几个人小声说话,多是埋怨甘草。她们的不满怨言眼看如风中火星这就要燃烧成势,结局就很可怕了。甘草一时无语,欲寻能一锤定音的话语,达到万马齐喑的效果。但势不待人。荆花嫂站到一块石头上,喊道:都别瞎喳喳,听我一句话,好好想一想,有没有道理!大家安静了,有人喊:荆花你说!荆花嫂喊道:咱们都得听甘草的相劝,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你别烦,是为你好!可别大意,可别不信!我说高粱叶子割断脖,你信不信?!她们陡起的波纹霎时平静,人人伸长了脖子瞪着荆花嫂。
又不是刀,一片高粱叶子怎么割断了人的脖子,你吓唬谁啊,我们这些不戴把的可都胆小,你可别把我们吓愣了?!
你别不信,荆花嫂说得是真事,我听我姥爷说过。
荆花嫂喊:我就是要吓唬吓唬你们,害怕了,你们就小心了,就保证安全了!我说的是一件真事,你好好听听!一个雨天,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喝醉了酒,傍晚过一片高粱地,摔倒在里面的水洼路上,脖子就被耷拉着的高粱叶子划拉了一道,也没当回事,到了家就睡了,第二天起来一看,伤口肿了,有了脓,很快就肿粗了,脓多了,怎么也治不好,开始烂肉了,一个月就烂得抬不起头来了,结果就耷拉着头蹬腿了!
啊呀,你别说了,我的心都缩缩死了,俺的娘啊,吓死了,一根线都割不断的高粱叶子居然割断了大男人的粗脖子,什么事没有啊!
三搾深的水就淹死了人,平地就摔大跟头,喝口凉水就噎死了人,一个娘们尿泡尿就被长虫咬住了x,一个娘们推个小推车子下坡翻了车车把就插进了x,都是真实,可别不信,甘草和荆花嫂是为大家好,别嫌她们说得难听!
大家都不说话了,悲剧释放的凶险残酷和邪恶使多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几个人双脚麻木待了半天才挪动了窝,有一个联想起自己经过的一次险事又惊吓得尿湿了脚脖,另一个惊吓得浑身无力,还有一个抹眼泪呢!女人不是男人,一旦显示柔弱的时候,就是狂风中的薄云,霜打的落花,坠落的小鸟,飘飞的羽毛,一段柔柔的绸缎在破裂。脸色发黄了,肌肉发滞了,眼泪出来了,手脚不灵便了,哭声出来了。
甘草看着慢慢散开的众人,看了荆花嫂一眼,小声说:咱俩说过火了,都吓得不敢喘气了,要是不干了,就麻烦了,要是老关节自己不出力了,就没办法了!
荆花嫂急得一跺脚,说:咱这是干啥呢,捂肚脐眼子摁疼了肠子,憋屁屁鼓出了屎蛋子!
甘草高声喊:等会儿绿豆汤熬熟了,一人喝上三大碗,浑身热乎乎的有干劲,瞪大了眼,攥紧了锨把和䦆头把,扒光石头的衣裳,等着给它凿扣眼——打炮眼,炸碎石头当珍珠!
有人回头看着甘草和荆花嫂笑了,甘草和荆花嫂才心安一些,觉得浑身有了劲。荆花嫂去燕窝水库边找乔汉忠和黎明,甘草去看烧火熬绿豆的熬成什么样了。
熬绿豆的火炉在坡凹里,三面挡风,柴草烟缕缕飘绕,两个娘们忙个不停,一个烧柴草,撅着腚,伸着头吹着炉中柴草,一个拿着长把勺子锅中搅,哈着腰,透过锅里漂浮的热气审察着绿豆破皮开花的有多少。吹火的娘们一个磨盘腚,人不灵巧了,也干不了什么大活。甘草不让她来,她汪着眼泪说让俺活吧给俺个轻快活给俺点工分俺不能吃闲饭,就让她烧火烧茶做饭。茭瓜头右腿比左腿高半搾,天天和人不讲理的挑衅架子,其实,细声细语绵声绵气的一个大绵瓜。做起活来不惜力,眼尖手快,一般人赶不上。这么好的俩娘们干着干着结果出了差,谁也没说服谁,都气得寒了脸,一肚子话,一肚子气。
甘草站到了一块大石头前,笑着问绿豆熟了没有。几步外的俩人好像都没听到,各自忙活,没有看甘草。磨盘腚放了个屁,茭瓜头气嘟嘟地把长勺放到锅里眼光飞到她身上,嗤道:你想臭了满锅汤是不是,不让大伙喝了你自己喝是不是,你自己喝不了拿回家全家喝是不是?磨盘腚站起来,回击道:你是什么官,管我拉屎放屁,真是没味!我不就是说省俭一点豆秸吗,我没有想不烧开锅,我没有耽误大伙喝绿豆汤,你不用这么看我不顺眼!
甘草便悄悄地躲在大石头后,想听完他们的矛盾后再出来解决。
豆秸好烧,地瓜秧不好烧,两下的一掺烀就好烧了!只烧豆秸是烈是快,可得烧多少豆秸啊,村里的场院里才有多少豆秸,你又不是没看到?没了豆秸,地瓜秧子老冒烟,烧得火也不多,一锅水大半天也不开,真就耽误了事!还是两下的掺烀着烧好!
你这个人一性,认死理,赶个开锅的时间咱多烧豆秸,下一锅咱提前烧地瓜秧不就行了,两下一掺烀,也没浪费豆秸啊!
这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个人暂时都不搭腔,但各自的呼吸声渐渐响亮。
咱姊妹俩一直很好的,现在就这点事谁也不服谁,不犯于啊,咱和甘草说说,今天下午放工咱俩就散伙。
别散伙,咱叫甘草给咱指派好谁听谁的就好了,咱俩尕伙绿豆熟得快,不耽误大伙喝!磨盘腚急急地说。
甘草听着俩人说到这里,猛然想哭,硬憋着,眼睛有些湿润地走出来,看着磨盘腚和茭瓜头站在锅前。
甘草啊,你怎么眼里夹着泪珠子?
甘草急忙擦一把,说:刚才叫风吹得迷了眼!
我当是叫我俩话痨影响得你呢!只要碰成块,我俩说就是,上辈子是哑巴,这辈子都补回来,谁也不服谁,没完没了说就是,能把你的耳朵聒肿了!
三个人都笑,好像从未有过波纹浪花,原本就是一切平静。甘草倒有了拘禁,一时拿不住话头了。襟子短了毕竟遮不住肘子,三句话就漏出了俩人的牙呲。
甘草你来了正好,给俺俩分出各主次,再好也得有个定盘星,你说是不是?
茭瓜头接话道:是啊,秤杆再长也得有个秤砣压着,要不秤不出个斤两就没个数了!
甘草点点头,说:不在这里尕伙做饭,你们姐妹的事轮不到我插嘴,这个节骨眼上你们提出来了,我充大一回,提供一个把子你俩摸摸,看攥得住还是抓了空!
你说,麻利说,你说了算,我俩都听!
很简单,谁的年龄大谁就说了算!不是倚老卖老,老的说错了,小的可以找上边的人或旁边人再掰扯,没有不透气的墙嘛!
这时,青枝跑过来问绿豆熟没熟,大家都肚子咕咕叫了,屁也放不出来了。笑得茭瓜头伸直举长勺的手臂朝远处的众人一招揽,众人立刻如一群蚂蚁样群起而攻来。群众的力量是大的,眨眼就空了那口大铁锅。众人就地而坐,吹着碗里的绿豆汤,一旦凉些,马上吸溜,再凉一些,风卷残云。大多烫得牙疼唇红,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了还想喝。拿着空碗的三辣子荞麦站在空了的绿豆汤锅前,拿着搅拌长勺在锅里搅动,砸得锅响,气得说:干活的时候缩手缩脚,喝绿豆汤的时候张牙舞爪,一点汤汤也不给我留,奶奶那个x!焦了摊子姑奶奶我明天上午拿个和面盆来搲了喝,叫你们连个渣渣也捞不着!
你狠,你毒,我也没见你多么能干,锄几锨就歇着,喝汤了就不歇气了,你都喝了两碗了,也撑得要尿了,别发牢骚了!活也不是你一个人干的,汤也不能叫你一个人灌了,是不是,他大娘?娘们白菜帮说。
附近的人都笑。
三辣子荞麦扬起空碗做出往蹲在地上喝汤的犟嘴娘们白菜帮扔的样子:我叫你这个长舌货贱嘴贱舌,砸死你!犟嘴的娘们白菜帮端着碗站起来,弓着腰往后躲,放了个响屁。
你看你,把你亲表兄弟媳妇子吓出屁来了!
哈哈哈哈,吓出屎来了!
都别吵吵了,攒攒劲好干活!甘草站在高处喊。
三辣子荞麦举起右手喊:你们这些x娘们先别走,看看姑奶奶磨破的手,皮这就要掉,血已经冒出来了!和姑奶奶一样的把手举起来,让大家看看,咱是不是出力了!
你谝什么?你细皮嫩肉的不撑磨!你以为磨破了手皮就是出力多的人?这才干了多大一会儿的活,你不嫌丢人,还亮摆亮摆!荆花嫂笑着说。
有人看看自己起泡的手皮,有人眼看别人的脸,但暗暗攥攥破皮的手。看着渐渐走开的人们,甘草双手合掌搓揉搓揉,对荆花嫂说:和乔爷说说,每人一付单手套吧。
荆花嫂说:咱女人的这双手。。。。。。手套发晚了。。。。。。
乔汉忠对黎明说:黎老师,你回家歇两天,回来时把手套捎回来,行不行?
黎明稍加思考,说:我当天回来吧,明天下午放工时发到每个人手里,都戴上!
一轮淡黄色的夕阳触到了西山峰端,马上要放工了。甘草和荆花嫂把三辣子荞麦和青枝叫来,嘱咐她们最后走,看看有没有人把家什落下了。甘草说:我就是心里不踏实,大家都小心仔细一点,平平安安地回家!三辣子荞麦说:天又没塌下来,你心慌个屁!青枝说:不当家不知道操啥心,在你家你都挂挂着你院里的一只老鼠出来还是没出来!荆花嫂说:今天还没打炮眼放炮,应该没啥事,甘草你就放宽心吧,谁出事谁自己的责任,与你无关!甘草浅浅一笑,说:最好谁也别出事!
夕阳被西山峰慢慢吞下了多半,放工的哨子吹响了三遍,磨盘腚收起正缝制的一个书包,转头寻找茭瓜头的。绿豆汤喝完后,俩人又烧开了一锅水,一天的活就算干完了。俩人身体不好,就没有别的活,等着和大家一块放工。茭瓜头说想拉肚子,说去坡那面蹲一蹲,坡那面还有不大的一片芝麻棵子,都干透了,顺手拔回来明天烧,你也就别埋怨我今天尅斥你的话了!磨盘腚缝着一个小书包,一撇嘴,眼也不抬地说:拉屎把芝麻,香臭一块搞,真有你的!我儿子明天早晨就要背个新书包,我得麻利缝,不去帮你了!茭瓜头就爬坡过去了。做书包的布匹是蓝色的,很干净,很漂亮,是磨盘腚的妹妹送来的,都喜欢的很,一听说给自己做书包,儿子就眼睛水汪汪的了。磨盘腚是个手巧的人,缝得很认真,很投入。茭瓜头大半天没回来,她也没注意。放工勺子一响,才抬头找茭瓜头,喊得獾子跑过来。
獾子啊,茭瓜头到岭那边去了,大半天了,你麻利过去看看她是不是叫芝麻棵压倒了,我得收拾大铁锅往回抬,这个添乱的娘们现在也不回来,我得等她回来抬锅呢!獾子你麻利去!
獾子立时如一只山兔子往坡上跑,想马上看见茭瓜头。因为茭瓜头前天和獾子娘说想把她娘家的一个侄女给獾子说说,老话说侄女子随姑,不论长相还是脾性,茭瓜头脸白,有一双动人的眼,耐看,就是头型不好看,但也不大碍眼,那侄女一定差不到哪里,所以,獾子藏了一肚子喜,盼着茭瓜头早一天回娘家整固整固这件事。一旦成了,茭瓜头就是自己的一个亲姑姑了!
獾子站在坡上往下望:地面上没有一个人,两只黄鼠狼子跑进草丛里,三只乌鸦落到了松林里,一片芝麻地像是这片山地的一个巴掌展现着被收获后的光杆和寂寞。没看见人,心里就开始紧张。思维就开始活跃,马上断定茭瓜头可能在芝麻地左边的深草沟里。
獾子就跑向那条不长的长满深草的沟。
茭瓜头已经昏倒在了沟里多时了。她解了手后,站起来系裤腰带,站得过猛了,头一晕,俩眼发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她苏醒过来后一看,自己躺在铺着破席茬的床上,老中医梗爷坐在自己身边,几张脸正对着自己眨动着几双眼睛,眼睛里充满焦急,顿时惊喜,嘴唇子一哆嗦就喊出来了: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正号着她手腕的老中医梗爷松口气,慢慢说道:体弱劳累,心急气盛,气血相逆,似胸窄气堵了。你要平心静气啊!
甘草端来沁的一碗鸡蛋,茭瓜头喝了一半留下,说我心里舒坦了,明天还得上工。甘草和荆花嫂先后说,大伙都让你吓死了,你在家歇着好生养着,给你记半个工。磨盘腚抱来一床褥子,放到床上铺起来,说:天都冷成这个样了,你还铺张破席子,也不怕凉断了你的腰,铺上我这床褥子,暖和暖和你的腰,麻利好了再和我锅台上把嘴犟,看谁说过谁!茭瓜头眼泪汪汪地笑着说:不和你犟了,磨盘大的腚,一坐下来,我这茭瓜头不撑压,粉身碎骨了!
众人陆续往外走,荆花嫂坐着没走,甘草把老中医梗爷送到院门口,老中医梗爷说:甘草,工地很忙,但不能疏忽人的身体,明天开始,我每天上工地转转,锄土搬石我不行,但我还是驱赶病魔的一根棍子,也算是尽份力!甘草说:太好了,就怕累着梗爷您,给您记工!老中医梗爷摆手,说:我有吃喝,解人病痛,顺应天理,我不要记工!甘草回到屋里,茭瓜头说:天这么黑了,你俩走吧,给你们添了乱,再让你们这么护着,于心何忍啊,你们放心,走吧。
甘草和荆花嫂没有走。甘草说:婶子你起死回生,也是我们绝处逢生,不能大意了,我和荆花嫂守你一夜,也是图个心安,也是为咱女石匠排求个好,求个顺顺当当!
那也好,就是叫你俩受累了!茭瓜头说,歇一歇,又说:也是沾了你们大家的光,差末末毁了,你们把我救过来了!我要是真走了,我的孩子们就苦了。。。。。。破席茬也捞不着铺了。。。。。。
甘草一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又听见屋外风声,感觉疙瘩炸裂,急忙说:话要说吉利,事情就顺当,婶子,咱不是平平安安的嘛,您累了,睡吧。
几百里外的你叔肯定也动心了。。。。。。茭瓜头说着就打起了酣。荆花嫂皱着眉头,轻轻说:他们那伙子,有老婆的都动心,咱这群娘们蛋子在家里的坡上水库里舞扎呢,谁不疼老婆?!
甘草咧嘴笑笑,上下眼皮猛地咬在了一起。疲劳和瞌睡把她们推进了睡眠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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