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 | 你的言行，直接映照的是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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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言行，

直接映照的是家教

版式设计：湛蓝

从小，父亲对我们要求甚严。我离家到成都念书的前一天，与父亲在荷塘堤边的葡萄架下吃晚饭，我用小小的白瓷酒杯给父亲倒酒，那晚说了些什么话别的，我已经忘了，但有一句话却至今印在我的心上：“雏鸟终究要飞出巢，无人再监督你，记住，你的言行，直接映照的是家教。”这个在我们姊妹面前一生没讲过粗口的男人，知道孩子要远行，有些事不再方便照看，话虽说得含蓄，我懂得其中的威严，更明白涵盖的内容远远不止这些。父母是第一任老师，我们的教养和生活习惯，都是父母引导的。

张荣寰在文化论里有过这样一段透辟的论断：文化是为他人着想的善良、根植于内心的修养、无需提醒的自觉、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做事先做人，大概就是文化范畴里的教养吧。

❁ Part 1 为他人着想的善良

进入三月，成都的天气一扫冬日的阴沉，在室内就有拥抱春天的念头。那天，约了萧月去农庄买花。在天街见到萧月，她精神有些疲倦。于是建议先去良木缘咖啡厅坐会儿，我点了摩卡，她点了卡布奇诺。

我说：“这围巾暖，脸色看着好，头发长了。”

她说：“你从上海带给我的苏锦楼终于派上用场了，昨晚失眠，室友的呼吸声有点重。”

“你就忍着没唤醒她，自己摊煎饼是吧！”我的话里带着认同感。

萧月说：“确实是不忍心，想到同学今天要早起去南区上课，她平常也没这个习惯，可能是有点感冒，鼻子塞着呼吸不畅，其实她自己也难受……”

萧月说得漫不经意。不经雕琢的几句话，像三月的阳光，我为此动了容。放下搅动咖啡的勺子，把瓶子里那只玫瑰递给她：借花献佛。视线停留在她长发下那张干净的脸上，素面朝天，静雅如瓷。

周三到公司，人事推门进来：“小染姐，地接部约了两个面试的财务，在接待室等你。然后她说，上周面试那个，来了一天，今天打电话说感冒了。为啥招的人待一天就不来了呢？”

最近几个月，人事部为招聘真是费尽了心思，头疼得很。

旁边的小影说：“也许真的感冒了。”

一句话，对外界的接纳和相信，把所有潜台词都略过。有些事成了既定事实，多说无益。

体谅和理解，这是对人最基本的善意。闲话往往起于一厢情愿的揣度。

善良，不需要给予别人什么，也不惊天动地，这就是为他人着想的善良。让人舒服，如沐春风。

Part 2  

根植于内心的修养

跟夏认识一年多，记不得确切的时间了。他的文章风格清绝，如内心一样洁净。他的文学素养远在我之上，是一个不能以年龄论资历、才华和修为的少年。

每次发稿费，不论多寡，他都带着同样充沛的热情致谢。

每次转发他的文，他从来不因为我是香落的创办人，当成理所当然有推广义务，每次都在他自己转发和我转发的地方留言：感激老师！

每次给我稿件，总是会说“感谢老师排版，很漂亮“。

他在我们编辑部呆了一长段时间，他对编辑部的同仁总是一口一个老师，内心真诚。

我曾说：“你是个有正确是非观的人，也有坚强的意志。某一天，我若身在方外，不问尘事，希望你们一定要坚持写下去，守护这片自留地。”

他说：“老师，夏虽不才，但不敢有违老师的托付！”

进行这一席对话的时候，我在黔东南的旅途中。把这条路的未来寄托于一些少年身上，因为他们身上除了禀赋更有文人的风骨。那一刻，坐在候机厅里，泪雨如倾，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碎完了，死亡对我有一种终极诱惑的快感。

那几天，正是国庆大假。我和夏都在旅途中，平台中秋征文颁奖典礼在即。夏在火车上颠簸了一天，晚上到达鄂州通宵达旦做最后的统计工作，我在西江千户苗寨600元一宿的客栈昏暗的灯光下做最后复核。次日清晨从西江搭车到凯里，途中电话和夏沟通一些事宜，不论作为评审还是评审的负责人，他尊重每一个参赛作者，尊敬每一位评审老师，不论从什么角度，言辞和行为无不显示其来自根植于内心的教养。

hhgz说：有一种女人，你赞美她的时候，不觉得是在赞美她，而是在享受对她的赞美。她就是这样让人感觉舒服，讨人喜欢。对夏，也是这种感觉。

❁Part 3  无需提醒的自觉

生命至此，我并无几个朋友。

客居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几近伶仃，与见素最为亲近。逛街、看电影、脚心相抵听音乐、看书，她甚至已习惯我为她煮茶……

 我们经常步行在城市的林荫道上。过马路的时候，不论有没有车，也不管别人在信号灯待转时一窝蜂过马路，只要信号灯没变绿，见素决计不肯提前走一步。这种笃定和自觉，无需提醒。行文至此，让我想起一个老师与我讨论平台文本排版规则时说的一句话：段首不空格，别的平台全都是错的，你也明知不规范，难道你要跟吗？是吧，在某些畸形的世风下，坚持正确的立场往往很难，但不坚持，便连对峙都不存在，一片混沌，是非对错界限逐渐模糊。

在斑马线等换红绿灯，几乎每次都会遇到发宣传海报和小广告传单的促销人员，从业人员老中青都有。这些从业人员往往有任务，见素会接下那些海报，视线快速扫描，然后卷成纸筒握在手里。有些人粗暴拒绝，有些人礼貌说声“谢谢，我没有需要”，有些人接下后顺手丢了或者放在路边停靠的自行车兜里，见素却一直握着，她有时候会送给拾荒老人、有时候放进垃圾箱可回收箱里。很多次，我想赞美她，但都没有，只是用心感受着。这对她而言是一种自觉行为，无须喝彩。

春节前，我跟见素在东站候车，站前两条长龙让人望而却步。在不规则的队伍之间，派生出一列，她本可以选个捷径。只见她拖着箱子，朝队伍最后走去。她穿着黑色的袍子，淡定从容。我默默跟随其后，她瘦削的背影，引导着我的视线，不争不抢，有教养的样子安全又正确，有种实实在在的寂静之美。见素是心里自带光芒的人，春风十里，一抬头，漫山遍野都是桃花。

Part 4. 

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

春节回到小镇，见乡村公路已四通八达，但都是窄窄的双向两车道，会车是最大的问题。在小镇住的几天，长得如混血帅哥的L几乎成了御用司机。春节，是衣锦还乡比较集中的时段，又因春运铁路运输紧张，很多人千里迢迢驾车赶回。所以那期间，乡村公路上一派盛世繁华。每次遇到会车，L都会主动倒车退让，等对面的车顺利驶过。对面汽车驶过时，常有驾车人落下车窗向他挥手或者点头招呼，礼赞L约束自己与他人自由。

莫小北与苏南相识于某年三月的一次画展上，苏南初见莫小北就有好感。或许是因为小北的安静、自持和节制。

终于有一天，他们可以以私交的身份对话。彼此有感觉的人相遇，不需要任何铺垫和培养感情，开口就能感觉到喜欢的病菌在蔓延，两个都是克制的人，都不挑明，任凭病菌啃噬内心。

苏南说以莫小北的身份，身边不乏追慕者，但她从不与人玩游戏，对谁都以礼相待。

某天，苏南问小北：“我与人玩笑，你会在意么？”

莫小北说：“在意，但不会表达这种在意。相反，我还会在公众面前替你的玩笑推波助澜。”

苏南的心咯噔了一下，陷入沉默和懊悔：莫小北何其隐忍，推波助澜是让自己的疼痛来得更彻底，彻底痛过，就没有什么扛不过去的了。她约束自己，成全别人所谓的自由，自虐又贴心。

自那以后，苏南再不与女性开那种暧昧的玩笑。

但凡在利他、利众面前无我的人，身上都有一种更深刻更谦卑的美，与人之间有一种清澈透亮的交集。卢梭说：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自由都是相对的，以约束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