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离清明节还有一个月零五天的时候,外婆去世了。外婆去世的时候,她在人世走过了87个春秋,一生清苦。
那是中午下班的时候,走在街上,人声嘈杂,我突然接到叔叔的电话,说外婆死了,他正从海南坐飞机赶回。接到电话的时候,由于街上嘈杂,我踅进一条清净的小巷,终于听明白了一切。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由于山村烧煤困难,一个月前送电磁炉、电饭锅给外婆用的时候,她还是身体好好的,一直没有什么病。我给她布置电线,把电磁炉电饭锅接好,还教她使用,没想到,和她说的不多的几句话,竟是永别!
外婆是我母亲和我叔叔共同的娘,而我叔叔又与我父亲是同父不同母。外婆活着的时候很节约,她有摸肚皮在乡村治病的手艺,这些年来,她把每年的八九百元退耕还林款和人们请她摸肚皮时每次给的十多元红封积攒下来,到去世时翻出四千多元钱,为在外打工的舅舅和叔叔减轻了负担。叔叔红肿着眼睛说:“她节约下这么多钱,不知她一个人在家过得好不好?”
外婆八十有七驾鹤西去,算是高龄了,而我的心却没来由地茫然。在短暂的平静之后,想起外婆的清苦,不禁悲从中来。子欲养而亲不在,母亲说过,她一直很忙,又患有骨质增生,没有好好做一顿饭给外婆吃。外婆一直没有生过病,所以连服侍外婆的机会都没有。
外婆所住的村庄八九十户人家因外出打工全都搬走了。一个村子的人,搬到县城南门塔山脚和关水井两个村子居住。村里只剩几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守营。外婆三十七岁的时候,她的丈夫就抛下母亲,姨妈、舅舅三个大小不等的孩子去世了。一个农村妇女,要在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抚养三个孩子,艰难可想而知。后来外婆带着母亲,分别嫁给了我爷爷和我父亲,外婆生下我叔叔后,由于我爷爷猝然离世而回到了她自己的老家,带着舅舅和叔叔继续生活。外婆一生受苦,出门干农活,进门做饭菜,擦桌抹凳扫地喂猪,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亲自动手。几十年含辛茹苦,终于把孩子拉扯大,各自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四十多岁后的外婆再未嫁人。她的前半生围着儿女转,后半生儿女嫁的嫁,打工的打工,她就围着鸡鸭和一大幢空房子转。与她相依为命的,只有一只白色小猫。
外婆的后半生生活是清苦的,也是清净的,在村里人眼里,她一生没有什么病,过得也还幸福。每隔二三月,亲人们都会去到贫穷的小山村看望外婆,每次走的时候,身材矮小的外婆就会走到房屋的山墙边,目送亲人们翻过山垭口,才带着留不住亲人的轻轻叹息返回空空的房屋……想着我将再也看不到外婆在房屋的山墙边目送我们的身影,泪水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外婆下葬那天,我们抬着外婆的灵柩往山梁上走。当一抔抔泥土一点点地淹没灵柩的时候,外婆是真正的永远地离开了人间,再也见不到面。泥土一点一点地淹没,纸钱随微风翻飞,思念,便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外婆,您在地下安息吧,等到清明,我们会抽空来看您的。
(散文 来源/毕节日报 作者/姜静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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