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缘

作者：刘春红

　　 外面又在下雨，这个季节正是栽红薯苗的好时节，我也趁机栽了一些，雨水的滋润让它们能很快的成活，我也少了浇水的工序，偷得了一些闲暇，于是就上网查了一下，原来红薯的中文学名应该叫番薯，原产自热带美洲，现在世界各地都广泛栽种，明朝万历年间传入中国，其后在中国各个地方生根发芽，因此它的别称很多，地瓜，甘薯，红苕，朱蓉，金薯，玉枕薯等等。我们这个地方习惯叫它红薯和红苕。其实它的适应性很强，是耐旱的粮食作物，产量也高，想一想，它与我的生活关系密切，以小到大可谓是有不解之缘。

　　 我出身在七十年代，那时候还没有分田到户，都是集体所有制，干活靠挣工分。家里仅有的二分旱地是生产队分给每户的自留地，种什么好是个问题，即要产量高又要耐旱还要能当粮食吃，思来想去，爸妈栽上了红薯。那时候种的是双季稻，没有现在的杂交水稻产量高，每年生产队都要按指标上交粮食，然后剩下的才能分到每户做口粮，家里不种点红薯贴补，爸妈怕我们饿肚子。那时妈妈常常把红薯切成小丁块，然后放点米煮成粥，这样可以节约米，煮熟了的红薯又甜又香，又饱肚子，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吃着这样的一碗红薯粥是多么的幸福，看着我和弟弟，抢着吃的津津有味，爸妈脸上乐开了花。只是那时候，爸妈碗里的粥总是稀一些，而我却没有关心过，现在终于知道了，爸妈盛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满碗的红薯粥，还有浓浓的爱意。

　　 到了一九八三年，我们生产队响应国家政策，实行了分田到户，每家每户按人口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田地，乡亲们干劲十足，不用愁饿肚子了，白花花的大米饭十里飘香。我们家也分到了六亩水田，还有三亩旱地，爸妈每天早出晚归在地里忙碌，却忙得很开心，从来没有喊过累。他们照例把一部分旱地用来栽红薯，根茎叶都是很好的饲料，可以用来喂牛。牛当时可是家里的最大财产，也是生产中不可缺少的主力，在那个没有机械化的时代，牛立下了汗马功劳，耕田，耙地，拉扳车，拖石滚打谷子，哪一样都离不开牛，自然是要喂养的很精心。每次牛拉回了谷子，父亲就弄一大捆翠绿的红薯藤蔓给它吃，然后抚摸着它说:"辛苦你了，我们家的大功臣，这好日子有你一份苦劳"！谁说不是呢？父母的辛劳只有牛从早到晚的陪伴着，鸡叫而作，半夜才歇。

　　 十月份红薯收获后，挖个洞储存起来，就一直可以吃到第二年的三、四月份，然后把剩下的红薯埋土里等它发了芽，就又可以栽种了。夏天草长莺飞，红薯苗也长得特别旺盛，翠绿翠绿的，铺满了整垄田地，像给大地穿上了一件绿披衣，看着这样的情景就知道丰收在望了。我和弟弟，在放学后或者是星期天时，就帮爸妈做点小事，洗衣服做饭，还打点猪草，再就是去放牛。每次去放牛就带上几个红薯，牛儿在山坡上吃草，我们几个小伙伴就捡点柴禾烧起来，把红薯扔到火里，等烧好了，用棍子拔出来，烧黑了的红薯虽然难看，拨开皮却是香气四溢。那味道现在回想起来也馋得让人流口水，不比现在大街上卖的烤红薯逊色。只是吃完后，个个嘴上，脸上，手上都变黑了，你笑我大花猫，我笑你小花狗，在笑声中听到妈妈喊我们，才赶紧牵起吃饱了牛往家跑。

　　 我们上小学时不像现在学校里有午饭，也没有什么零食吃，早上吃了饭上学，一直要捱到下午三点左右放学后才能回家吃饭，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受不了饿。夏天时就带点饭和咸菜，中午休息时吃，但到了冬天饭一冷下不了口。妈妈就把红薯蒸熟了，趁热用小布袋装好，然后让我和弟弟揣在怀里，等中午饿了拿出来吃时还是热的，所以带红薯作干粮也当零食，是村里孩子们的乐事。我记得那时候，也常带生的红薯去学校吃，我们一个队上的孩子，每次经过一个小池塘时，就把带的红薯藏一个在小池塘的水里，然后放学后再去水里摸上来吃，回家的路有四里多，我们边走边吃，那脆生生，甜津津的红薯格外香甜，一路欢歌笑语，这样也不觉得饿了，是红薯伴我们走过了美好的童年。因为常带红薯上学，直到现在我们这儿的乡亲一直就这事开玩笑，用来说道没好好读书的孩子，"你们读的什么书，就是红书(薯)嘛，都读成了"苕”货"。因红苕的"苕”字与我们这儿说的方言，"笨蛋丶傻瓜”是一个意思。呵呵，俺没读出去，仍然在农村里，原来小时候都是读的红薯啊！

　　 每年快过年时，妈妈就把红薯蒸熟，切成小条，然后用油一炸，就作为招待客人的食品。我和弟弟总是忍不住红薯条的诱惑，常偷偷抓一把躲在门后面你一根，我一根的品味着，又担心妈妈责骂，只好每次抓一小把，但到了过年时，红薯条还是被我们吃了一大半。好在每个新年里，都平安快乐的过去，妈妈一次也没有骂过我们。那时候还以为是妈妈没发现，沾沾自喜，现在想想我们的小动作怎么能瞒过父母的眼睛呢，妈妈每次都做的多，其实是让我们吃的，又怕我们管不住自己，吃太多伤了胃，才说是招待客人的。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九十年代继往开来，这时的我已经上了初中，住了校，经销店里的各种小零食馋死个人，每个星期我都有二元的零花钱，但我舍不得花，知道了父母的不易，我都攒起来，可以交交班费，买点女生用品。每个星期回家，妈妈都弄一桌子好吃的，鸡，鸭还有鱼，肉，红薯好像吃的很少了。可家里并没有因此种的少，反而增加了种植面积，因为红薯可以制淀粉，可以制粉条，还可以造酒精，大家都栽的多，收获后除了一小部分留作种薯，其余的都卖了，我们家也一样，爸妈说这红薯真是宝，都能换钱了，让日子越过越红火了。有的村民还改了品种，种上了水果薯，卖到了外国。

　　 虽然红薯吃的少了，不再是主食，但红薯的叶芽尖我常采来炒的吃。在崇尚绿色食品的二十世纪，红薯嫩芽好吃又营养，无疑是美味。我也常把红薯切成小丁块煮稀饭吃，每次感觉，都像是小时候的熟悉味道，甜密温暖。每年过年时，我也会把红薯蒸熟，捣成泥，再配上佐料，小粉，鸡蛋，做成红薯丸子，用油炸了，也作为招待客人的美食。红薯早已经成为人们餐桌上莱肴，成了舌尖上的美味，做法多种多样，听说红薯叶芽现在还被亚洲蔬菜研究中心，评为了蔬菜皇后呢！

　　 现在每年，我依然会栽种一点红薯，虽然超市里什么都可以买到，可我还是喜欢亲自栽种，喜欢看它们一点点生长，喜欢它们的味道，喜欢吃它们的美好心情，更喜欢它们翠绿的样子，喜欢有红薯相伴的每一个日子，喜欢一家子人围坐炉火边，吃烤红薯，谈天说地的画面，喜欢父母用温情点亮的苦乐生活，这情结于我是永远不会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