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钩沉：北宋·校正医书所

北宋时期经济的繁荣、印刷技术的提升，为医学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社会基础。宋仁宗庆历4年（1044年），宋政府于太常寺置太医局，负责医学教育工作，宋代官办医学教育自此兴办起来。随着社会对医学知识需求的提升，对医籍的整理也逐渐提上日程。嘉祐二年（1057年）枢密使韩琦上表仁宗皇帝：“医书如《灵枢》、《太素》、《甲乙经》、《广济方》、《千金》、《外台秘要》之类，本多讹舛。《神农本草》虽在开宝中命官校定，然其编载尚有所遗，请择知医者、儒者与太医参与颁行。”宋仁宗采纳了韩琦的意见，在编修院中设置校正医书所，对历代重要医籍进行校正、编纂、整理工作。韩琦也顺理成章成为校正医书所的首任行政管理提举，同年8月诏直集贤院、崇文院检讨掌禹锡、秘阁校理林亿、张洞及苏颂四人任校正医书官负责校正编纂古医书的具体工作；在掌禹锡的建议下，10月份宋政府又加派翰林医官秦宗古、朱有章参与此项工作。后又任命原国子监校正医书之医官孙兆、孙奇及国子博士高保衡参与校正。嘉祐四年（1059年）9月，再差太子中舍陈检为校正医书官。嘉祐八年（1063年）四川医生单骧亦曾短时间参与该项工作。同年，范镇接替韩琦担任提举进行行政管理至英宗治平三年（1066年），钱象先则接替范镇继任提举直至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校正医书所解散。北宋校正医书所前后存世12年，是我国古代历史上唯一一所专门从事校勘古医籍的机构，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医书出版社。

宋政府将校正医书所设置在编修院下，编修院是什么机构呢？据《宋史·职官四·日历所》记载“旧于门下省置编修院，专掌国史、实录、修篡日历。…（元丰）四年十一月，废编修院归史馆。”编修院为修史机构，隶属于门下省，主要负责日历 、实录、会要和国史的修撰。编修院下属机构为“所”，所以世传的校正医书局实际上当为校正医书所。彼时，久经沙场的名相韩琦从军民健康的角度以枢密使的身份奏请仁宗皇帝校勘医书想必也是触动了仁宗，所以仁宗毫不犹豫的采纳了这一建言并迅速将之予以落实。校正医书所最初的学术带头人当是掌禹锡，禹锡博学多记，刻意儒学。苏颂曾褒赞说：“读书无所择，经史之外，至于五行、星历、占筮、地理、百家之说，世有传者，无不钻凿推求，略习皆通。”可见掌老博识洽闻，学知丰富。校正医书所原计划整理8部医书，但最终编校了11部医书，即《嘉祐补注本草》、《本草图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方》、《金匮玉函经》、《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方》、《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脉经》、《针灸甲乙经》。本计划校勘的《灵枢》、《太素》、《广济》并未见其校正及刊行。校正的医籍奉请皇帝亲览，然后交由国子监刻版刊行，大部分在熙宁间（1068～1077年）陆续刊行。从各书的序言记载来看，以林亿、高保衡、孙奇的贡献尤为突出，继掌禹锡之后，林亿当之无愧的是校正医书所的第二位学术带头人。获益于十余年间校勘医籍的突出成就，林亿官职也屡有升迁，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在其约70岁时，累官至朝散大夫守光禄卿直秘阁判登闻检院上护军。

校正医书所的主要领导班子中前后行政管理三人，负责校正医书具体事务的前后十余人，这十几人的班子组建也是饶有趣味的一桩旧事。出身官宦世家的“学霸”韩琦文武全才入则为相出可为将，深的宋仁宗信任。范镇与韩琦为同龄人，同任职于官府，均为皇帝亲信，私交甚好。韩琦自嘉祜二年（1057年）担任首任提举校正医书至嘉祐八年（1064年），共任职7年。之后在韩琦的推荐下，范镇接任第二任提举校正医书。后来的治平三年（1066年）钱象先接替范镇再任第三任提举也与韩琦的推荐莫不相关。《玉海》卷 66“嘉祐编敕条”下载：“二年八月丁未，枢密使韩琦言：'天下见行编修敕，自庆历四年以后，距今十五年，续降四千三百有余件，前后多抵牾，请加删定为嘉祐敕。’从之，壬子，以宰臣富弼、参政曾公亮、提举钱象先等三人详定。”由此可见钱象先素有管理校勘的经验且与韩琦有交集，治平三年(1066年)，在宋臣校定《备急千金要方》进呈讫后，韩琦与钱象先还同时结衔。除了管理阶层，在负责校订具体事务的人员中，林亿与高保衡关系及其密切，林亿为高保衡的亲姐夫或是亲妹夫。林亿与高保衡能进入校正医书所，除了个人努力之外，与高保衡的父亲高若讷的举荐莫不相关。高若讷官至参知政事，为枢密使，“强学善记，精于天文，兼通医学，虽国医皆屈服”，高保衡为其次子，林亿为其次婿。此外，孙兆、孙奇为兄弟关系，有资料载两人“自言为思邈后”，其父曾入朝为光献皇后诊病，孙兆又为高若讷之徒，且早在皇祐三年（1051年）就开始参与校正医书。以上种种因素，两兄弟能进入这个班子也就不难理解了。千年历史烟云，校正医书所这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小机构的举措无疑在中国医学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他们持之以恒十二年的辛苦付出无论给予怎样的褒赞都不为过。

（来源：万方.关于宋代校正医书局的考察.中医药学报：1982年0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