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沙丘地望之争问题的讨论

曹定云、石永士先生调研沙丘文化

李瑛是我认识很早的朋友。前两天，他约我参加今年宣传部、文旅局等部门组织的“我看牛城，百善骈臻”征文活动评审会，这也是“阳”后第一次参加社会活动。最让我快乐的是，看到了很多老朋友，如义坤、古柳、红杰、宪华、马涛等等，大家能在解除疫情防控之后见面，是一件很畅快的事。

在这次见面中，我再次让义坤学兄表示谦意，对不能参加即将召开的《解读平乡》研讨会深表遗憾。与此同时我们也对平乡文化交换了看法，也谈了各自的意见，学兄知我学习历史，特别想知道我对沙丘文化的见解。

面对这个问题，我笑了，他也笑了。说句实在话，这个问题我不想谈，因为这是一个很可能挨骂的问题。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好像这个问题也没有必要去谈，这是因为很多的大家学者都谈过了。2018年时，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中国先秦史学会及中国方志学会等20余位专家学者到平乡县进行了沙丘文化考察，当时还召开了的学术研讨会。

在许多年前，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曹定云先生、河北省文物研究所石永士先生对广宗、平乡的沙丘文化也进行了实地的考察和研究，这两位先生，一个是把自己献给了殷墟，一个是把自己献给了燕下都，可以说在国内考古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还有那次研讨会，宫长为先生等几位先生也到场讨论，这些人都是李学勤先生的高足，其学术修养很是让人仰视。这些大家和学者都有自己的见解和成果，我再说什么，确为有班门弄斧之嫌。好在我是地方文化的学习者，在这里随便谈谈，就当我学习中的一体会和心得吧。

在谈这个问题之前，我首先声明，我不赞同沙丘在平乡之说，也不赞同沙丘在广宗之说。‍‍‍‍‍‍‍‍

沙丘，这是一个邢台的古地名，地望大致在今天的平乡、广宗一带。殷商时为商王朝的“离宫别馆”，曾在此筑建酒池肉林。《庄子》一书还记载，卫灵公死后，下葬前进行了占卜，显示原来的墓葬不吉利，须另择墓地而葬。经过占卜的结果显示葬在沙丘，并勘定墓地地址后深挖墓穴，意外发现了石椁，在椁壁上还有“不冯其子，灵公夺而里之。”传卫灵公的墓葬在今河北广宗冯家寨镇一带。

赵武灵王时，在沙丘宫发生了“沙丘之乱”， 赵雍被幽禁，最后被活活饿死于沙丘宫中。沙丘之乱，中断了赵国"胡服骑射"的发展道路，也改写了中国历史发展的轨迹。

秦帝国建立之后，秦始皇巡游天下，至沙丘宫苑而死，正史记载说，赵高联合胡亥，李斯、赵高密不发丧，篡改了秦始皇的遗诏，赐死太子扶苏，立了胡亥为太子，史称秦二世，这就是著名的“沙丘之谋”。

这些事件记载于《史记》中的殷本纪等篇中，在司马迁的笔下，说什么商纣王在此如何如何生活。到了战国时期，赵武灵王是怎么死于沙丘宫。秦以平乡为钜鹿郡治，沙丘宫成为他的生命终结地点。当然，这只是沙丘文化重要的点位，而历史上沙丘怕不止于此，这商、这战国、这大秦帝国，跨度数百年，不知还会有很多的历史与故事和沙丘有联系。而今天人们仅念念不能忘记的三大历史事件，这是因为这些事件对中国的历史进程影响太大，对时代历史走向更为重要。为此说，我们无论站在中国历史研究的学术问题上，还是站在地方文化宣传方面，都是很有必要进行研究沙丘文化，去挖掘沙丘文化对历史的影响力，去宣传沙丘文化提高地域文化的知名度。

现在，沙丘文化研究中遇到一个待解的问题，这就是沙丘文化发生地的地望问题，对这个问题学术界也存有很大的误区，这就是我们老是用今天的行政区划来处理争议，非要说明或试图解决沙丘在广宗或在平乡。个人认为，沙丘文化是人类的共同文化遗产，也是邢台历史文化重要文化遗产，什么平乡、广宗之说，我自认为这样想，就是一种对文化认识的浮浅。

近些年来，通过我对沙丘文化的学习和总结，已经有了一个初步对沙丘地望的认识，这就是，不要将沙丘文化的研究和认识局限于平乡、广宗之间，应该放眼于更大的区域内。我们再也不能让那些大学者和专家笑话了，不要再出现唐祖陵在任泽区之类的笑话，仅依靠在新市出了一块什么墓志，就谈唐祖陵在新市之类的问题。但这终不能改变大唐祖陵在今天隆尧这个史实，也不要出现邢窑白瓷在临城这样的问题，中国的白瓷烧造中心在内丘，临城只是白瓷文化的影响区域，或说是一种文化现象辐射区。

当然，也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在广宗或平乡某一地发现了大秦、战国或商代的建筑物，或直接记载着沙丘在什么地方的出土文物记载，就如"北京大学藏西汉竹书"中的《赵正书》一样，直接否认了赵高参与胡亥为帝的事实，那时候再说沙丘的地望问题也不迟。

对于今天公布的沙丘文化相关的文物保护单位，长期以来我就认为，是河北某些文物大咖对遗址界定的草率，是学术上的不严谨。

为什么这样讲，首先，那位先生说站出来说，这地方就是沙丘宫的地望所在，河北的那一位专家学者拿出一个可让人信服的文物，或考古地层，以证实这就是沙丘宫苑的所在。

要知道，不管是殷商时期的沙丘宫苑，还是战国时期沙丘宫，还是秦代的沙丘平台，作为一个考古人，只要发现其中的一处文化遗址，直接证实沙丘的所在，这对于中国考古来说，都是一项重大发现。

那一年，我陪同曹定云、石永士等先生到现场去看，通过踏察和地层的研究，当时没有发现沙丘建筑遗址和文化遗迹，而是却在附近的自然坑中发现晚期的建筑地面。这也说明，现在的那个地点不是秦代的平台，更不是战国的那个宫，更何谈是商代的那个宫苑了，千万不要认为，当年的沙丘宫苑就是弹丸之地，那不是一个农民盖房子，三分地已经是一处在院子了，这是帝王级的建筑，是王者的规模。

在那一次考察中，我确实学习到了考古学最基本的知识，知道什么叫地层叠压关系，什么是打破关系，重要的是，在地层学中，早期的文化不可能压在晚期文化层之上。另一点，即是先秦时期的建筑，就应该有夯土遗迹。所以说确定什么平台遗址，而没有相关的考古学证据，这怕是一个学术笑话，是发生在河北考古界的笑话，这也说明本土的学术之风。特别是在界定这个遗址时，没有一个务实认真的工作态度。我想这一点是应该提出批评的，我所提出的问题和疑点，如果那位考古大家不服气，可以在平乡广宗下些功夫，公布出来一些真正让人服气的东西，也好让我认同。

当然，在探索沙丘文化研究中，近年来也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在张家屯发现了商代时期的文化遗迹，这说明商代文化在此区域确实存在，后来河北省在公布新的文物保护单位时，将这个遗址公布为省级重点文化保护单位。

但是，我在这里声明，张家屯商代遗址只是一个商代时期的文化遗址，还不能说这是沙丘文化遗址，解决不了地望问题，直接了当的说，张家屯商代遗址也不是沙丘宫苑的确切地望，这只能证明在该区域发现了商代遗址，有了商代时期的遗址，说明或结合司马迁写《史记》时的沙丘宫（苑）记载，很可能沙丘宫（苑）就在这一带。这是很珍贵的研究线索，我们应该延着这根线索，继续寻找和挖掘，随着商代文化遗址点增多，将点连成片，也许那一天在自己的脚下，这个沙丘文化遗存就会石破天惊的发现。

通过思考和学习，我自己的意见是这样，历史上沙丘文化是真实的，但沙丘地望还不能确定。但是，依我个人的研究，沙丘文化的范围不能局限于平乡、广宗两地，而是需要开拓眼界，放眼于一个更大的区域，更大的胸怀去研究和学习。

为什么说沙丘文化需要一个更大的胸怀，应放眼于更大的区域。我在这里拿出两个铁证，一个是清河县杜村出土的那组青铜器，这个发现时间是上世纪的事。一个是临西甲骨文化发现。

杜村遗址位于清河县西南部杜村村东，距清河城约15千米。1989年，在这里出土了大量文物，其中有一组商代时期的青铜器，包括鼎、斝、觚、爵、戈、镞等，还有玉器及石钺、石斧、石镰等；以及骨器、鹿角化石、贝币等发现。1993年，杜村遗址公布为河北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我们知道，在夏商时期，我们社会已经进入了青铜时代，青铜器的使用也限于贵族和上层集团之间，并有很严格的礼制约束。清河杜村成组的青铜器发现，证实了这一带有商代的贵族集团活动，也说明这一带的贵族身分也很简单。

再一个证据就是临西县发现的殷商时期的甲骨文，这个发现至今研究商代文化的学者没有重视，也没有人去研究，更谈不上与地域文化研究进行结合。忽视临西甲骨文发现，是我们文物工作的一大失误。据已故临西地方学者杨遵义先生介绍，当时从地层中发现的不是一版，也不是今天看到一小块，仅有的“小告”两字。而是有很多版甲骨，后来这些甲骨据说流失于石家庄一带。今天看到仅指甲盖大小的甲骨，是破碎后的残留，是临西文史工作者的用心收集才得以保存下来的。

这是我们参加邢台政协组织的全市非遗调研时，我们调研组在参观临西文物时发现的。那一次，我隔着展柜看到这片殷商时期的甲骨，看到这片刻有“小告”二字的甲骨文，很是激动。我仿佛看到了殷商时期贵族阶层在这里进行祭祀，告诉我们河南殷商小屯文化与沙丘文化的时间是同期的，其性质也是一样的，证实了这块土地确是为商王的活动区域。这是因为甲骨文是商代王室的档案，是仅掌握在商王及上层建筑中的文化。所以说，临西殷商甲骨文的发现，证实了沙丘文化真实性，也证实沙丘文化与殷商王室的关系，说明司马迁所记载的沙丘地望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我们没有找到确切的地点。

通过陈封的文献记载、张家屯商代遗址的发现，清河杜村青铜器的出土，临西殷商甲骨文的发现，联系到长期以来的学术争论与研究，可以说，这些材料开拓了我们的眼界，仿佛我们看到沙丘文化研究方向，可以重新考虑一下商王迁徙于“庇”的问题，如果再联系到山东发现的商代甲骨文以及文献的记载，更使我们再次用审慎的态度去看待这一个历史课题，将河南、河北、山东的商代文化进行综合考量，放在大一统中华文明的基础上去研究，去研究商代文化的演变，包括商代“前八后五”的迁都问题，那才是研究沙丘文化的研究之思路，当然开启这把钥匙的前提是考古工作的发展和发现。

从我多年的工作认识，深知作为一个基层文史工作者的不易，但是要少谈一些理论，多一些调研，多一些发现，少一些嘴皮子功夫官司，更不要局限于一城一地的论断，要用专心，专业的学术定位，还要有一颗坚定的信念和对事业的热忱，抽丝剥茧的去工作、去研究、去探索。

通过前面的学习，我更进一步的认识到黄河对夏商文化的重要性，也可以构勒出商代文化沿黄河一带的文明进程，也看到河北考古及河北的史学研究前景和希望，为此我深深的期待着。

石永士先生研究地层

广宗出土的商代陶鬲

平乡出土的建筑板瓦等构件

临西发现的甲骨文

杜村出土的商代青铜鼎

杜村出土的商代青铜觚

杜村出土的商代青铜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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