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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木偶人

他将白绫帮我套上,老泪纵横:“公主别担心,二桂马上就到。”印度神话里有一则故事,讲的内容大抵是人都有前世今生,今生托生在富贵人家的便是前世做尽好事非贤即良,今生托生在贫贱人家的则反,前世受尽诅咒恶贯满盈。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白绫,我想到的却是这个。
二桂一脸悲怆地立在我身边,他近神仿佛不在身上,站在那儿的是一具保持痛苦姿容的躯
体。
二桂,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二桂像以往一样怯懦地缩了缩脖子,细声细气地说:“公主当然是好人。”
我笑了起来,手指触摸那条白绫,冰冰的软:“好人有什么好,下辈子还是要托生非富即贵的人家,重复这一生的老路。二桂,我都要死了,你说句真话,在你心里,我真的是好人?”
二桂缓缓抬头,垂老的眼角像爆烛花一样爆出一线光。他一字一顿,好像这句话需耗尽他一生的气力:“奴才不知公主是好人还是坏人,奴才仅知,公主,是,女,人。”
起初,二桂并不曾在我面前自称“奴才”。五岁时,我出宫玩耍,热闹的大街上人群向一个地方簇拥。那些太监宫女被人流挤远,我在无数条腿之间灵活前进,一直冲到人们族拥的中心。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二桂,他虽然只是一个少年,但是却和他父亲一起煞有介事地指挥几只乌龟叠罗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听话的乌龟,我忍不住扑上前去将一只正在上攀的乌龟抓在手里。二桂跑到我面前,生气地命令我:“放下。”他的不敬让我更不肯丢手,反将脚在地一扫,将地上几只叠起的乌龟“罗汉”扫翻在地,七零八落。正在得意,脸上忽然火辣辣地痛。身后传来那些太监宫女气吁吁的声音,“快把那小孩拿下。”
“你在想什么?”我看到二桂捧着木手掌站着发呆,忍不住去问。
二桂微笑:“奴才在想,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福气才让奴才当初遇上公主您。”
“别说风凉话了,我知道你恨我,拿着木手掌过来。”
他走上前来,像以往一样将木手掌向我递来“请公主赐打。”
“这次给你机会,你打我吧。我知道,你想打我都想了几十年。”
在我六岁左右,那个打过我耳光的少年被老太监送到我面前,他此时已经有了名字,二桂。
不过一年,他已被培养成良好的太监,眼里不复有那自信骄傲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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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我将他叫到面前,挥手用力打他脸,他眼都不眨,被打了左脸,又递过来右脸。这样的人,宫里比比皆是,我无趣之极,挥手让他走。他却从怀里掏出一柄木手掌,捧在手心里呈在半空中,“公主请用这个打奴才。”
“这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只是省得公主用掌掴我时会手疼。”
母后在一边笑:“倒是个知暖知热的伶俐人儿。”
母后的一句话,他便从街头卖艺少年成了我的贴身太监。每天他来请安时,我必用木手掌掴他脸,可是他却像木偶人,被打了还一脸满喜,表情不变。
二桂又一次跪了下来,一脸诚惶诚恐:“请公主赐打。您这一走,奴才想被打都不再有机会了。”
“贱,真是贱。”我忿恨,将他的木手掌抢下,扔在地上用脚踩。踩着踩着,我哭了,没有想到,死前联防中在我身转轮密码的,是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没有想到,身边从来不乏呼来喝去之人的太平,眼前仅余一个他可骂可打可发泄。
薛绍
很多都讲,当年,我看中了薛绍,于是穿了武士服跑到父王面前请安。父王被我逗笑,说:“你又不是武官,穿来有何用?”我跪下请求:“太平不是武官,但是希望能嫁武官。”父王错愕,母后却拍手笑:“这孩子一定是看中薛绍了……”
呵,这桩被两任天子祝福的好姻缘。
我问二桂“你说薛绍是否爱过我?”
二桂低头:“应该是爱的。”
“为什么是应该?”
“人人都爱戴公主,薛驸马怎么可能例外。”
我以前也问过薛绍是否爱我,薛绍的回答是:“若不爱公主,我为何要娶?”
我冷笑:“有父王母做主你敢不娶吗?”
他不语。
我再问:“如果我是普通女人,现在有天子降旨你去娶一公主,你会因爱我而不娶吗?”
他仍不语。
这是新婚那夜的对话,他被我赶在帐外对酒独坐,而我在帐中饮泣。过了许久,他带着酒意来抱我:“别去管那么多如果,我只知道我爱你,如果你是普通女人,我们不会相识,也不会有今天的婚事,我娶你时,你就是太平。我爱你时,你也就是太症。何必要与自己过不去?”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父王母后宠爱,你可会抛弃我?”
他哈哈大笑:“太平啊太平,你忘记了我母也是公主,我父也是驸马了吗?未娶你时,我早知我命,娶的是得宠公主还是失宠,这个由不得我选,也由不得我去想,一切皆是命数。”
这些话,浪漫吗?
这些话,算情话吗?
说这些话的人,真的是爱我的吗?
次日,我进宫见母后,向母后讲我烦恼,她比我还怒。我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安地看她,心里暗道不好,本以为是母女谈心,却可能会引来重大后果。
果然,她将薛绍母子都传进宫,冷冰冰宣布:“太平是我独女,十个公主的命都比不上一个太平。命数一词太荒唐。我告诉你薛绍,你能娶太平,不是命,是幸!”
“男人遇上我,是幸还是不幸?”我回过神来,问呆立在我身后的二桂。
二桂说:“是幸。”
“那为何薛绍会死?”
“他没与公主齐天同乐的命!”
呵,又是命。
武攸暨
薛绍死的很冤,只是因为他有兄弟试图谋反,他心知会被牵扯,便要求我陪他去向女皇说情。对,那时我母已成女皇,而我还是女皇母亲最亲近的女儿。母亲边喝茶边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你先进天牢吧。等头过后再议。”
天牢一进便生死两茫茫,母亲处死了他。
“你很难过?”母亲问我。
“还好。”
“比薛绍好的男人很多,武攸暨便是一个。“
这一刻,我明白了母亲处死薛绍的原因——她希望天下都是武家的,她最疼爱的女儿怎么可嫁给李家公主的儿子?我苦笑:“武攸暨有妻。”
“没关系,她很快就死了。”
过不了多久,武攸暨的妻子“病逝”,有明白母亲心思的大臣立马来请奏,认为我与武攸暨应该结合。这样,我们就不会有丧妻或丧夫之痛。幸福的生活又可以重新开始。
母亲当然批奏,我又一次披上嫁衣。
“二桂,你猜,我与武攸暨的新婚之夜是怎么过的?”
二桂谦卑应答,“一定很开心。”
哈,又错了,开心的事情哪儿轮得到我太平?
二次新婚这夜,我没有问武攸暨爱不爱我。我问的是“你可恨我?”
武攸暨是母亲疼爱的侄子,自然比不上薛绍那样对我诚惶诚恐。他说:“恨又如何?”
“你可以拒绝这件婚事。”
他狂笑:“那我可不可以选择让我妻不死?”
不想了,不想了。回忆最好到这里就卡壳。到这里时,我还是一个不怎么幸福不怎么快乐的公主,再回忆下去,我便能看到我最憎恨的自己——争权夺势,心狠手辣,算尽心计。我以为我情事诸多不得意,都是为我让我能成为第二个武则天而苦我心智。现在,我知我错——历史往往会发生惊人的重复,但如果第一次是以喜剧面目出现,第二次则以悲剧结局告终。我母是喜剧,我是悲剧。
算了,算了,死都要死了,请让我多想些活着时的开心。
“二桂,你有没有喜欢过女人?”
二桂身了一颤:“有。”
“那你有没有对你喜欢的女人说过情话?”
“回公主,没有。”
我笑:“为什么不讲?”
“没有机会,而且奴才也不敢。”
我叹息:“你早几年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让你与你喜欢的女人结婚,你也可以告老还乡。”
二桂笑的神秘:“这种事情,二桂从来不敢奢望。”
“我听过很多情话,但是现在却一句也想不真切了。二桂,你将你打算说给那个女人的情话讲给我听听吧。”
二桂有些激动:“还是让奴才讲一个故事吧。”
二桂的故事
周穆王得到一个美女,叫盛姬,有倾国倾城之貌,见之者无不动心。周穆王宫有一个会做机械人的能工巧匠名偃师,奉命做了个机械人给皇上开心。不久后,偃师带着俊美的男子进宫。告诉周穆王,这便是机械人,周穆王看他与真人几乎无二,高兴之极,叫来爱盛姬一起来看。偃师去拉拉机械人的手,他便左转右旋,舞翩翩地跳起来,腰肢柔软,姿态优美,穆王看得开怀大知。不过立刻他就变脸发怒了,因为他看见那机械人在赂他的爱妃盛姬抛送媚眼,又打招呼。他便大喝一声:“停下。”接着严厉地问道:“偃师,你知罪吗?”
“大王,小臣何罪之有?”
“你敢说你这是机械人吗?机械人会公然调戏联的爱妃?”
“大王您看。”偃师走到机械人旁边,将他衣服一扯。顿时就摊成一堆。公解开看,都是些木料、皮革、棉絮、胶漆之类。、
周穆王见了才转怒为喜,赶快叫他复原。
我哈哈笑:“二桂,你这是从什么书上看来的?”
“奴才是从《穆天子传》里看来的。”
“啊!”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二桂居然还看这些古书:“不过,这个和情话有关系吗?”
二桂忽然跪下:“一个木头见了美丽的女人都身不由己,何况我一个活人。”
我愣住,然后纵声笑:“好个二桂,还有这样情种的本事。向她说吧,别将这好故闷在心里。”
门外守卫高声催:“时辰到!”
我与二桂脸色都苍白起来。
在我踢开脚凳的那一刻,我看见二桂将那枝木手掌生生插进自己心口。白绫收紧,我呼吸不得,只听到二桂微弱的声音:“我一直都爱你……真高兴……在死前……能将心里话……讲……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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