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王大娘看了看身边的老伴，感觉这会儿老伴出气匀了点，好像睡着了。王大娘本来想起床，又怕惊动了老伴，只好又躺下了。
已经好几天了，老伴的病是越来越重，天天晚上他是四肢着地，缩卷着身子，一阵紧似一阵地咳嗽，伴随着一阵一阵地喘着粗气，一晚不着一眼。王大娘是干着急没办法。看看身边的老伴，过去身高马大的人现在瘦成了皮包骨，爬在被窝里还没一个孩子大，王大娘不由得眼里噙满了泪水。又不由得想起了从前。那时候，老伴是村里的民兵突击队队长，那年公社修水库，老伴带领村里的民兵突击队，日夜奋战在水库工地，多次受到公社和县里领导的表扬，被树立成了全县农业学大寨的典型，还出席过盟里的劳模大会。那时候的老伴是那样的威武，常常胸带大红花，出席各级的表彰会，是人人羡慕的对象，可是今天他的身体怎么就垮成这样。可恨的肺气肿啊！
听见老伴有了动静，王大娘急忙穿起衣服，下地为老伴烧水做饭。说是做饭，可是家里哪有什么好吃的，只有前晚吃剩下的几个馒头，王大娘热了热，给老伴端上来。老伴抬起头，满脸都浮肿着，眼睛也没挣开，废了很大劲说出了几个字：“我……不……想……吃……”说完头又无力地跌在了枕头上。“你好赖吃点吧，都三天水米不进了。”过了半天，老伴上气不接下气努出了几句话：“去大愣家要一盘鱼香肉丝，那年县里组织劳模去大寨参观，在昔阳县吃了一盘鱼香肉丝，那才叫个香呀。”“啥？鱼香肉丝是个啥菜？”“你和他们说，厨师知道。”王大娘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门。
大愣是王大娘的独苗儿子。从小是老两口的心头肉，宠着惯着，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常言道宠大的孩子不孝敬，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些年大愣家在村南的国道边开了一家饭馆，挣了不少钱，别说给他爹娘一分钱，连一口饭都没给他爹娘吃过。
王大娘来到大愣家的饭馆，站在门前迟疑了一会，还是撩开门帘进去了。大愣的媳妇正在切菜。王大娘怯怯地和大愣媳妇开了口：“你爹想吃鱼香肉丝，你给他做一个。”大愣的媳妇生就嘴快，说起话来像连珠炮：“谁能顾得上。一天躺在家里甚也不做，还想吃这想吃那，你以为鱼香肉丝那么简单，那都是肉做的，肉都是花钱买的……”王大娘愣在了那里，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正好饭馆来了客人，大愣媳妇热情地招呼着客人。王大娘这才回过了神，踉踉跄跄走出了大愣家的饭馆。
回家的路上，王大娘心里就像堵上了一块石头，只感觉头发闷，腿发软，眼泪唰唰地流，身子好像不由自己，深一脚浅一脚，东倒西歪地走着。迎面碰上了村里的栓柱，栓柱看见王大娘有点不正常，忙上前扶住王大娘：“大娘，您这是怎么了？”大娘愣怔了半天才看清是栓柱，就前言不搭后语地和拴柱说了一遍。王大娘没说清，栓柱却听清了。这时栓柱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一斤猪肉，说：“今儿我二姨来了，我割了一斤猪肉，给二姨包饺子吃。大娘你先拿回去，给大爷做着吃了，我再去割。”王大娘嘴里嗫嚅着：“这，这，这怎么行，大娘可没有一分钱”“嗨，大娘说啥呢，什么钱不钱的，快给大爷做去哇”
王大娘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她想叫老伴看看肉，喊了几声也没听见回音，心里就有点慌，上去用手一搬，老伴早就发硬了。吓得王大娘随手把肉一扔，立刻就嚎啕大哭起来。她边哭边急忙跑出去：“快来人呀，快来人呀……”。
大愣听说他爹没了，急忙回到家，双手拍着胸脯对母亲说：“娘，你放心，爹的丧事我一定办好，一定让爹风风光光地走。我王大愣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决不能让别人笑话。”大愣的声音好像隔了一个世纪，王大娘盯住大愣看了好半天，深深叹了一口气：“唉，你爹都死了，还有什么风光不风光的，只是，只是赶明儿你给你爹炒一个鱼香肉丝供在他棺材上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大愣将一盘鱼香肉丝恭恭敬敬供在他爹的棺材上。他刚放上去，突然从棺材下面刮起一股旋风，把一盘鱼香肉丝卷了下去，只听得“啪”的一声，盘子摔在地上，摔成了四瓣，但还严严实实地扣在鱼香肉丝上。
作 者 简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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