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耕时节,回到家乡看见一辆辆在田野里耕作的“铁牛”,我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在家乡耕作的老牛。
春天,万物复苏了,一年一度的春耕又开始了。这时农人给牛架上犁开始耕地,农人扬起细长的鞭子,吹起悠扬的号子,犁铧翻起的土地像黑亮亮的波浪,空气里弥漫着湿润润黑幽幽的土腥味,孩子们赤着脚尾随其后,发现乱窜的泥鳅就用三个指头紧紧“锁住”,放进篓子里;看到嵌在泥里的荸荠,抠出来就着衣服擦去泥土扔进嘴里,一股甜甜的汁液直流进心里去。那时,牛是农村的主角,乡下还没有通电,很少看到拖拉机,人们做不了的重活都用耕牛来做。耕地、打场、拉车,无处不活跃着牛的身影。
入冬后,主人要给牛找一间暖和的房间(又叫牛棚),让牛住进去。房间的地上铺上稻草,目的是让牛睡在上面不觉得寒冷。再冷的天,半夜里农人都要起来给牛接尿;牛是通人性的,只要主人给它接尿,它是不会随地乱尿的。牛若是生了小毛病,农人还常常会拿出豆油给它喂食,或是用稻草包上黄豆缠成草把子给它喂食。听大人们讲这是给牛增加营养,提高其身体免疫力。
过年期间,农人总不会忘记给牛喂上一顿美食。除夕那天晚上,农人会把米饭伴上各种肉食和汤类端到牛的面前,口中念念有词道:“打一千,骂一万,年三十要吃顿好饭。”这时牛也会美美地享受主人送来的美食,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下主人,以示对主人送食的感谢。
春耕时,如果牛养得膘肥体壮,农户在众人面前就会觉得有面子……牛的一生很辛苦,也很劳累,牛默默地把一身的力气奉献出来,还经常挨鞭子、受骂,从不发牢骚,从不耍脾气,是任劳任怨的代表,对此人们常把现实生活中兢兢业业工作的同志比喻成老黄牛。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家喂了一头老水牛,它在我家生活了许多年,放学后和暑假期间都是我牵着它出去吃草(又叫放牛),对于这头牛我的感情很深。后来老牛衰老得已经不能再去耕地了,父亲决心把它卖给屠夫,为家庭换回一些经济收入。老牛走的那天,我抱着牛头哭了很久,通人性的老牛意识到自己的大限已到眼眶里流出了混浊的泪水,家人见此情景,也都流出了眼泪。也许是这个缘故吧,后来在饮食中许多年我都不肯吃牛肉,或许这是我对牛的一种特殊情感吧。
耕牛从历史舞台上退出,似乎预示着一个农业时代的结束。现代社会充满了竞争,人们都在寻思着怎样花最少的时间、用最少的力气、通过最便捷的渠道,去获取最大的利益和最快活的享受。在中国城市化发展的进程中,小城市向中型城市发展,中型城市向大型城市发展,城市化加快的步伐在一天天提速,农村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量农民进了城,农村土地被大规模流转,田野里的“铁牛”取代了耕牛,人们使用拖拉机、旋耕机、播种机耕地和播种,以更高的效率劳作着,在中国农村使用了两千多年的耕牛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如今就是在动物园里也很难看到耕牛了。耕牛的形象留在一些中年人和老年人的记忆里,留在美术馆陈列的水墨画里,留在贺绿汀经典之作《牧童短笛》那欢快明亮的旋律里,留在一些企业、公司的大厅里和大城市的广场上。
作 者 简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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