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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 兰丨昆虫记(散文)


家里的玉米面生了虫,筛了筛,又在外面套了两个塑料袋,扎紧口。半月后的晚上推开厨房门,见到一群米蛾在空中翩翩起舞,仿佛进入蝴蝶谷。这小东西很好捉,奈何每晚都要拿着蝇拍追打,直到墙上、地上留下斑斑黑点才罢休。之后,每天都会说,你打了几个,我有打了几个之类的话。

既然根源在玉米面,那就拿到外面扔掉算了。一边下楼,一边庆幸已是秋凉,米蛾也猖狂不了几天。家人有洁癖,怨我不该惜物,弄得家里米蛾横飞。不想争辩,多年养成的节俭早已积习难改。要说这玉米面也是陈年的,当年朋友送的时候说是尝鲜,不会做粗粮饼,那就熬粥吧,可家人又万般嫌弃,说是小时候吃伤了,一见玉米面就想起从前的苦日子。于是,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搁置起来,没想到,今年倒成就了米蛾。

米蛾虽处劣势,但繁殖能力强大,不在厨房与我们硬战,而是扩大战场到客厅、卧室,这让我们始料未及。床头柜上的水杯经过一夜就漂浮起几只米蛾的尸体。打开衣柜,迎面就有那么一两只仓皇飞出。任何时候,它都有可能出现,连续几天,人的耐受力都被它摧毁了。

为了铲除祸根,更大范围的清理工作开始,粮食柜打开,狠心扔掉半罐开心果、一袋宁夏枸杞、半斤小米、没用完的白面。还有半桶瑞士糖和几块巧克力、开了口的小饼干都进了垃圾桶。

也许是今年雨水大又湿热,恰好适宜昆虫类的繁殖、生长。

几日的追捕,练就了徒手拍击的技能,一击即中,事后只需洗手。越近金秋,蛾子的好日子就到了头。近日,只有少数几只偶然出没,作为得胜者的我,终于可以心情舒畅的仰于沙发,品一盏金骏眉作为犒劳。

想一想,这不过是生活的小烦恼而已,况且也并非唯一的一次。是啊,想起曾经的人与昆虫的战争,也着实有趣。


一、那一年的蛐蛐

蛐蛐,又名蟋蟀。也有人说蟋蟀是蟋蟀,蛐蛐是蛐蛐。反正我是搞不清楚,只知道小时候路灯下,常有一种大肚子蛐蛐,个头比一般蛐蛐大。老人说那是油葫芦,最笨,也不善斗,不小心就丢掉一条大腿跑了。

蛐蛐滑头不好捉,动作敏捷反应快。偶尔弄到两只,原本想看它们来场恶斗,可一见面两只蛐蛐就各自开溜了。

没想到这样就这么个家伙,居然骚扰了我一整个夏天。

那些年,家里烧着蜂窝煤,看黑白电视,到了夏季,摇头电扇一天到晚的转着。知了在窗外起哄,心里便翻腾起一股火,额头冒着汗珠,我还得下楼去小房里搬煤。

系上围裙、带着套袖,拎着簸箕,下楼去。别看我才十多岁,却是我们家的主要劳动力之一。帮我妈买煤买粮、买过冬储大白菜,那会儿不像现在,超市里总有各色反季菜品,大白菜早已不是餐桌上的唯一。我们那会儿都是一车一车的买,然后用草甸子盖起来。小区里经常见到菜农拉着一车白菜送过来,房屋转角、楼道里,屋檐下,只要有块空地,一准都铺列着白菜。还有这蜂窝煤,先拿着煤本排队交钱然后等工人装车。一板车的煤,就我们俩,我妈拉我在旁边推,穿过一个闹市,拐四个弯,才能到家。然后卸车,我妈再去煤厂还车,我就把煤一块一块码进我家楼下的小房里。所以,我很有力气,一次能搬八块煤。搬上来的煤就堆在厨房水泥台的最下层,那儿的空间大,除了存放煤还有一口铁锅和两个铝盆。

中午,厨房的菜墩上趴着一只蛐蛐,它正往裂口里窥视,门一开,它一跃便隐进了砖缝。晚上,垃圾桶旁边的墙壁上引来几只蛐蛐,抬脚踩的空当一只蛐蛐跳下跑了。我拿来手电想来个赶尽杀绝,可这一照不打紧,胸膛里有如无数个蚂蚁腿在挠踹,堆放着蜂窝煤和锅的案台下,水泥板做的隔断本来应该是灰色的,现在黑压压的黑,定睛看却是数不清的蛐蛐,四面墙上都是。我下意识的挠了挠心口,连手掌心、脚心都痒起来,我蹦着脚的喊我妈快来,不愧是我妈,果断烧滚一大锅水,慢慢把煤和锅挪开,一锅热水泼进去。然后我们又对逃出来的蛐蛐猛追猛打,清理的场面我都不忍看了。

都是蜂窝煤闹的,我确定。我妈也说是。储煤的小房是厂里统一盖的,红砖铁皮门。人进去都猫着腰,一股子土腥气倒人胃口。大都放些旧报纸、煤、自行车,也不敢放好的,怕被窃。蜂窝煤的圆孔正好做了蛐蛐的窝,搬煤的时候几只蛐蛐就迁居到了楼房里,一直与我们共居,本也相安无事,只是它的队伍壮大的有点过头了。这下也让我弄明白了一件事,夜里那清晰的蛐蛐叫声来自何处!

晚上电扇“吱呀”转过来,转过去,蒲扇也摇的慢了,手渐渐的僵了,头脑糨糊一般正要坠入梦境,“嘘嘘、蛐蛐”不知哪个角落传来的声音,意识冒了个头,又被睡意拉着沉下。“蛐蛐”又是一声,使劲闭眼,完了,按下去的瓢反弹上来,人一下子就清醒了。翻身,再换个姿势,可是不行。那个坏东西,似乎在黑暗中得意的微笑晃动着触须,露出它强壮的大颚。一想到这些,我一骨碌坐起来,摸黑找到手电筒和苍蝇拍,当它再次摩擦翅膀,发出聒噪的叫声。我立刻蹑手蹑脚的靠近,打开手电,当光柱罩住那个小东西,我举起苍蝇拍快速一击,然后几个连击。它的腿掉了,身子扁扁的粘在地上,像烂菜叶子。

又接连几晚,总有那么几只在挑逗我的睡眠神经。我着急啊,明天还得上学呢!我对我妈说,是不是我也神经衰弱?一到夜里,哪怕地上掉落一根针都能让我睡不着。何况是那么万恶的蛐蛐叫声。于是,每晚,我都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不管是从我门口路过的,还是窗外窥视的或者隐藏柜子下的,都无一例外的被我找到并消灭掉。我的红色拖鞋还有包着红边的纱网苍蝇拍,镀银铁皮手电筒,已经成为我最趁手的兵器。可惜,当我斗意昂扬的时候,某一天晚上忽然静了下来,只有知了梦呓般的一声“知”,静寂了。偶然一阵风摇醒了树叶,哗啦啦的一片,仿佛雨声。一股踏实的幸福感涌上心头,黑夜真的完全属于我,没有任何人或者声响阻止我的停泊,一丝睡意彻底的匍匐于夜晚的脚下,我的脑海里一艘小船正靠近月光碎金的海岸……


二、与可恶的红蚁夺食

它们不费吹灰之力,循着留在凉席上的汗液找到我,或许曾试图召集人马想要搬走,我可是个庞然大物。痒啊!睡个午觉也不得安生。自从参加工作之后,我会强迫自己午休,不然没有精力。尤其是下午4点上的中班,要熬到第二天的凌晨1点才能下班。翻身,抓了抓,胳膊也痒,伸个懒腰。一只眼睛微睁瞥见一只小蚂蚁正在我的胳膊上行进,一路虽无风景也无野花,但它走的意气风发,径直向我的手腕上走去。一个指头伸出,按住它,来回碾了几碾,坐起身,挠挠后背,手指上居然有几只死蚂蚁。

转身低头,凉席上还有十多只蚂蚁在我躺过的地方转圈圈。有点懵,不过我很快把它们以及衣服上发现的一并清除。挠痒的同时,不远处的橱柜上一群“小偷”井然有序的搬着白糖粒。这一队红蚁从窗台一直蜿蜒到橱柜内,如丝绸之路上的驼队,一只接一只,每只小蚂蚁头上顶着钻石般的糖粒。

我还发现,洗后的衣服无端出了几个破洞。水果上、糕点盒里,它更是无孔不入。打听了一下,左邻右舍家里也都出现了红蚁,大家都束手无策。房子老旧,地下潮湿,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当然,我们这一片都是六、七十年代盖的房屋,相较而言,我家这栋房龄尚年轻。毗邻的一栋转角楼,是当年苏联专家盖的,木地板的苏联楼我曾经住过,高跟鞋踩出“咚咚”的声响,有一种幻想的美妙。相比我家的水泥地总有鬼画符似的白碱圈,不时有一些蚰蜒、潮湿虫大摇大摆的走过。有人说潮湿是因为对面就是洗澡堂的缘故。也许吧,不过洗澡还真是方便,出楼门就进澡堂门,前后用不了一分钟。况且我还喜欢闻楼门前的下水井内飘散出洗发香波的味道,一种清爽愉悦的感觉。

红蚁咬人不疼,只痒,但身上起红点。人、衣物、食品……它还有不吃的东西吗?不是有一种蚁类专门啃食房屋吧!我想起小时候玩过樟脑球圈住蚂蚁的游戏,那么樟脑球会有效吗?先抓一只试验一下就知道了。红蚁在我画地为牢的圈里,转了几转,看样子也是惧怕这种味道,不过,它很勇猛,虽然比黑蚁个子小,它停顿了一下,硬是闯出了樟脑线。

看来樟脑球驱蚁法不奏效,我只能谋求他法。慢慢发现红蚁总是啃咬脏衣服,洗过的衣服它从来不咬。这小红蚁意外的成为我家的“卫生委员”,勤洗澡,勤洗衣服,一时间我家出现了一派讲卫生的新气象。红蚁们在干净整洁的屋里找不到好处,就转移到了厨房,垃圾桶、案板上,经常出现它们熟悉的身影。索性,我投其所好的把食物搬到白纸,顺道加了料——耗子药,耗子药是居委会发的。因为楼道夹壁墙里是垃圾道,常有老鼠出没,居委会就在楼道里撒耗子药。耗子药放了数月,不见耗子来吃。这次,正好用来对付红蚁。

这次依然收效甚微,就死那么几只蚂蚁,还不如我每天随意捏死的多。最可气的是,有天,当我坐着班车,行驶了四十里地去上班,到了工作室从尼龙袋里拿出饭盒,一只红蚁很自豪的站在饭盒盖上摇摆着触角似乎很得意,它好像在说,我是你的宠物,陪你来上班了。愤怒之极的我当然不会怜悯它不远千里的跟随,随后我把饭盒里的饭、菜翻了遍,就怕有个别不怕死的混进去。

回家后,我买了炒花生,炒的火大一点的花生比较香。随后又去除四害门市部买了除红蚁的药。掺在擀面杖碾碎的花生面里,再分成十多份,分散摆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据说,这红蚁药吃了并不当即死亡,它会咬噬同伴。这招太毒了,自相残杀大概只有中国人才能想得出来。

药布局了有月余,作用是一点点显现的。红蚁逐渐地减少。只偶尔在床上发现有三、四只,衣服也不再破损。慢慢的也就忘了它们的存在,几个月后,猛然发现,有好一阵不见了红蚁,这红蚁之患也就此根除了。


三、蟑螂的最后一战

一天,整个小区的人跟蟑螂展开了一场大战,据说非常壮观。可惜我没在场。

楼道里,蟑螂布满了地面以及楼梯下存放自行车的地方,昏黄的灯光阴森森的洒在黑色甲壳上,有勇气踩着活的、死的蟑螂走上楼梯,真得需要点胆量。

那天,人们在各处撒了药,大量的蟑螂从井盖,居民家、楼道的缝隙里倾巢而出,仿佛是地震前预警的大迁徙。路过的人,还有一些居民自发跑到小区的路上,见到蟑螂就踩。就像人们在玩踩气球的游戏,甲壳碎了,大力的踩踏声,小区的上空回荡着阵阵“噼噼啪啪”声。

不敢想像的画面,我对付一只蟑螂就够了。女儿上幼儿园需要做一个褥子,我想起我放在娘家的旧被子,就开车去拿。拿了被子,老妈又追出来往车上装了一些给女儿的小食品,还有一袋水果。当妈的就是这样,总嫌给儿女的不够多,虽然一再说你自己留着吃吧,可是等要走了,她还是会趁机塞进车里,只有儿女吃了,她才快乐!我住着大房子,用的是新家具,而老妈仍住在三十年的老房子里。劝她跟我住吧,她说不习惯。我知道,她是怕住了新房子,就见不到老邻居。

旧房子有什么好?墙皮一扒拉就哗哗的掉。地面是十年前铺的一层地板革,坏的地方,就贴块胶布。厕所还是蹲式的,上面的U型管锈了,还渗水。见过上厕所打伞吗?我们家就是,还有的人家厕所准备一根木棍,准备木棍干啥?杵碎粪便,不然就堵了,

那几年,回娘家吃饭都特别小心,生怕是蟑螂啃过的。老妈年事已高不像我能对付它们,就买了纱罩,吃过的饭菜都扣起来。

蟑螂号称是“打不死的小强”,尤其是在老妈那堆满几十年旧物的家里,找起来是何其难。我有时候跟老妈开玩笑说家里像杂货铺,除了睡觉的床,其余的只要有巴掌大的平面就得堆满东西。

这次拿旧被子本意就是要废物利用,女儿上完幼儿园,褥子就可以扔掉了。等我把旧被子带回我自己家,随手扔在书房的单人床上,转身打开电脑准备上会儿网。我刚在椅子上坐好,听到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好像有东西掉地上了,我转了一下椅子,回身看了一眼。红漆的木地板上,一只大枣一般大小的蟑螂落在上面。我一跃而起,撕了一大卷卫生纸回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了它,也许是它刚坐车而来,根本认不清方向,就被俘虏了。我用纸厚厚的包裹住它,扔在地上跺几脚,再丢进马桶冲走。

处理完,我打电话跟老妈通报刚才发生的一幕。说着说着,我又神经质的跳起来,拿着旧被子跑到楼道里,抖擞了几遍。然后把被子放下,去车里查看了一番,谁知道还有没其他的“小强”混进来。做完这一切,我才舒口气,简直是太糟心了。

没多久,老妈的小区就发生了人与蟑螂的大战。事实证明,人是最厉害的。

我再去的时候,地上还有几只蟑螂的残骸,几个老邻居从身边经过,叹口气说,老房子就是虫子多,没办法。

三年后老房子拆迁,看到一片废墟,忽然鼻子就酸涩了,回忆,已无处安放。

作 者 简 介

尹建芝,笔名“慕兰,现居河北省石家庄市。河北散文学会会员。信仰文字的力量,救赎自己落寞的心。平时偶尔写些文字,发表于报纸、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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