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马槽形的马特拉，一如走进我拼图般犬牙交错的记忆。
赭石色的天空下，石土接壤的裂缝里，悬挂着缤纷的花园和滴翠的菜园，石屋如岩石间生长出的花朵，秋风中摇曳出层叠的迷宫。
这一切似曾相识，却又极茫远。
记忆中，这是亚平宁半岛的南部。一座高高的平原，裸衣躺在那里。粗暴的格拉维纳河，犁铧一般从中穿过，形成一隙峡谷般的犁沟。七八十米高的石壁上，每个裂罅处，遍布着蜂窝般的洞穴。峭壁相望，巨石独立，远处望去，洞穴点点，隐蔽而神奇。
马槽形的谷底，石沙漫漫，殷红斑斑。谷底正中，赫然是一口巨大的蓄水池，衰败颓圮，池水却一片猩红……
该来的终究到来了。
在我的号令下，七百多弟兄，从石沙中起出了埋藏已久的火枪，敏捷的蜷缩在迷宫般的洞穴中。而妻子老弱，也早已躲进了沼泽，那里有一个个悬在泥浆中的木屋。
十万异族铁骑，飓风般卷进马槽谷底。马刀耀日，火枪林立。可谷中却寂寂无人。
本想以逸待劳，待敌师老人疲，奇袭制胜。可异族酋首却狡诈无比，只令重兵紧围蓄水池，并不急于进兵。更令人气愤的是，他们竟将橡木桶中的葡萄酒，倒进水池，在蘑菇形的帐篷内，举杯痛饮，载歌载舞。
谷中的夜空一片血红，几颗淡如雀斑的寒星，在天际瑟缩着。
随着我的一声号令，七百道火蛇朝谷底窜去。瞬间，古老的马槽谷底呻吟起来，蓄水池中开出了一丛丛猩红的花。
七天七夜。
七百弟兄早已弹尽粮绝，眼望着甘甜的池水和猩红的葡萄酒，却滴水未进。
异族酋长却一脸不屑。面对尸山血海，竟负手而立，任凭血色黄昏爬满他白色的长衫！
飞蛾扑火。玉碎一击。七百弟兄从七八十米高的石崖上，竭尽全力，怀揣石块，向崖底的异族扑去。而我，却将火枪朝下，人枪合一，向狂妄的贼酋刺去。
铁器刺入热肉的感觉，腥热的血溅了一脸，我的意识也模糊了……
依稀中，马槽中躺满了人，一如圣婴般安详。蓄水池中一片殷然，宛如十字架上，基督胸前不止的鲜血。
而我的记忆却如血红的石沙，一片涣散:
沼泽地里的小木屋，如莲绽放，一片粲然。
马特拉的“国王”葡萄酒，醇香扑鼻，世代绵延。
作 者 简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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